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夭夭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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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好，佐助君。”

    略显嘶哑的嗓音响起时，佐助才发觉身后有人，他骤然旋身，苦无瞬间出现在手里。

    “大蛇丸——！”

    “哼哼，你不用紧张……我今天没打算做什么。”苍白的长发男人靠在窗边，抛动着一根不知何时从佐助桌上拿来的卷轴，好整以暇地开口，“错过时机还要死缠烂打，姿态未免太难看了，你说呢？”

    佐助几乎错觉颈后一痛。他握紧苦无，没有说话。

    “还真是防备啊，”大蛇丸笑笑，舌尖划过唇畔，“不过警觉这一点也很值得欣赏。”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但还不够沉得住气，佐助君。虽然相比同龄人来说已经很优秀了——除了个别的。”

    “……七海。”

    “啊，七海……”大蛇丸玩味地拉长声音，“她的确很强——但不，让你和她去比实在有些欺负人了。她目前的高度是她的同龄人甚至不曾设想的，佐助君，就如你想不到她经历过什么，你也想不到真实的她是什么模样。”他留下一个长长的停顿，直到熏风拨动窗外的绿植，传进一阵簌落。

    大蛇丸看着佐助泛白的指尖，笑了一下。

    “她和鼬——是近年来我仅见的、天赋真正配得上‘天才’之称的人，而他们的实力同样是同龄人、甚至绝大多数忍者都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鼬的实力我想不需我来多话，至于七海……一个四岁时就值两千万两赏金的小姑娘，在没有忍村庇佑的世界里活蹦乱跳到现在，那实在很有意思，你不这么认为吗？”

    佐助的指尖和睫毛同时一动，但片刻后，他只是收紧眉头，冷冷问道：“你想对她怎样？”

    “对七海？”大蛇丸失笑，“我确实曾经对她很有兴趣，让一块万中无一的璞玉在自己的雕琢下大放异彩，谁又能抗拒得了这样的诱惑？即便自来也比我下手早太多，但——哼，‘波风’七海，有几个人会比她更渴望力量呢？我当然有把握让她动心，纵然要费些心思也无妨……直到我遇见你，佐助君——

    “你让其他人都不再有意义了。”

    佐助收起蓄势姿态站直身体，苦无还握在手里，他下颌微微内收，脸上露出嘲弄。

    “你认为我很好骗。”

    大蛇丸露出讶异的表情：“何出此言？”没等佐助回答，他又哑声笑了，“如果你说的是那天在死亡森林，的确，我向七海发出了邀请——你也看到了，并不顺利。或许你听过‘三忍’的说法，她的师父——自来也，就是那之中与我并称的人，我们曾经就像你和鸣人一样，同属一个小队——”见佐助果然神色一凝，大蛇丸状若无觉地继续，“尽管后来为了变强各自离开木叶，但他所了解的关于我的事也足够七海明白谁更适合她——只不过，感性的女孩子啊，感情总是会绊住人前进的脚步，真可惜，不是吗？”

    佐助握着苦无的手无意识地低垂了一寸，他似乎陷进了某个回忆，眉宇间蒙上一层阴翳。

    “因此我才说要‘费些心思’——让她看清她真正渴望、真正需求的东西，不要被虚幻的温情所累，温情勾勒美好的愿景，却并不能为人实现愿景；温情描画美好的未来，却并不能真正抓住未来。”

    远处的鸣蝉嘒嘒不停，在逐渐升温的夏日空气里此起彼伏地聒噪着。大蛇丸对着窗外明亮的虚空轻轻一握，慢慢开口。

    “就算一时迷惑，只需有人点拨，聪明的人总能看破，何况她也曾为追寻力量而旅泊万里，尽管如今被安逸牵绊了脚步，但只要剖清面前的镜花水月，让她再度启程想必也不至于困难。我的确曾以为她值得我为此花费精力，直到我发现更有趣的事情——

    “有一个背负着宇智波之名的少年，被誉为本届的‘天才’，可比起远近时间里真正的‘天才’们，他的实力却逊色那么多……我原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大惊小怪名不副实的故事罢了，可是中忍考试却让我看到他那夺目的天赋——那让其他人都失色的天赋。这样的天才为什么会如此埋没呢？那实在、实在太让人好奇了。”他转回头，看着面前连握着苦无就像握着一根刺的少年，“你不好奇吗，佐助君？”

    佐助面无表情。

    大蛇丸笑了笑：“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佐助君，你也不会需要我来回答。”他丢开玩弄半晌的卷轴，目光寡淡地转到窗外，投向影岩的方向。

    “我原本不是为你而来，区区中忍考试也令人无聊。”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里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叹息，“木叶啊……真是个安宁的地方，然而安宁得太久，就像是死水一般，留不住那些注定挟揓风雷之人。自我与自来也他们走后，崭露头角的人或出走或陨落，四代火影亡故之后木叶哪里还有拿得出手的人。下忍、中忍、上忍，卡卡西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然后还有什么？一把年纪的三代火影？

    “声名赫赫却英年早殇的宇智波止水也好，13岁就成了S级叛忍的你哥哥宇智波鼬也好，就算是波风七海，她又能在这停留多久呢？顶着巨额赏金和莫测实力却以自由身不受管控，木叶又能忍她多久？何况还有鸣人的缘故——”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大蛇丸瞥了佐助一眼，正对上少年紧紧跟随的视线，他于是微微一笑：“你好像很在意鸣人。”不待佐助接话，大蛇丸又道，“你倒也不用担心他，他如今有了三忍的指导，想必终试前就能得到极大飞跃——”

    佐助陡然抬头，锐利的目光里难掩震惊。

    “哦？”大蛇丸露出诧异的神情，“看来你还不知道。”顿了顿，他又失笑，“也是，凭自来也的性格，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他回来了，何况是你。”

    “……他为什么会指导鸣人修行？”

    少年的声音有些嘶哑，大蛇丸只作未觉：“鸣人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各方面来讲都和自来也很像，想必只要遇到自来也，被收徒只是早晚的事——不过早成如今这样，当然是因为同七海的渊源。”

    “七海……”佐助握紧手掌，直直地盯着大蛇丸，“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和鸣人是什么关系？”

    大蛇丸与他对视几秒，摇头笑道：“七海是什么人，不会有人告诉你。不过她的身世确实很有意思……至于她和鸣人——她不会帮你的事情，她都会去帮鸣人。”停顿了一瞬，看着少年垂下的眼帘，大蛇丸慢慢道，“而且……佐助君，你会甘心接受同龄人的‘帮助’吗？”

    面对佐助射来的锋利眼神，大蛇丸只是略微伸展了一下身体，扭头看了眼天色：“说太多了，我可懒得应付无聊的麻烦。”他转回头，“就此别过了，佐助君。”

    他的身体再次陷向地下，于佐助开口之前，他露出与那日在死亡森林时同样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才落，他骤然消失了。佐助还攥着苦无，注视着地板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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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玻璃被敲响的声音，佐助抬起头，便看见叼着一根雪糕的红发少女正自觉拉开窗户、非常不见外地翻进了他的屋子。

    佐助：“……”

    明明旁边就是阳台和落地窗，为什么非要翻窗台？

    少女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屋主人的无语，她坐在窗台上，拿下嘴里的雪糕对佐助弯弯眼睛：“午安，佐助君~吃饭了吗？”

    她的尾音像是被风拂起的柳梢一样，卷着轻快的笑意轻轻上扬，长发顺着流进的空气向室内飘散，火红的颜色在正午闪着金粉似的透亮阳光中存在感高得惊人，好像整个人凭一己之力就把这个冷调的屋子抹上了让人心烦的温热色泽。

    “你来干什么？”佐助抱起双臂有些躁闷地发问，目光落在她另一只手上。

    果然那只手向上一挥，两个深褐色长方形的小袋子飞向了佐助怀里。

    ……是两个巧克力味的雪糕。

    佐助不由抬头，看了眼她唇齿间只咬了两口、还没融化迹象的奶白色的那只。

    以为他在意的是口味，少女有点含糊地开口：“我借过是牛奶味惹，比炒阔力甜。”她咽下雪糕，“中午怪热的，顺便给你带了两个——我猜你现在至少该把其中一个放进冰箱？化掉就不好了。”

    佐助垂下眼，瞪了手中的雪糕袋几秒，转身离开卧室。

    不多时，他两手空空地回来，抄着双臂、眉头皱起：“你不是跟鸣人在一起吗？”

    少女有点惊讶地瞥他一眼，笑了：“他有他自己的修行，我帮不上忙——除了偶尔请他吃个饭？”她说着，歪头一笑，“比如现在，我就是为了邀请你中午去我家——或者说，你们卡卡西老师家——吃饭，才过来的。我没闻到饭菜的味道，看来还有机会邀请到你？”

    “……不需要。”

    “别推辞啦，现在无论做饭还是去餐馆都很浪费时间吧，下午还要修行呢，不是吗？”她伸长手臂试图从一旁的桌面上拿张纸巾，佐助走过去，把纸抽整个递给她。

    “谢谢，牛奶多就是化得快……”她苦恼地咕哝了一句，将纸巾缠往雪糕的木棍上，“只有你一个人，吃过饭你们俩就可以直接去修行——午饭现在大概已经做好了，是你老师亲自下厨呢。”

    “……卡卡西为什么突然去开会？”

    缠纸巾的手指顿了顿，羽毛扇似的睫毛向上一抬，那双蓝眼睛里似乎飞快闪过了一分思量。佐助不禁再次抱起了手臂。

    见状，少女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清晨时，暗部在桔梗城发现了一具遗体——是你们预选赛的主考官，月光疾风桑。”

    佐助下意识地看了眼落地窗。他攥紧突兀抖了一下的手指，默然几秒之后，声音发干地开口：“……是谁？”

    他没注意到少女的打量。

    “不确定。听说是类刀伤，虽然大蛇丸最可疑，但现在木叶之中人员混杂，难说有没有其他人浑水摸鱼，即便是同盟国也并不牢靠，何况因削减军费之故，砂隐村对风之国当局积怨已久，阳奉阴违也并非不可能。目前信息有限，只不过‘考官’、‘深夜’、‘边境’，至少能确定不是私人恩怨了。”

    她说起这些话时语气熟稔而平淡，因此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像是无论局势情形或者分析思路都已经刻在了她的脑子里，调取出来甚至都不必分走她一点精力。

    佐助看着她：“……削减军费？”

    “三战之后，风之国与火之国签订了同盟条约，风之国的大名因此觉得有了靠山，想要从吞金兽一样的本国忍者嘴里抠出些口粮——战争一方面令砂隐村消耗了太多金钱而没能给大名回报，另一方面，满目疮痍的国家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钱。”少女轻轻摇头，绯红的鬓发因此晃了晃，“经费缩水使砂隐愈发势弱，而势弱使得任务资源流向他国——尤以同盟国的木叶为最，就连风之国的掌权者们都因为同盟条约而理直气壮地向木叶进行委托——资源的流失又使得砂隐成绩愈加黯淡，因而令大名更加轻视他们，恶性循环。

    “如果他们试图做出什么事来破局，向木叶下手至少看起来确实是一石二鸟的好选择，何况如今大蛇丸也到了木叶，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通谋，他们若然勾结，倒不让人奇怪。”

    “……为什么？”

    “嗯？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蛇丸对木叶——”

    “为什么你会清楚沙隐的事，为什么——你会清楚那么多事？”

    佐助露出严肃执着的神情时，就会显出一种稚拙的倔强。有些可爱，但又让人头疼。少女的目光和他在空中相触一晌，而后，透出些无奈来。

    “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情报，等你们在外行走多了，就会发现自己渐渐知道了很多有用没用的事情——唔，抱歉，忍训说‘没有无用之情报’，我更正一下。”

    “‘没有无用之情报，只有无能之人’。”

    “当然，每个人都无法万能，这也是需要同伴的原因嘛。”

    “你会需要同伴？”

    少女的蓝瞳睁圆一瞬，继而微微一弯，流出些无奈的笑意来。

    “我当然需要同伴呀——”

    佐助打断她：“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那是我‘没有’同伴，佐助君，而不是我‘不需要’同伴。我并不是做什么事情都孤身一人，也不是在外八年全部独自行走，何况很多时候，师父也算是我的同伴，我的哥哥，鸣人，井野，小樱，还有你，佐助君，难道我们还不能算作同伴吗？”

    佐助沉默下去。

    少女等了他一会，见他仍不开口，便把雪糕棍一折，丢入垃圾桶，而后拍了拍窗框：“走吧，再拖下去你的修行时间就要推后了。”

    “七海。”

    佐助这才出声。正准备跳窗的少女停下动作，侧身看他。

    “对于为了修行从那么小就可以离开木叶、离开卡卡西的你来说， ‘同伴’，真的有意义吗？”

    七海深深地看着他，慢慢笑了。

    “我很珍惜你们，佐助君。我和井野从小认识，我也很珍惜她。如果可以，我并不想离开井野、离开哥哥、离开这片有我所爱的土地，不想哭着走出木叶的大门。”

    佐助神情一动：“那你——”

    “因为你说错了，我并不是因为修行才离开木叶——我是因为不得不离开木叶，才会被师父收为弟子、带去修行的。”

    ——“以你身在木叶时脖子上那颗小脑袋就被悬赏、之后还被迫离开木叶八年……”

    那一日的死亡森林里，在一片混乱中被佐助忽视的话宛如被唤醒一般，突兀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紧握着拳头，低声发问。

    “波风七海，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七海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想必是到了午休时间的缘故，外面的人声几近消失了，只偶然传来一丝树叶擦动的声音。

    就在佐助以为七海不会回答了时，她蓦然一笑，笼在日照下的眼瞳流光明转，显出一种难言的狡黠：“这个问题就很私人了，佐助君。想听我回答的话，不如用一个有关你的私人的问题来交换？”

    佐助皱紧眉头，满心凝重地看着少女一脸认真地开口——

    “酸奶口味和巧克力口味，你更喜欢哪一种？”

    “……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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