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班的欢腾

    孙希希一回去就把苏国人的申请书拍到了牛书记办公桌上。

    “给你带了个在领导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她说。

    牛怀东能坐到这个位置,气度还是有的。

    倒也不计较她的态度问题,好笑地拿起那张稿笺纸:“你还能让我露脸?”

    目光瞟到上面的俄语,声音就卡顿了。

    再看到底下的华语翻译,人就诧异起来:“你从哪儿搞到这个的?不是找你学俄语的大学同学帮你写的吧?”

    那些苏国专家是来支援工业现代化建设的,被县-府伺候得好好的,会缺过冬物资?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孙希希挑眉:“格局小了吧?他们不缺,他们远在苏国的家人就不缺?”

    说着,就把自己怎么结识曼芙蕾德夫妇,怎么把纺织班的青花瓷布卖给他们,这回又怎么进县城维系跟大客户间的关系,并捞到一笔大单的过程全倒了出来。

    牛怀东听说纺织班又要创收了,还是笔大买卖,脸都笑出褶子了。

    问她:“你这是要做大做强啊?干脆也别叫什么纺织班了,你们成立个纺织合作社算了,我让信用社给你们批点贷款,你们多招点人手,到时候再接再励再创收入新高!”

    这纳税大户得给公社创造多少财税收入啊!

    嚯,搁这儿想赚钱呢?

    孙希希好笑地把话题扯回主题:“你先让供销社搞好鸭绒的统购问题吧。苏国专家的需求,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可不是吗?

    在这个美苏并列双巨头的年代,苏国专家的脑子可是一笔极宝贵的财富。

    哪怕后来90年代苏国解体了,各国都争相出手抢夺着苏国的科学家们,其中又以美国抢得最多。

    可见他们在科学界和工业界有多巨大的能量了。

    孙希希说:“你能连他们的家人都考虑到,帮他们和家人过上一个真正的暖冬,让他们能心无旁骛地帮县里搞工业现代化,县领导不得高看你一眼啊?”

    牛怀东一怔,嘿,还真是这个理儿。

    不过羽绒被这种东西听都没听说过,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就鸭子身上那臊臭味儿,你这被子做出来不会是臭的吧?”

    讲到领导,他又谨慎起来了。

    孙希希翻了个白眼:“样品苏国专家都已经看过了,要真臭,他们能跟咱预约这么大的羽绒被批量?”

    “本来就是看在你关照我挺多的份儿上,才把这露脸机会让给你的。得,你不乐意,我自己上县府露脸去。”扯回申请书就要走。

    牛怀东赶紧抓住稿笺纸的另一端,跟她说好话:“行行行,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我就问问嘛。”

    “这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都没有的东西,咱们给搞出来了,我能不惊讶吗?这可是证明咱们制度优越性的好东西,我当然得多了解了解。”

    孙希希搞这出,本来为的就是让领导离不开她。

    让他晓得,是他需要她这个能人,而不是她需要他这个领导!

    于是,她也就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踩:“拿羽毛做衣服,是唐代就有了的,当时叫毳衣。咱们现在只不过是在老祖宗的荫庇下,稍微创了一点新,选了保暖防水属性更高的羽绒来做被子。”

    “放心,老祖宗用了上千年的东西,出不了岔子的。”

    牛怀东满意极了,她走的时候,他亲自送她到办公室门口。

    直到她说“领导留步”,他才笑着止步。

    孙希希又把这个好消息带去了纺织班。

    之前的青花瓷布和祭红布,技术含量过高,大部分工作都是由陈芳和莫莲芝完成的。

    其他纺织班成员做的只是给她俩打下手的工作。

    大家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

    就连林素珍这个班长赚的都不多。

    羽绒被的制作过程就相较简单很多了。

    纺织班成员们大多又都是自年幼时,就跟从家中女性长辈学习纺织、针线技艺的,这种活计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

    那就意味着这笔大单,很有可能是所有人按工均分报酬了!

    成员们喜上眉梢,问孙希希:“那到底是多少床被子?每床工钱多少啊?”

    曼芙蕾德去找同事签名时,是转告了羽绒被暂定售价,并统计了他们的需求量的。

    孙希希就把这两个数据,还有鸭绒消毒用品价、高支高密被面单价、鸭绒暂定收购价与营销费用全算给她们听。

    算出来的利润数额,在孙希希这儿根本不算回事。

    但在这群没进纺织班前,连饭都吃不饱的女人耳里,却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一群女人抑不住惊喜,欢呼了起来。

    有个年轻姑娘女甚至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她的嫁妆能凑出一半了!

    还有个中年妇女喜上眉梢地夸道:“孙干事,咱甘谷驿这个穷地方能来像你这样的人物,真的是山里飞来了金凤凰,何其有幸呐!”

    大家都跟着“何其有幸”地夸。

    孙希希笑了:“你们这文化学得不错嘛,连‘何其有幸’都会说了。”

    大家乐了,笑道:“那不是多亏了你吗?”

    妇女们白天要跟男人们一块儿下地劳作,晚上要做家务,伺候一大家子人,夜里还得点灯搞副业,比如纺织之类的。

    那可比男人辛苦多了。

    好些人往往无法坚持扫盲班的学习。

    而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在别的妇女通过扫盲班建立起自己的社交网络,获得外部支持时,这些没参与学习的妇女就像一叶孤舟,漂泊在婚姻里被夫家轻易拿捏。

    于是孙希希成立纺织班时,特意跟林素珍交待,不参与学习不准入班。

    当时好些妇女听到这条件,就直接放弃了。

    但也有部分脑子好使的,回家跟家里人说:“进去了,可不就等同吃官饭了?你想啊,没活路妇联给你找,卖什么价也妇联帮你谈,根本不愁东西卖不出去,还不用抛头露脸!”

    这个时期的农村人还是很看重“官饭”的。

    觉得那是光耀门楣的事。

    这一小拨妇女也就光明正大地在家人支持下去扫盲班学习,不再管家务了。

    后头孙希希卖掉青花瓷布,给所有人都分了钱,她们不做家务就更心安理得了。

    年轻姑娘田小宁乐滋滋地说:“上回的青花瓷布,咱不是一人分了五块钱吗?我全换成精白米背回去了。”

    “昨晚,我妈吃着我换的米还在感慨呢,说以前就是地主都没法儿顿顿吃白米饭!还夸我‘咱闺女出息了,吃上官饭,比地主还强了’,乐死我了!”

    还真是这样。

    解放前,本地一位坐拥300亩地的地主,按旧政府的“三七五减租令”,也就是按一亩地年收获量的37.5%向佃户收租,丰收年也不过能收2万斤粮的租子。

    但这地主家里四房人,每房只分得到5000斤粮。这粮还得脱壳,当时人工脱壳率为60%+,也就是说,脱完壳每房还剩3000斤粮左右。

    就这,脱出来的还只是糙米。

    要再脱成精白米,那每房就只剩2500斤粮和500斤糠……

    而当时的盐比米要贵很多,解放前夕1担糙米只能换8.8斤盐。

    为了要腌菜、腌肉,还有日常食用,每房又起码得花2-3担糙米进去。

    还更别说人情往来和红白喜事花费,扯布做衣花费,日常用品如锅碗瓢盆之类的花费,喂猪喂鸡花费等等,起码得拿5-6担糙米去换。

    再说地主家哪儿有不多生多育的?

    哪房人口算上当妈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辈的,不得五六口往上的?

    那地主家的三房甚至有十口人!

    这可不就常年只能吃得起糙米、红薯喽?

    中年妇女曾贵芬感激地对孙希希说:“我当姑娘那会儿,老埋怨自个儿不争气,没从地主婆肚子里出来。可瞧瞧现在,咱不当地主小姐、不剥削人,咱凭自己的一双手也能过得上这么好的日子了!”

    “这要换成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孙希希就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挨夸。

    不过她发现有个问题,当人们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事她们都能找得到角度来夸。

    比如你走路走得慢,那是有文化有修养;你走得快,那是做事干脆风风火火。

    她们的夸,夸张到什么程度呢?

    她就诧异地问一句:“什么?灾年的时候,你们连枕头套子里发了霉的谷壳都要拆出来吃?”

    她们都能夸一句:“唉哟,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你连枕头套子里的谷壳是发了霉的都知道!”

    孙希希:……

    不是你们自己说的那是“塞进去七八年的老枕头芯子”吗?

    不霉才怪了吧……

    她怀疑照她们的说法,她要指着大米说一句“原来这个是大米啊”,她们都能夸“哇,你从来没见过大米,居然能一看就猜出来它是大米!大学生就是有天分!”

    孙希希:……

    这种夸奖听听也就算了。

    她们其实就是想发泄一下想夸她的情绪。

    其实对她来说,与其夸她,还不如在她参选社员代表的时候给她投票。

    不过,她环顾了一圈纺织班成员们,心里非常笃定,她们和她们家里人的选票,肯定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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