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儿哪能都自己干

    她趁陈芳不注意,把钱压到后者枕头下,再在茅屋里走了一圈,四下观察:“婶子平时都做些什么活计啊?”

    活路做得好,就想法帮她接单子;做得不好或是不会做,就找人给她传授技艺。

    陈芳还没来得及答,孙希希就看到另一间茅屋里靠窗摆放的一架织布机。

    织机看上去已经是老物件了,手指常接触的地方都已经被磨出了包浆。

    块头也大,把间小茅屋占去了一多半。

    孙希希眼睛有些发亮:“你会织布?”

    陈芳眼神却暗沉下去:“会。可我没棉花……”

    没棉花就纺不了线,没线就织不了布。

    孙希希摆摆手:“那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向公社贷款。但关键在于,你织布的技术到底怎么样?你手边有样品吗?”

    说着,把陈芳身上的补丁衣服扫了一眼,唔,旧归旧,这布织得还挺细……

    又瞅见她衣角下露出来的几缕穗子,她好奇地撩开她的衣角,却见里面挂着只小香囊。

    那香囊用的是米色底细布,上绣红色纹案。因颜色搭配得合适,看着竟还有几分精致。

    孙希希略有些惊喜地问:“婶子的绣活儿做得不错嘛。”

    陈芳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绣上去的,是织布的时候就织上去了。”

    孙希希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小瞧了人,小瞧了土布。

    原来土布竟也能织得这么细,纹路这么复杂漂亮的?

    她旋又想起丝绸的提花工艺……是了,真丝都能提花,土布怎么就不能提花了?

    她再看陈芳,表情就有些唏嘘了。

    这位的手艺搁后世,那就是非遗传承人的水准。可长在这穷山沟里,织出来的东西卖不到外面去,居然只能挨饿受穷……

    她问她:“你这小香囊能送给我吗?”

    陈芳赶紧把香囊解下来,诚惶诚恐地递给了她:“这点小破玩意,也多亏你能瞧得起它。”

    她无以回报,幸好她还喜欢这个。

    孙希希二话不说,拿着香囊就直奔供销社。

    她先给售货员抓了把瓜子,跟对方闲聊了几句,就开始推销了:“你瞧我这香囊,用的布料漂亮吧?你看你这边的布,才只是粗布。我这布料多细呀,还有提花纹。”

    “你要看着合适,能不能赊我点原棉,我让做这料子的人给你们专供这种提花细布。”

    售货员当然识得好货,但也为难得紧:“这是陈婶子的香包吧?”

    那位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村出名的纺织能手,听说四天就能纺十丈粗布。

    可惜这里的人都穷,解放前,大家种的棉花、纺的线、织的布,只能拿到集市上互相换,比如一斤线换一斤半的棉花,这多出来的半斤可以再纺线,或是直接拿去换粮食。

    陈芳的布织得再好,也就比旁人多换上那么一、二两线。

    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她攒的那些线和原棉在她男人死时,都拿去换木料,托人打成棺了。

    没了这些东西,她还拿什么织布?

    也就偶尔有年轻姑娘会找她绣嫁妆,靠那点活路维持生计,不至于饿死罢了。

    售货员对孙希希说:“不是我小气不肯赊,你看谁敢赊给她啊?她家穷成那样,赊给她了你不怕她还不上啊?”

    “再说了,这边的人自留地里多少都要种点棉花。你别看我这里挂着布料,可好些人都是自己织布自己穿的。这东西挂这儿纯粹就是证明我们这儿品种全的。”

    售货员吃了她的瓜子,没给赊棉花还觉得挺不好意思。

    可孙希希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信息了,早说嘛,原来这边的人家都要种棉花的!

    这下就没有棉花票的限制了。

    她凭借公家身份,逐户去找农户收棉花,直白地告诉对方:“你能拿得出来多少棉花,就卖我多少。”

    人家问为啥收这么多,她就把关爱孤寡老人,提升妇女经济收入两个项目拿出来讲。

    她说:“买棉花的钱,是我替她向公社贷的。到时候她的布匹卖了钱,再把贷款还上就成。”

    但其实,她是又生了一个主意。

    ——只要她能找到合适的售卖渠道,到时候不止能解决陈芳的生活困境,还能让她给别的孤寡老人和贫困妇女开织布培训班,带动大家一起提升经济收入!

    可惜的是,哪家农户的棉花都不多,自己又得自留大部分。

    到最后,她也只收到四斤半。

    也就够纺同等重量的线而已。

    倒是陈芳对她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说:“紧够了,能纺一匹布呢!”

    生怕辜负了她的好心,接过原棉就开始搓棉卷儿。

    她好奇地问她,从棉花到成布,大约需要多少时间?

    陈芳就满是歉意地说:“可能要花点儿时间……棉卷儿搓完,还得纺线、拐线、染色、上浆等等,好十几道工序,这个可能……得半个月?”

    她小心地瞧着她的脸色。

    孙希希笑了:“婶子,不着急。你什么时候织完,我什么时候帮你拿去卖。”

    既然要耗时半个月,那她就可以着手搞其他工作了。

    不管是成立妇女互助会,还是去县城、省城参考布匹流行款式,替陈芳打样,抑或是从现在就开始找寻销售渠道,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

    赵春花现在身兼烈军属优抚、扫盲课组织和调解三项工作,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她再是高兴于孙希希找了那么多活儿干,自己不必担忧被辞退的事了,但劳累也是实打实的。

    她每回翻山越岭地做完优抚工作或调解后,回到办公室就直接趴桌上起不来了。

    她捶着腿抱怨:“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都快散架了……”

    孙希希就点了她一句:“这么多事你一个人干,是恼火。但你可以找人帮你干嘛。”

    她满眼期待地等着她的主意:“那谁会帮我呢?”

    孙希希说:“成立一个挂靠妇联办的妇女互助会啊!甘谷驿常住人口将近万人,别说你了,就是再招几个人,光是调解工作这一项就根本做不完。妇联总不能只做调解吧?”

    “不止要成立互助会,以后还得在各生产队设立妇女副队长,公社中、高层领导里女性占比也必须达到一定比率,这样才能有人替妇女说话,把妇女权益落到实处。”

    赵春花听得目瞪口呆,良久道:“……你说得容易……”

    孙希希不仅说得容易,做得也容易。

    特别是妇女互助会,只要找出群众中最热心的那拨妇女,再进行下思想观念改造,一个个能马上上岗的。

    君不见后世还曾成立了“热心大妈公益组织”,走街串巷专治各种家庭“顽疾”。

    你儿女不孝、夫妻打架,乃至房顶漏了,她们都能热心地想法帮你解决问题!

    她自己当初不就是因为在公车上,给一位孕妇让座,被段主任瞧上的?

    先发展小型妇女互助会,等条件成熟,在每个村都建起互助会分会。

    到时候谁家闹矛盾了,互助会成员能马上赶赴现场调解。都是一个村儿的,闹矛盾者还敢完全不给人面子的?

    那可比赵春花有效率得多!

    孙希希还琢磨着要多往人群里钻,多找人聊聊天,把热心妇女筛选出来,谁料当天就遇上个当爹的替自家闺女过来发喜帖的。

    曾老汉颇有些拘谨地双手递过喜帖:“婚事是月前就定下的,本来不敢惊动尊驾。可您贵为公社干部,又是大学生,还是从伟人身边过来的,要是您明天能大驾光临,敝舍当能蓬荜生辉。”

    那帖子也写得极讲究,最后还落了一句“敬辞礼金”。

    还真是为了让她给新人长脸来的。

    她也没解释自己是省城人,不是首都人,微笑朝他拱手恭喜。

    等老汉走了,她才跟赵春花打听这人的来历。

    原来此人解放前竟是一名伪-保-长,后来怕被打击报复,一直低调低头做人,对谁都客气有礼得很。

    又因为有文化,在大队里任职文书。

    任文书后,他也自觉得很,天天都跟大队委“早请示、晚汇报”,每周都要写一份自我检讨材料。

    时间长了,人们言语间虽有些瞧不上他,倒也没特意为难他。

    听说此人会做人,孙希希也就放了心。

    第二天随便包了个1元钱的红包,就去了婚宴现场。

    她去的时候,新郎已经出发接亲了。

    曾老汉原该待在自家,等着闺女被新郎背上头顶喜气红花的小毛驴的。因为她要来,早早就到男方这边候着了。

    一看到她过来,忙躬身朝她作礼,颇觉荣光地跟男方父母和宾客介绍:“这位是妇联办的孙干事,是我们甘谷驿头一位大学生干部,还是从首都伟人那边过来的。”

    男方父母看到曾老汉竟能请来这样一位大人物,原本对女方家庭出身不太满意的,这会儿也不由高看女方一眼。

    堆满笑容,把孙希希请到了上座,而他俩则陪坐两侧。

    孙希希再把红包拿出来:“钱不多,是个心意。”

    曾老汉赶紧推脱:“您人能来,就是给咱天大的面子了,这怎么行?”

    倒是男方父母厌烦他把礼金往外推,赶紧收下说:“既然是心意,不收,那也太不给人干部面子了。”

    男方母亲还悄眯眯看了一眼,居然有1块钱?!

    细面馒头1斤才2毛钱,这都够买5斤了!

    城里人一个月才28斤定粮供应!

    等到上菜的时候,别桌的荤菜就一个大白菜炒猪下水,孙希希这桌除了这个,还端上了个骨头汤。

    再摆了盘子,放上几颗水果硬糖和花生、瓜子、红枣。

    连荤菜一起,全摆在孙希希面前。

    就是给她一个人吃的!

    孙希希自己倒是对这些不咋感冒,指着不断在宾客席间穿梭上菜,指挥着一群妇女忙活的女人,问曾老汉:“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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