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抽屉鸭蛋

    唐棠的事,一度让孙希希觉得烦躁。

    你说举报她吧,你又清楚她是过分热心,好心办了坏事。要真举报了,等着她的就是故意杀人罪和流氓罪。

    你说不举报她吧,大冬天把你推进河沟,还给你前脚发小X文,后脚叫人来看“你在看小X文”……

    不举报你都觉得是“退一步乳腺增生,进一步海阔天空”!

    更气人的是,她还不觉得自己有错,随时准备“再来一次”……

    左右为难之际,有人竟替她把这事轻松摆平了。

    花的心思还极为巧妙,仅仅是恫吓了一番,未伤唐棠分毫。

    她就琢磨着得跟他道谢。

    下班回家时,她推开傅家院门,院子里的小武红姐弟就扑了过来。

    听着灶房那边传来的爆炒菜肴的声音,她刚想撵他们自己去玩,自己好过去跟傅佑平道谢时……

    小武红舞动手里的书本,高兴地对她说:“姨姨,我给你找了本书看。你快看呀?”

    以前都是姨姨给他们买连环画看,她终于也有书给她看了!

    孙希希震惊地看着那本书熟悉的外壳,再望向小娃仰起小脸求表扬的模样……

    是《少女之心》啊!

    他是没来得及销毁吗?!

    她赶紧把手抄本抢过来翻一遍,看里面有没有她教他们识过的字!

    幸好她给他俩念连环画故事时,教的字不多;也幸好她没教他们“孙希希”和“傅佑平”这几个字!

    要不然,他们岂不是就猜出来这小说的主角是他们了?!

    她一阵后怕,又问小武红:“你在哪儿找到的?”

    小武红悄眯眯说:“爸爸放在行李箱里藏起来的,肯定很好看,要不然他不会藏。”

    孙希希:……

    那种社死的感觉,甚至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翻妈妈的衣柜,翻出一包卫生棉。

    当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生气地想:这么高级的抽纸,妈妈居然自己藏起来偷偷用!

    她怒而把卫生棉带到学校,在课间加餐后,骄傲地拿出来擦嘴……

    同学们也不认识这是什么,纷纷挤过来说:“哇,你擦嘴的纸好厚实哦。”

    她同桌还仗着跟她感情好,问:“我能不能摸一下?”

    她骄傲地拿给他们参观,并胡诌道:“没见过好东西吧?这是我小姨从香港带回来的。”

    “哇——”

    “哇——”

    “哇——”

    多年后,当她上了初中,大姨妈第一次造访时……

    可就算这么社死,她回去参加小学同学聚会时,也照样跟大家嘻哈打笑,照样高谈阔论。

    甚至大家拿出当年事打趣她时,她还表情轻松地反击:“诶,我记得你当年还摸过哦。”

    她想,所以社死这种事,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小武红大约以为她情绪不佳,突兀地冲她“喵”了一声。

    小和平也跟着“喵喵”了两声。

    明白两小只是想逗她笑,她赶紧笑给他俩看,把他俩哄进了屋子。

    然后拿着那本手抄本,就冲进灶房,当着傅佑平的面扔进了灶火里。

    扔完,她还责怪地对他说:“你拿了东西,回来就赶紧销毁呗。知道它被谁发现了吗?被你的好女儿当故事书塞给我了,说你藏在行李箱里的肯定是好东西。”

    傅佑平怔住了,望着骤然变旺的灶火,眼神微微一黯。

    这是他俩的第一次剖心长谈……

    他本来打算只把前面的手抄部分给拆下来烧掉的。

    ——跟后面她亲笔写的字比较,前面分明不是她的笔迹。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小唐的手笔。

    他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孙希希:……

    这位怕不是终结话题侠?

    她想了想,又说:“唐棠把事情跟我讲了,谢谢。”

    他又“嗯”了一声。

    孙希希:……

    她有些不满:“你只会‘嗯’吗?”

    这可是涉及到孩子们的教育问题的!

    他没理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锅里的爆炒腰花倒入盘子里,端去了堂屋。

    孙希希:???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难道是在自责销毁禁书不及时,被孩子们看到了?

    她又追上去跟他说:“放心,那些不干不净的字,他们不认识的。”

    傅佑平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对她说:“那……谢谢你?”

    孙希希这才满意地离开。

    然后发现,咦,不是该她道谢才对吗?

    又过了两天。

    这晚大家上桌吃饭时,傅佑平没端自己面前的那只碗,侧身郑重地跟他妈汇报。

    他说:“妈,我探亲假已经休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该回军分区了。”

    孙希希吃得正欢,手里的筷子突然就顿住了。

    她终于想起,他上回是为了配合她抓田横生,才先去军分区报到的。

    现在探亲假休完,也到了该常驻军分区的时候了。

    她心里突然就不得劲了。

    第五十二章

    孙希希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得劲。

    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她把他当儿子了!

    虽然她只是他的婶子……

    她闷闷地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随手拉开书桌抽屉。

    里面果然出现了……鸭蛋!

    还是两抽屉鸭蛋!

    她就说她把他当儿子了嘛!

    从鸡蛋变成鸭蛋,那可是感情上的实质性突破!瞧那鸭蛋多大多重啊。

    她轻声叹气,然后去找傅佑平:“你什么时候走啊?我给你饯行啊。”

    还问他:“想喝茅台不?我上回去黑市逛,有贩子跟我说他家里珍藏了十年的老茅台。想喝,婶儿给你搞一瓶去!”

    她说干就干。

    不仅专程去黑市淘了茅台,还整了些汽水、灯影牛肉、天府花生和蝴蝶酥。

    ……

    公社那边,曾友良在持续出招。

    牛怀东在会上刚提出明年要改种双季稻,遭到社员代表们的一致反对,曾友良就充当老好人,提出要“挖边”。

    “这不就是瞒产?”牛怀东当场叫破了“挖边”的性质。

    曾友良却戏谑道:“瞒产才是大事,饿死人都是小事是吧?咱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呗。”

    堵得牛怀东不好继续开口。

    就连党-委办秘书李成书都小声劝他,说“挖边”这种事就是个上面没提到的灰色地带。

    只要能把眼前的难关给过了,后头咱再慢慢重新立规矩……

    可哪怕他没再开腔,之前他表现出来的迟疑和反对,也已足够让代表们把曾友良当作“真正为老百姓考虑的好官”了。

    散会后,不少人都在拿他俩做比较:“牛书记那种老革-命,他就只懂闹革-命,他哪儿懂农事啊。”

    “曾社长那就不一样了,是咱甘谷驿土生土长的老农民出身,跟咱喝的是一条河里的水,吃的是一块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他跟咱有感情的。只有他,才是真正把咱的命当命的。”

    这类讨论在人群里不断蔓延,到后来,甚至传到了段章耳朵里。

    段章把这话告诉了牛怀东,提醒他:“真正的群众舆论,你一言我一语说过就算,是成不了气候的。要真成了气候,那必定是有人在暗中引导。”

    她说:“你可注意了,有人在捅你刀子啊。”

    牛怀东也不是傻的。

    他很快就召集全社开了个社员大会,提出要成立算账小组的事。

    清算贪腐蛀虫,这可不正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之事?

    他甫一提出,就得到了下面广大社员的热烈响应。

    一阵响彻公社场院的掌声之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竞相给此事出主意。

    而一贯春风得意的曾社长,此时却脸色发白,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地闷在旁边。

    孙希希在底下冷眼旁观,又把台上坐着的几位领导全扫视了一遍,谁有问题,谁没问题,心里就了解了一个大概。

    她心里微微叹气,觉得牛怀东此举还是搞得太急了。

    要是再等一段时间,等挖边的后续效应出来,人们为了私心不止挖边,还开始蚕食、侵占集体耕地……

    那时,挖边地里的粮食产量已能应付改种双季稻导致的减产之难,他还能借此向提出“挖边”的曾友良问责。

    那会儿,实习干部们也培养出来了,再趁势成立算账小组,罢免、清算蛀虫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现在就搞这套,这批干部被他清下课了,谁来当替补?

    这不是凭白得罪人吗?

    她心里失望,会议又冗长,便忍不住开起小差来。

    周芜君这回也是坐她身旁的。

    她于是在笔记本上写字:“傅团说他明天走,婶子会跟他一起走吗?他对我帮助挺大的,我想给他饯个行。”

    她把笔记本推到周芜君面前。

    周芜君拿着笔在半空中顿了一好阵,才在笔记本上写道:“要走他自己走,我才不去。到时候进了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城里人看着客气,骨子里可瞧不起咱下里巴人。”

    这话听上去明显就是个借口。

    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重上前线,当妈的不抓紧时间多跟儿子呆上一段,还嫌弃进了城没人说话?

    孙希希总觉得,周婶子是在尝试最后逼一回儿子,看能不能逼他自愿退役,以免得她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以傅佑平那性子,估计够呛……

    唉,这对母子还真是各有各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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