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

    兵力不足不宜久战。韩宗耀年纪虽小,却向来机灵敏锐。见达钽人的攻势缓了下来,他意识到有些不对,转头对薛皓和韩宗烈说道:“他们像是想拖着咱们!”

    薛皓心中疑窦渐生,达钽人这种打法,像是已经知道他们没有援军了。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就如巫仑崇光所言,随着达钽人几次冲阵,镇北军的箭矢很快就要消耗殆尽。近战不可避免。“咱们不能拖。”他说着望了望天色。灰沉沉的云层遮天蔽日,风中又有零零散散的雪片飘来,一旦雪势加大,形势对他们来说将会更糟。

    “不能拖,那就战!”韩宗烈说着与二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杀!”

    “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自战阵中腾起。盾阵忽然打开了数个缺口。韩宗烈提起长刀催马向前,与薛皓一起带领将士们以拒马车为掩护,手持长枪和□□直迎着达钽人的兵马冲杀而去。

    喊杀声自南岸传来,萧弘心知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转头看了一眼追在后面的巫仑奇禄,一夹马腹,催促着墨麒麟再快一些。霍铮和铁骑营的将士们立即催马跟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达钽王引入伏兵的射程了。

    双方主力大军已经短兵相接,战况越演越烈。呼喊声、兵器相击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齐怀安带着弓弩手们在芦苇丛中屏声静气等了多时,越等越是心焦。他知道着急反而误事,强逼着自己沉住气一声不吭继续等着。达钽王紧追着萧弘朝这边过来,眼看就要进入射程之内。巫仑崇光却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将主战场交给大将罕洛,带人从另一侧靠了过来。

    齐怀安注意到的时候,巫仑崇光手中的劲弓已经拉满。想要阻止,早就来不及了。

    羽箭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带着万钧之力,直直射入萧弘左胸。

    变故突生,霍铮大喊了声“哥!”眼睁睁看着萧弘从飞驰的马上狠狠摔落下来。

    箭镞入体极深,仿佛冰刃割开血肉。摔下马背的刹那,萧弘甚至没能翻身卸力。疼痛自胸口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周遭的打斗声仿佛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无意识地咳呛着,鲜血不断顺着唇角溢出,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肺里翻搅。他下意识撑着身下的冰面想要强迫自己爬起来,眼前的黑雾却越来越重。

    “哥!哥!!”霍铮跃下马背飞奔过来,扶起萧弘,急急唤了数声。他唇边殷红的血液衬着苍白如雪的脸色刺得霍铮双眼剧痛,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扶着他的双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听到他的声音,萧弘强逼着自己清醒了一些。达钽人的马蹄近了,将士们不能困在这里。他拉过霍铮,勉强说道:“阿铮,带兄弟们走!”

    “我不!”霍铮双眼通红,“哥,我不走!”

    铁骑营的将士们也纷纷勒马,围拢了过来。意识模糊中萧弘听到将士们的声音,“将军!我们不走,要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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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的血雨腥风吹不到京城。

    沈郁离从宫中回到王府时已过了午时。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刚下马车,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刚好落在她鼻尖上。她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点湿冷的水迹。“下雪了?”她抬头望向天空,看到飘洒下来的雪花不由微微一怔。临兴地处龙川以南,往年这个时候是不会下雪的。

    “小郡主快进去吧,魏王殿下在等着了,别在外面淋着雪受凉。世子一早去了工部,说是回来会给你带唐记的梨花酥。”魏王府典军陈大勇说着伸出大手为她挡雪。他已过了花甲之年,虽然身体还很硬朗,但眼花耳背,身手也早就大不如前了。乍一见到下雪,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差了。

    听到梨花酥,沈郁离微微一笑,点头道了声谢,快步向府中走去。

    天子寿辰将至,大街小巷里都在准备万寿节的庆典。京中四处热闹非凡,魏王府却一如既往的冷清。魏王沈洵生性好静,与世无争,是个佛陀般的人物。因着天生双腿不利于行,他一直未能就藩,鲜少入朝参政,也不常出府走动。大部份时候都待在府中梅园,听琴、品茗、研究棋谱。偶尔有朝臣来府中拜见,也都是来和他下棋的。

    薄雪仿佛一层纱帐,沈郁离远远走来的身影袅袅婷婷,像极了她早逝的母妃。沈洵不由一叹,一晃多年,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沈郁离看见父王坐在石亭中看雪,加快了脚步。离得近了,她唤了声“爹爹!”眉间又添了些小女儿神态。

    “阿离可算回来了。”沈洵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帮她拍去了身上的雪花,又递了杯暖茶给她。

    “爹爹想阿离了?”她说着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想了…想了……”沈洵笑道,“但是阿离只想着姨母,都不想爹爹了。”

    “才没有。”沈郁离拉着父王温暖的大手,像年幼时那样摇了摇。

    “你姨母可好?”

    “姨母还病着,今早才刚刚好些。”说起姨母沈郁离又想起在宫中时那些耳闻,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沈洵察觉到女儿情绪低落,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沈郁离低声道,“我在宫中听说皇伯父提出易储了。”

    听闻此事,沈洵并不意外。他知道女儿不愿见到几位皇子兄弟相残,但皇位争夺每朝每代皆有,朝中如今党争激烈,易储一事更是早晚不可避免。

    “太子哥哥会怎样?”沈郁离问。太子是已故的潘皇后所出。虽然性子懦弱阴郁,但待她一向温和。自幼熟读史书,储君一旦遭到罢黜,下场如何,她心里其实早已清楚。会这样问,只是心中还期望着能有不同的答案。

    “天家无情……”沈洵又是一叹,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阿离,你要记得,皇帝始终是皇帝。”

    父王未说的话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测。风带着几片雪花飞入亭中,带来一阵寒意。沈郁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轻轻依偎在父亲身旁,“爹爹,北边的达钽人又打过来了。”

    沈洵微微合了合眼。提起战事,就连他这样佛陀般的人物脸上都愁云密布。口中说着“阿离不怕。临兴在龙川以南。有天险相隔,达钽人打不到这么远的。”他心里却明白朝中百官忙着争权夺利,这些年达钽人屡屡犯边,其实都是靠边军那些不要命的武将在挡。早些时候才刚传来援军被水拦在江州的消息。达钽人的厉害,二十年前他就见识过了。如今没有援军,这武安侯……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沈郁离听了这话却并没有觉得欣慰,抬起头问道:“那龙川以北呢?龙川以北的百姓怎么办?”

    沈洵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若是满朝文武都能像阿离这样多想一想百姓,达钽人也就打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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