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静妃一天都在做什么？成天的把自己关在宫里。”拂柳一边又为皇后端来参汤一边嘟囔着。

    “过去人家成日的出来你也要说，现在人家成日的在宫里反省你也要说，你呀你。”皇后颇有些无奈。

    拂柳却一脸郑重地说：“娘娘，您可别这么说。您想想，静妃怎么会是在宫里好好反省的人呢？定是在宫里憋着坏招儿呢。若是静妃一旦重新得了皇上的心，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边慢慢地将参汤喝下去一边说：“就算静妃重新得了皇上的心，本宫也是皇后，不是吗？”

    拂柳埋怨地说：“娘娘，您明明也可以得到皇上的心意，为何又要总是将皇上拒之门外呢？难道做一对恩爱和睦的夫妻不好吗？”

    皇后喝完了参汤，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恩爱和睦的夫妻自然是好的，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每个做妻子的都渴望的，可是，本宫和皇上又怎么能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呢？说到底，他是君，本宫是臣。不是吗？”

    拂柳想要反驳，又觉得皇后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在这后宫生存艰难，拂柳只好说：“那娘娘可要赶快有个小皇子的好。这样，任谁也不能动摇娘娘的地位了。”

    皇后的手轻轻抚上小腹。细细算着日子，自打第一次和皇上到如今已经快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皇上常常留在自己宫里。皇后突然心念一动：“一个多月了。拂柳，我的月事是何时来的？”

    拂柳掰着指头算了算：“娘娘您的月事不太规律。上一次还是两个月前的月初来的。”说到这儿，拂柳的眼睛瞪大了，她走上前扶住皇后：“娘娘，会不会？”

    皇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堵在唇上：“嘘，先不要说，咱们该到时间去给太后请安了。今日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你悄悄地去请个太医来宫里，就说为本宫请平安脉。知道了吗？”

    拂柳欣喜地点点头。

    到了太后宫里的时候，太后正巧坐在梳妆镜前。见得皇后来笑着说：“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近来皇上总是去你那儿，你又照顾着小公主们。还要隔一日的一大早来给哀家请安。可别累坏了身子。”

    皇后上前拿起梳子为太后梳发：“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能够在母后跟前尽孝，是臣妾的福气。”

    太后倒是对皇后极其满意。

    如今就算是皇上留在宫里，也依然是从不得意忘形。行事如过去一般稳妥低调。而更为难得的是，自打宫宴名单事之后，宰相是彻底生气了。写信进宫来多加指责，皇后却并不理会。特别是皇后前些日子扶持了两个默默无闻的妃嫔，宰相便着急地递信进宫要皇后多照顾自家姐妹。可是皇后依然是不为所动。而那信就收在皇后的书房里，如此坦荡。

    这一连串的事倒是让太后对皇后既是满意又是放心。

    太后看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的皇后低眉顺眼，样子恭敬，忍不住提点：“皇后也别太实诚，作为皇上的妻子，子嗣的事情也要放在心上。”

    皇后的心内一动，想着临出宫的时候与拂柳的交谈，一时间差点就以为太后在点她了。不过很快地恢复，只是说：“臣妾本是一个庶女，得了这样的福气能够伺候皇上和太后，已经是不胜感激上苍了。皇上已经有了两个小公主，想来后宫的姐妹都是会为皇上诞下更多的公主、皇子的。”

    太后听了这话却反问：“难道皇后就不想要自己的子嗣？”

    皇后梳头发的手不停：“若是上天垂怜，赏赐臣妾这份福气，臣妾自然感激。若是臣妾命中无子，身为皇上的皇后，后宫所有的孩子都是臣妾的孩子。”

    太后看着铜镜中的皇后：样子那样的谦卑，说出的话却又是这样的令人意外。不过正是这样度量的女子才是适合做皇后的。太后拉住皇后的手：“你这孩子，有这份儿心很好。哀家相信，你有这个福气！”

    皇后便绯红着脸谢恩。

    翠荷姑姑在后头挽发髻，太后想到什么又说：“如今皇上在你那里不过才月余，不必着急。让太医院的多跑两趟，好生调理着身子，会好的。”

    “多谢母后，臣妾回去就请太医来诊脉。”

    言语间，翠荷已经挽好发髻，皇后正要去将太后平日常用的发簪拿起插在发间，却被翠荷姑姑拦了一下：“皇后娘娘，太后今日请了几位太妃一起用早膳，早膳后听曲儿解闷，今日要用另一套头面。”

    皇后便将手中的那套发簪放回妆奁，翠荷姑姑去拿取了一套翡翠镶金的风冠来，小心翼翼地为太后戴好。

    等到太后打扮完毕，皇后就辞行了：“母后既然是要和几位太妃们玩乐，今日的早膳是用不到臣妾，臣妾这就回去了。”

    皇后这边刚刚离开，就又有通传的小太监来。

    翠荷姑姑一面将一个金线包边的汤婆子送到太后手中一面问：“怎得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落了什么东西？”

    “回翠荷姑姑的话，不是皇后娘娘。是静妃娘娘，静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翠荷姑姑有些诧异：“静妃娘娘？”然后又看向太后。

    太后拢一拢大氅的衣领：“哀家的老姐妹们要等急了，告诉静妃，心意哀家知道。天儿冷，早些回去歇着吧。”

    小太监得令跑出去了。

    翠荷姑姑扶着太后慢慢走出去：“这静妃来倒是稀奇。”

    太后洞悉一切地笑：“只怕今后就是寻常事了。”

    静妃带着仆婢们来的时候还提着食盒，远远地看着皇后的轿撵走了才前来。没想到小太监出来却说了这话。

    静妃咬着唇，半晌才问：“可是太后娘娘故意避而不见？”

    那小太监赶忙说：“静妃娘娘这话说得。只是，今日太后娘娘约了几位太妃们一同听曲儿用早膳。就连皇后娘娘平日来，都是要伺候太后娘娘用过早膳才走的，今日有这一桩事，只是伺候太后娘娘梳洗更衣就走了呢。”

    静妃听了这才放松唇角：“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得了往常跋扈的静妃一句有劳惊得不行，忙不迭地说：“客气客气。”随后直将静妃送上轿撵才作罢。

    回到宫以后，静妃就屏退其他人，拉着贴身伺候那仆婢问：“太后是不是不愿意见本宫？”

    “娘娘想多了。那位公公不都已经说了缘由了？只是今日不凑巧罢了。”

    静妃听了便放下心来坐在贵妃榻上。

    那仆婢又说：“只是娘娘心中还需做好准备。太后娘娘精明，如今娘娘您失宠了来寻求太后娘娘的帮助庇佑，只怕太后娘娘起初是很难坦然接受的。做婆母的，自然是要拿乔托大，娘娘您可要拿出做媳妇儿的恭敬才是。”

    静妃听了皱眉：“这如何又要梳发伺候，还得侍弄汤药，还得听训导？”

    这话说了，倒是引得那仆婢惊讶：“只是娘娘当真不知？北齐规矩男尊女卑，女子若是出嫁了，伺候夫君是第一要紧，只是比伺候夫君更要紧的就是伺候公婆。哪家的新妇不得受婆母磋磨一番？那婆母多年媳妇熬成婆，若是心善的也就罢了，那些心肠歹毒的更是有的法子折磨新妇。只是不管如何，新妇孝顺公婆是天经地义的。只得忍耐罢了。那些什么冬日里在冰河里洗衣裳、吃饭不让上桌、只给吃剩饭都是有的。”

    静妃便讪讪。

    那仆婢便说：“兴许娘娘家世尊贵，夫人在家不曾告诉过娘娘。只是越是大家族，为了争家主、争中馈的事情才是手段百出呢。如今太后娘娘还算仁善，又和皇上是亲母子，后宫才没许多的是非。不然太后娘娘若是整治起后宫来，才是手段凌厉，说一不二呢。就算是废几个妃子的位份都是小事。”

    这些宫里历代流传下来的此时讲给静妃听，倒是叫这仆婢越说越兴奋。

    “横竖娘娘记得，太后娘娘便是给些气受，那也是做婆母的给儿媳的，笑着相迎便是了。想想娘娘您的恩宠，那又算得什么？”

    静妃点点头：“本宫知道的。自然是不会意气用事。只是今日吃了闭门羹，明日可还要再去？”

    “自然是再去。日日一去，见不到太后，也是要得小太监通传一声的。去上几次，娘娘的这份儿心意才会到太后娘娘的眼睛里去。”

    静妃只觉得头痛：“本宫知晓了。快些去传膳。一大早起来去请安，本宫也是饿了。”

    仆婢笑着说：“今日早上为太后娘娘炖煮的都是好东西，小厨房里还为娘娘留了一份儿，不若就吃这。仆婢再去给娘娘做个紫砂烤梨来，今日在外头吸了许多的冷气，可要防备着不能风寒了。在里头多添些枇杷，给娘娘炖得软烂清甜再拿来，娘娘意下如何？”

    静妃便点头：“听你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