赵开明略一微笑就上了马车，静妃倒是很难享受得到这样的待遇，愣在原地，只是见赵开明已经上了马车才赶忙跟上。

    而皇上进了马车，那些百姓才敢抬头细看，这抬头不要紧，恰好看到的是小太监们正抬着赏赐进陆府。

    “这一箱箱的看起来真沉呢！”

    “你们知道什么呀，这陆将军为国捐躯，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皇上当然都赏赐到这儿来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看着这大热闹。而直到赏赐如流水般进了陆府，马车才在护卫的保护下徐徐启动，回了皇宫。

    路上静妃的心情都激动不已：往常只是在宫里，可没想到跟着皇上一趟外出，那种万民拜服的感觉真是令人陶醉！若是？静妃小心地瞥一眼赵开明：若是自己能当上皇后呢？想来就更有威严和体面了吧？

    这么想着，静妃的身体已经柔柔地靠向了赵开明。还好是冬日里，赵开明对于这样的靠近并不反感，且因着在马车里百姓议论的声音自己也听到了些，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很完美而颇为骄傲，此时静妃的娇柔正是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好容易送走了皇上，陆府的人倒是围着院里那些赏赐啧啧称奇。

    陆府向来清贫，这皇上御赐的东西虽然好，可是摆在这院子里，却格格不入。陆子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沉泥见到这些赏赐更深一步映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上有些不安：还好少爷一直藏拙，秋试也并非中榜。这北齐皇上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应当是不会对少爷再做什么了。

    黛青拿着名册，将这些赏赐一一清点好，就来请示陆子规：“少爷，这皇上的赏赐名册在这儿了，既有金子，也有些摆件等物，还有文房墨宝，少爷可要用着？”

    “全部封进库房，等到黄伯回来再说。”这些赏赐是因着父亲的性命而得到的，陆子规又怎么能没心没肺地为得到赏赐而喜悦呢？不若就等到黄伯回来将这些赏赐换成金银分发给此次北征随父亲而去却没能再回来的将士家眷们吧。

    黛青吩咐大小武抬着放进了库房，落了锁以后又将钥匙郑重地交给了陆子规。陆子规看一眼反而问：“黄伯不是交给你了，你如今又给我是什么意思？”

    “先前库房也没什么东西，仆婢自然拿着，可是如今这库房里都是宝贝，仆婢拿着这钥匙怕是要夜不能寐了！”黛青老老实实地说。

    陆子规听黛青这么说只好接过了钥匙。

    皇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朝堂之上所有人的心。如果说百姓们还只是好奇议论，那皇上的一个眼神都够后宫、朝臣们揣测许久的了。

    而皇上九五之尊，一般在皇宫内是不轻易外出的。更别提纡尊降贵去到一个臣子的家中去了。还带着那么些赏赐。

    朝臣们得知消息以后揣测一番，纷纷觉得皇上还是看重陆家，说不定陆家少爷的前途还大有可为，就算是陆家少爷的前途难说，至少拍拍皇上的马匹还是好的。

    于是第二日，陆府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上门。

    陆府此前从未如此热闹过。陆清泽办事都是在军营，且在都城的日子，每日都会去军营之中，而与其他同僚也不亲近，陆府一直是安安静静的。

    可是自打皇上亲自来过一次以后，那些朝臣就递帖子登门拜访络绎不绝。当然也不空手而来，都带着礼物，可是见到陆家少爷还年轻，无非是先说陆将军去的可惜，再说陆家少爷定虎父无犬子，最后再加上一句两家结好常来往，才离开。

    陆子规烦不胜烦。他不喜欢这种场面，更何况父亲新丧，自己却只能困在陆府里。最后，只好关了陆府的大门，在门口挂上谢客的牌子才算得了清静。

    消息传回都城，赵开明倒是心情大好。

    身为帝王自己的一个微小举动都能引起朝野震动。而无论如何，隐藏好自己的心思不被任何人猜中，才能在这龙椅上坐得长久。

    “说说吧，都有些什么人去过了陆府？”赵开明今日懒洋洋地在榻上斜倚着，手里捧着一盏新作的蜜山楂正是爽口。

    小太监说了些名字，赵开明在心中想着这些臣子的面容：都是些官阶略低，且平日就见风使舵的主。这些臣子没有根基，身后没有依仗，于是便在都城内四处巴结，想要攀附上个好靠山。

    赵开明想着手再触到碗盏的时候却是空的，小太监看到了赵开明的举动，连忙说：“仆婢不知道外头的事，但是知道咱们这静妃娘娘对皇上真是上心！这今早送来的蜜山楂瞧着就是费功夫的，但最难得的，还是皇上喜欢吃，对了皇上的胃口。”

    赵开明放下碗盏：“你倒是乖觉，走吧，去静妃处你可得领赏才是！”

    这意思就是要去往静妃的宫里了，小太监想着早上静妃来除了送蜜山楂还赏了自己一把金瓜子的，这下事成而去，还得有赏。于是笑眯眯就上来扶赵开明。

    可谁知道两人刚起身，太后身边的翠荷姑姑就来了。说是要请皇上去说说话。

    到了太后宫里，已经摆上了棋盘。

    “皇上来了，哀家许久不曾见过皇上，今日得见，对弈一盘吧！”

    赵开明便坐在太后的对面，两人各执子落定。

    太后谋略异常，在下棋上的天赋更是极高。当年孙鼎虽自诩武将无需那些文绉绉的，可是对嫡女的棋艺天赋非常重视，特意寻了棋术圣手来教导。

    “母后棋艺过人，是朕输了。”

    眼见着已成败局，赵开明倒是先开口认输。

    “这处理朝政有如下棋，步步谋略，而棋盘上的一举一动皆是执子人所为。上位者在背后执子就可，于谈笑间定胜负，权衡才是帝王需做的。”

    自从当了皇上以后，太后为着保全母子情分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直白地教导过赵开明了。赵开明笑笑说：“许久不听母后训诫了。”

    太后方才一脸肃穆地说完，此时换上一副慈祥地神情说：“哀家如今年纪大了，不过是帮着你盯着后宫。后宫里的人不算多，也就是皇后与静妃平分秋色。可是皇后毕竟是正妻，身份更尊贵。你出宫也就罢了，却带着静妃。这人人瞧着，都是静妃宠爱更甚，天平一旦发生倾斜，就不妥当了呀。”

    “母后说的是，只是此事并非有意为之。”

    “有意也罢，无意也罢。你出宫已是两日前的事，可这两日你却一次也不曾去过皇后宫里。今早皇后来给哀家请安，瞧着就委屈。说起来，这静妃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哀家的饮食起居只有皇后倒是挂心。”

    赵开明听了对皇后来告状更为不喜，却只是说：“此事的确不妥。朕回头就令静妃来向母后日日请安。明日就去看望皇后。”

    太后摆摆手：“罢了罢了。皇上知道的，哀家不喜欢那些妖精样的女子。这皇后是咱们一同挑的，的确贤良淑德，那皇上就要给她这个皇后该有的尊重。那静妃不必日日来哀家眼皮子底下，哀家更愿意看皇后那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赵开明一时默然下来，想想自己的确是自从解决了心腹大患陆清泽以后就对后宫的制衡稍有松懈。

    “还有一事。如今陆家最大的依仗没了，收拾那鲁王不过就是小事了，等上些日子做得小心谨慎些也就罢了。朝堂的局势大变，这后宫也得改改局了。这皇后、静妃毕竟都是宰相的女儿。可不能除掉了陆家，又亲手培养起来个刘家外戚。这些日子，皇上倒是看看后宫还有哪个妃子是能扶起来的，三足鼎立的最好。只可惜孙家倒是没有合适的。”最后一句太后说的极轻像是喃喃自语。

    赵开明点点头，心中却不这么想：孙家是太后的母家，可是自己登基以后，孙家不过就是臣子罢了。如今孙家已经是势头极大，后宫已经有了太后这个最大的靠山，若是再有了宠妃，孙家倒是要让自己不安了。

    话都说到了这儿，太后倒是笑说：“哀家今日让小厨房做了几道精致可口的菜，让人送去皇后宫里了，皇上去和皇后一同尝尝。”

    赵开明站起身便说：“那朕就去尝尝。”

    小太监跟在身后为自己那失去的静妃赏赐而心痛。

    翠荷走到太后身后为太后揉着太阳穴说：“太后娘娘怎得如今对皇上如此客气，不似从前亲近了。”

    太后无奈笑笑：“今时不同往日，人自然是有变化的，曾经他是无权太子，我是皇后，护着他，今日他是一国之君，我是太后，由他护着我。又岂能如过去一样？”

    “可您毕竟是皇上的亲娘呀！也得如此小心吗？”

    “他毕竟是皇上呀！”太后不再多说。

    翠荷只觉得这后宫里的权势能让所有人都发生完全意料不到的改变。同时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不必做这权势倾轧下的冤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