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的憋屈气散了

    几个人一起把蛋捡进背篓里,放满一层就铺一层枯芦苇。

    整整装了一整背篓。

    收获巨大,周芜君捧着黑虎的脸,由衷赞美:“部队退役的就是不一样,你可真是条好狗。”

    小武红也赞个不停:“黑虎好厉害哦,还会找蛋,还找了这么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狗。”

    夸得孙希希和小和平心里都发虚。

    可黑虎显然是个爱听夸奖的,听得毫无心理负担不说,尾巴都快抡成了风车……

    回去的路上,它一会儿在前面领路。稍有动静,就押后殿后。

    走着走着听到什么动静,突然一个原地后空翻,警戒侦察后方情况。

    这自然又引来孩子们“厉害”、“威风”之类的尖叫。

    连周婶子都夸它:“黑虎,你是在自己训练自己吗?挺自律啊。”

    这一番夸奖,把黑虎夸得更是找不着北了。

    它忽然就叼着周芜君的裤腿往旁边拽。

    周芜君问它怎么了,它又急着去叼孙希希的裤管。

    孙希希跟它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有一些默契了,便说:“它叫我们跟着它走。”

    黑虎放开她的裤管,往旁边小树林蹿去。

    它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走一段就要低头嗅上一阵。

    这样七转八转,七嗅八闻的,渐渐把她们带到了林子深处。

    这地儿已经十分偏僻了,再看不到丝毫人烟。

    周芜君都觉得不宜再深入了,对孙希希说:“咱还是回去吧,别等会儿撞上野猪,那可不是好相与的,咱还带着孩子呢。”

    孙希希这会儿也走得腿发软,想回去了。

    小武红还觉得不尽兴,说:“别啊,万一黑虎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呢?”

    她们正说着,黑虎突然立起来趴到一棵树上,开心地冲她们“汪汪汪”。

    孙希希抬眼一看,哟,这整棵树树干上都满长了平菇!

    她想过去采摘,踏出一步,却踩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

    低头看,是绿色胶质状的地软!

    这可是好东西,这边叫它地木耳,但它可比黑木耳好吃爽脆多了!

    她猛地抬头望向黑虎,这家伙已经得意地狗嘴往上牵,看上去就像是在笑一样。

    她回过味来了,小战士抗-美-援-朝的时候,只怕没少帮炊事班干找食物的活儿吧?

    难怪傅佑平说它聪明,这简直就是狗中天才。

    当晚,周芜君做了虎皮鹌鹑蛋、地软炒鸭蛋、炒平菇。

    虎皮鹌鹑蛋是拿小火慢慢煎出来的,然后再放姜蒜八角干辣椒等香料,加酱油料酒冰糖,以及她秘制存放的老卤汁一勺,再加水收汁。

    最后洒上一点芝麻葱花,那可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了。

    而地软和平菇这种本来就鲜嫩的野味,随便调理一下,就能吃得人溢起满满的幸福感。

    孙希希吃得极为惊艳,特别是那地软,比木耳更嫩更脆,又软滑爽口,称之为山珍都不过分。

    难怪外国人会给它取名叫“上帝的眼泪”。

    而黑虎表情更夸张。

    在周芜君的厨艺和野味双重加持下,它才吃了头一口,就抬起狗头露出仿佛打开新世界的门一样的惊艳表情。

    低头飞速把自己那份儿饭菜给干完了。

    惟独小和平看着大家吃那么香,眼泪要掉不掉的:这是黑虎的蛋……它孵不了小黑虎了……

    他尝试想从黑虎嘴里抠出小黑虎,可黑虎不依不饶地叼起饭盆就跑。

    小和平哭得更伤心了。

    孙希希使劲给他打眼色,他也看不到。

    周芜君和小武红都在安慰他,问他怎么了?

    努力想给黑虎保密的他,只能忍痛吃下一颗虎皮小黑虎……

    然后,他哭着说:“我还能再吃一颗吗?太好吃了……呜呜呜……”

    差点把没有同情心的孙希希给笑翻!

    ……

    晚上,孙希希坐在床头琢磨着鹌鹑蛋、鸡蛋和鸭蛋,到底对应着这段时间的哪桩事。

    鸭蛋对应的或许是“公布恋情”?

    那鸡蛋和鹌鹑蛋对应的又是什么呢?

    他替她挡鞭子,还是她给他擦药?又或者是他送她黑虎?

    还是全民催婚?

    她想半天没啥头绪,又开始思考要不要搬出傅家?

    可一想到宿舍公厕翻滚的白蛆,和食堂那永远油乎乎的桌面,还有那窄到一翻身就能掉下去的硬板床,以及没有洗澡条件,只能在房间里擦浴的集体宿舍……

    她两眼泪汪汪,来了这个年代,别的都能忍。

    卫生条件差实在是忍不了!

    她想来想去,算了,管它的。

    反正有这么多蛋,说明穿越大神还是挺认可她的。她又能逍遥自在活上好一段时间了。

    只要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跟他没事儿就得了!

    熄灯睡觉!

    ……

    公社的干部自我检讨会还在继续。

    因为要检讨的人数实在太多,会议连开了五、六天。

    除了曾友良的贪污事实明确,被扭送县纪检委外,遭遇同样命运的还有好些干部。

    但蛀虫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干部跟田升平一样,就只有一两包挂面的经济问题。

    让人惊讶的是,在干部检讨完毕后,社员们心里的怒火平息了,竟也对干部持起了谅解态度。

    他们表示,自己也占过集体便宜,干部们为大家办事,没必要太过苛责。

    在没人发动的情况下,社员们自发自愿地走上台也做起检讨来。

    你检讨农忙时曾偷拿过集体两斤麦子,他检讨卖东西时啃过集体的地瓜,她又检讨自己入夜后会去偷摘集体的棉桃……

    检讨的群众,也当场把自己占的便宜折价退赔给了集体。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到了下一个环节,阻力又来了。

    当经济稽查工作组的成员,去那些被明确定为贪污罪的干部家里查抄赃物赃款时,那些人的家属无不哭天抢地,不让抄。

    曾友良的媳妇还哭着嚷嚷:“他拿集体的东西逍遥自在去了,凭什么要我拿我的东西给他抵?!”

    工作组的人劝她:“你们是两口子,他贪了集体的钱不还,是要被判死刑的。你真的忍心看他死?”

    他媳妇就更生气了:“就让他去死啊!他好多东西都拿给李寡妇了,你们去找她要去,找我干嘛?!”

    问她都知道她丈夫拿了哪些?

    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工作组要强行查抄,她就往墙上撞,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

    这谁还敢再查?

    要出人命的呀!

    牛怀东也试着去做她的工作,毕竟是上万斤粮食和四万多块钱的事。

    可他才进去,她就拿了把剪刀放脖子上:“你再敢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牛怀东:……

    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倒是拿剪子往他身上扎,他还敢徒手夺剪。

    这种情景,他哪儿敢动她啊?

    当晚,他乖乖抱了枕头回卧室。

    ——上回在张书记家里,他还以为自己把老婆给哄好了。哪知一回家,段章就把他枕头给扔去了客厅。

    他当时倒也理解她心里还有气,就跟她说着好话,又把枕头搬了回去。

    结果……她一脚给他踹下床了!

    就他这牛脾气能忍这种气?

    睡客厅就睡客厅!

    直到现在,两人还是分房睡的。

    头几天,曾友良诬蔑他和孙希希有一腿时,老段上台说了“相信他,相信孙希希”时,他还挺感动的。

    当晚又抱了枕头回去。

    ……

    又被踢下床了……

    他当时就气得赌咒发誓:“我要再跟你同床共枕,我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可现在工作做不通,四万多块钱和上万斤粮食收缴不回来,让他怎么跟其他已经退赔完毕的乡亲们交待?

    他只能指望着段章这个妇女主任能搭把力,把她们妇女的问题给他解决了……

    他磨磨蹭蹭抱着枕头站到卧室门口,跟她说软话:“你看……我都睡这么久沙发了,我这老腰都快睡断了,你一个人睡那么大张床也睡不满呐?”

    他说:“要不我还是搬回来睡?”

    段章慢慢悠悠地擦着雪花膏,头都没回:“你听说过哪个正常人,会挨着乌龟大王八睡的吗?”

    乌龟大王八本八:……

    他牛脾气差点就要冒出来了,看在工作的份儿上,他又把它揣了回去。

    他甚至还低头说了句土味情话:“就算是乌龟大王八,为了你,也得变回人不是?”

    段章也就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她说:“行吧,你先跪个搓衣板让我看看诚意吧。”

    语气活像在下懿旨的领导。

    牛怀东终于憋不住火了:“你慈-禧-太-后啊?!”

    摔门就走。

    然后半个小时后,他拿了块搓衣板生无可恋地跪到了门口……

    段章问他:“知道错了?”

    他都跪下了,居然还没完?!

    他咬碎牙关,把“呵”艰难地咽下,然后毫无诚意地说:“知,道。”

    还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式的。

    段章又问:“哪儿错了?”

    “有完没完?!这道坎儿就翻不过去了是吧?!”

    段章也不介意:“不知道就继续跪着。”

    牛怀东就急了:“现在是闹脾气的时候吗?干部家属的工作做不通,财物清退不了,等于这段时间的工作都白瞎了!”

    段章蹙眉:“你少拿这套来压我,这是态度问题!你牛书记不是牛气得很,觉得我们妇联办都是给你拖后腿的吗?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牛怀东压着声音吼:“我要能自己解决……”看到搓衣板,声调又低下来,无奈地说,“还能给你跪这儿?”

    他用哄她的语调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尊重女性,不该给你脸色看,行了吧?”

    段章冷笑道:“老牛,你这个人我太了解了,要是妇联办这回真拖你后腿了,你肯定会‘大义灭亲’,要求县妇联裁撤我们办公室的,对不对?”

    这才是她坚决要他跪搓衣板的原因。

    牛怀东矢口否认:“诶诶,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到底是两口子,我撤谁也不能撤你不是?”

    男人的嘴,哄人的鬼,段章根本不信。

    她把纸和笔往他那边一扔:“写个保证书吧,以后不管任何情况,你都不准去县妇联乱反映情况。”

    牛怀东烦躁地捡起笔:“好好,写!”

    不满的意味大得很。

    她提醒他:“你要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我可不保证我去做人家思想工作的时候,会不会也心不甘情不愿的。”

    牛怀东:……

    他只得斯斯文文,温温柔柔把话又说了一遍:“情愿,哪儿能不情愿呢?我最喜欢写材料了。”

    段章又补了句:“孙干事的晋升请示呢?”

    牛怀东这回倒是发自真心实意地说:“我敢不给她把评语往好了写呀?张书记对她印象那么好,我要真刁难她了,他又得把我喊他家‘稍息’、‘立正’去!!”

    感慨道:“话说回来,这回要不是她,清账工作怕是进展不到眼下这一步。你说得对,只当个区区小干事,是委屈她了。”

    说着,他还不忘给段章戴高帽,拍马屁:“当然,要不是你去找张书记搬救兵,那这事肯定干不成的。”

    他哄她:“你再把干部家属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你比她功劳还大!”

    段章定定地看着他,直到后者知道这顶高帽她根本看不上,心虚地两只眼睛乱瞟,她才放了狠话。

    她说:“牛怀东我告诉你,你要动不动就想把我撵回家当主妇,我也不会对你客气。咱们互相找领导反映,看是你先说服县妇联撤掉我,还是我先说服区委撤掉你!”

    牛怀东都被她说愣住了,一脸错愕地望着她。

    她也不理,直接上床睡觉。

    不过,她没再像这段时间那样睡在床正中央了,而是睡在了两口子同床时她惯睡的那边。

    过了好一阵,她听到他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接着木床板轻微吱嘎,双人被被牵了些过去。

    她是背对着他的,但两口子结婚多年的默契,让她不必回头,也知道在这过程中,他一定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着她。

    他大约在惊诧,她居然会有这么强硬强势的一天。

    她疏了口气,觉得这些年受的憋屈气一下子就散了好多。

    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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