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机妙算(二)

    小赵回去就找组长做汇报,说公社干部想拖他下水,可真不是东西云云。

    又说:“这个孙希希,简直比算命的还准!”翘首问大家,“你们有没有遇到这种事啊?”

    组长拨着算盘边算账,边回答:“我还真没遇到。这就是欺负你年纪小,拿你开刀呢。”

    大家哈哈直乐,可不到十分钟就惨被打脸。

    公社组宣办的曾干事,拿着罐茶叶和瓜子花生过来慰问,说:“你们工作组的同志太辛苦了,听说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啊?这是咱曾社长给备的,茶叶能帮你们提神,瓜子花生饿了你们就吃点。”

    小赵用恰好只能被组长听到的声音嘀咕,说:“孙干事说,第二拨来对付咱的人,叫腐化拉拢组,专门是来腐化咱们稽查组,把我们拉到跟他们一个思想境界的……”

    站他旁边的邓萍也听到了,捂着嘴直乐。

    组长回头瞪了他俩一眼:严肃点儿!

    什么都不知道的曾干事,还在继续进行他的腐化大计:“曾社长说了,你们这样一心为公,咱公社也得把后勤工作给你们跟上!”

    又问:“你们每晚加班用的灯油够不够啊?睡觉的床铺硬不硬?要不我去找点床褥子给你们铺上?床太硬了睡不好的,那不得耽搁你们白天的工作啊……”

    曾干事滔滔不绝,到后来,还要帮着工作组做临时住所的卫生打扫!

    组长听得着实不耐烦,转头问小赵:“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小赵愣了愣,忽然幸灾乐祸地高声对曾干事说:“来对付咱们的人里,有一拨叫腐化拉拢组,是专门来腐化咱们稽查组,把我们拉到跟他们一个思想境界的!”

    组长怒斥道:“小赵,你这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这一唱一和的,曾干事终于闭了嘴。

    这可是县里派的工作组,他怒又不敢怒,只得灰溜溜跑了。

    ……

    隔天,工作组组员分头行动。

    小赵分到的任务,是去夹皮沟开分组讨论会。

    半路上,他就把自己脚上那双塑料底的鞋子,给换成了乡下人最爱穿的草鞋。

    换完,人就躲进了旁边一人高的高梁地里。

    没过多会儿,就有人循着他的鞋印找了过来。没找到新的鞋印,只得循着之前的方向,去了二道沟。

    小赵等他走远了,跳出来望了眼脚上的草鞋,心想孙干事又猜中了!

    她说第三拨人叫盯人找茬组。

    说他们这些工作组成员穿的不是发的劳保鞋,就是县城里时兴的鞋款。鞋底和这边的人很不一样,最是好跟踪。

    被查的干部们只要探到他们的动向,就会集中往那处使绊子。

    小赵冲地上“呸”了一口:“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他内心深深涌起了一股反间-谍的英雄气慨来……

    ……

    孙希希则是跟工作组的林逸云去了牛头沱。

    他们这边会议才刚开始,就有人说要出去□□。

    那人身旁坐着的一名积极分子颇有些不满,小声嘀咕道:“懒人懒马屎尿多,平时没尿放,一开会就想起□□了……”

    那人恼了:“你骂谁……”

    还没嚷完,就听到孙希希的笑声。

    他纳闷地抬头看。

    却见孙希希笑着对那名积极分子说:“他哪儿是□□啊,这是要给咱放哨去。不信你出去转一圈,怕是窗户底下就蹲着听壁角的。”

    这招她记得田横生当初就用过。

    积极分子将信将疑,真掀起门帘出去转。

    哪晓得才踏出门,就看到有影子夺路狂奔!

    气得他嚷道:“诶你别跑啊,有本事偷听,有本事别跑啊!”

    一追就是半里地!

    把人追疲了不说,还顺带大骂了一顿。

    他回来得意洋洋地跟大家说:“是曾二牛。他说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接着,他就跟之前嚷着要□□的那位,一起守在外面放起哨来。

    这下大家终于放了心,纷纷发言:“以前县里面也派过稽查组的。可那些同志就像是来走过场的,很快就回县城了。”

    “是啊,搞得我们这些讲实话的,后面都被穿了小鞋!”

    “今天是孙干事你过来,咱才敢说点大实话。搁别人来呐,那可不敢。”

    ……

    别说,真相还真在群众中。

    工作组之前的查账思路,都是从改账、假账、白条子上入手,没想到群众还告诉了他们一个方向——丢账。

    “见识不够了吧?人家直接把有问题的账本挖坑埋喽,往河沟里扔喽,你怎么查?你根本都不知道有这本账!”

    这还……真是够狠!

    工作组的林逸云哭笑不得。

    群众还告知他们,公社干部们特别擅长把账做得“收支平衡”,有些东西卖的价记得特别低,有些卖了根本不上账。

    问他们:“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群众就乐了。

    “我们还能不知道?以前的高级社,现在的公社卖东西,哪次不是我们这些社员去装车、去卖的?装了多少筐菜,每筐多少斤,我们心里没数?”

    “哪年哪月卖了啥,俺们平头老百姓私底下一聊,大伙儿全知道了!”

    “咱可是农民!看天吃饭的农民!哪个时节的蔬菜瓜果卖哪个价,没人骗得过咱!”

    林逸云和孙希希听得动容,互相对了个眼神,前者就回去捞账本了。

    他们要现跟群众对实账!

    临走前,孙希希还叫住了他,说:“你把生产队的工分账也拿过来,给大家看看,这工分记得到底有没有道理!”

    她作为早就独立出去的妇联办的干事,是没资格拿工分账的。

    但林逸云作为经济稽查工作组的成员,他可以。

    他说了声“好”,快步去了。

    在孙希希跟群众闲侃了半个小时后,林逸云拿着一叠财政办的账本和第一大队第三生产队的工分账过来了。

    牛头沱正是第一大队第三生产队的“地盘”。

    跟财政办的账本相比,群众对事关自己切身利益的工分账更感兴趣,围在一起翻工分账本。

    不看就算了,一看,大家气极了。

    生产队干部们最低一年记的都是五千多工分,队长甚至有七千那么高!他们的孩子也给记的高分,副队长家八岁的男孩明明该跟别家一样拿半工分,结果一年工分挣了三千二!

    而队里公认劳动力最强的牛洹,一年才挣了三千三百多。

    大家就这么一项一项地对账,对了大半天。

    下午,孙希希和林逸云就开始正式行动了。

    第五十六章

    账上有问题的账目特别多。

    孙希希选择了拿上三队饲养员出具的白条,去找她本人问话。

    白条上显示其支了630元的牲口草料钱。

    饲养员夏春蓉见了白条不仅不慌,还高兴地拿过来念:“白啥……啥春啥……”还问孙希希,“这是我的名字吧?这是吧?”

    孙希希看她是这种反应,心里也就亮堂了。

    但形式还是得走一番的,她说:“是你的名字,上面说你支了630元草料钱。”

    夏春蓉吓得半死!

    她刚刚还以为是公社发现她做的好人好事,派人来表彰她了——队里给她派的活儿是喂牲口。前任饲养员都只白天喂喂就算了,她想着牲口无夜草不肥,每天半夜都要起来给牛给猪添草料。

    她慌得不行,一力表明:“我哪儿支过这么多钱呐?我没支过!平时喂猪喂牛的草,大多都是我上山割的。有时候队里喂的猪头数太多了,我一个人割不了这么多,才会支点去买。”

    她说:“但最多也就是几块钱,哪儿可能花这么多!”

    她说:“再说了,我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傻到做这种一眼就能被看穿的事吧?”

    孙希希问:“这上面盖有你的名章,你说你不知道?”

    饲养员登时就喊起冤来:“冤枉啊,我白天要喂猪喂牛,晚上要伺候一家老小,连扫盲班都没时间去!你刚刚不都看到了?我大字儿不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

    她说:“名章是我的,可那是我们队的队会计帮我刻的!他说我连签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签,找我都白搭,他就自己刻了一个放他那儿,说是方便!”

    孙希希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她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人刻了,又随随便便放人家那儿私藏了……

    这不叫糊涂叫什么?

    她又去查队会计。

    从群众嘴里,她了解到队会计家里最近一年置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和收音机的事。

    她心里只有一句“MMP”可讲。

    她这个暴发户鉴于舆情,都不敢买这两样。

    公社里更是只有党-委办才有一台收音机,那还是用于收听气象台的天气预报,为农事防汛抗旱、农忙抢收做准备的!

    他一个不脱产的生产队干部,只能挣工分的,何德何能用这些高档货?!

    ——工分账里是记录了他一家老小挣的工分的,他家一年正常经济收入除去正常开支,根本不可能买得起这两样货!

    不过,仅因这点证据就盖棺定论,那未免有些牵强。

    万一是他家亲戚送他的呢?

    万一是他拿嫁女儿收的彩礼买的呢?

    她又把他家近几年有无红白事查了——没有,那就不可能是收彩礼、收白包赚的了。

    她又查了他家亲戚情况。

    他家亲戚几乎全跟他一样,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贫下中农。

    但他媳妇娘家有个弟弟,是在县林业局上班的。

    吃皇粮的人能筹到购买自行车和收音机的工业券,倒也可能。

    于是孙希希又借助县-委的力量,找此人谈了话。

    此人作为一介小科员,莫名被召到县委谈话,心里已是惶恐失措。

    孙希希再给他施加点压力,他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说了。

    孙希希简简单单就拿到这人签字画押的口供。

    她把这份口供和相关调查记录摔到队会计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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