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

    花香浮动,疏影横斜。

    又沿着大阳湖边走了一圈。

    日头正盛着呢,投下来的金光晒得人发热,谢明秀面上是心不在焉同其他人说话,心头却想的是方才李林的话。

    李林后头又说了许多。

    包括猪的圈舍如何修建,后头要如何将猪分隔了开来养,猪舍又要如何清理云云。

    可这其中,最是令谢明秀担忧的,还是李林说,一头黑猪要想长成,总得要花上个大半年的光阴,那还是在家里头费心饲养的成果。

    若是要按着谢明秀的意思,全放在大阳山里头散养,由着黑猪去山间觅食,再辅点儿什么猪草就便是了的话……

    诚然,这样的猪,整日里都在山间转悠奔跑,那肉质肯定是要比圈在一块不大的地里头养着要好许多的。

    但这样,却也未必能在大半年之内养成一头可以卖上个好价钱的猪。

    莫说是大半年,只怕便是花上一年的功夫也不见得会长成一头呢。

    这样一来,几时才能凭着这黑猪带领阳山百姓过上好日子呢?

    “明姑娘以为呢?”

    邬二郎温和的声音将谢明秀拉回了现实,她怔怔问道:“什么?”

    如意眼疾口快,抢先道:“适才李林出了个馊主意。”

    一旁的周扬悄摸声地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她却跟没发现似的似的,照旧说道:“他竟说,既然姑娘打定主意瞧上了这块地,那便不告诉阳山的百姓,直接动土就是。反正到时候木已成舟,百姓就是想闹也闹不出个什么。”

    “如意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呢!”

    李林急了,“那我不也是为了明姑娘好吗?再说这猪场建起来,阳山的人各个都有好处,说不定还要日日感念明姑娘呢!”

    “你说的倒轻巧。”如意呛他,“感情不是你挨骂?光是为着买猪的事,我家姑娘和老爷受了多少骂?”她把眼一斜,“这其中不还有你李林的份吗?”

    李林急得是面红耳赤,偏生如意口中的话,他又反驳不得。

    急了半晌,他朝着谢明秀道:“先前的事,是我不对,但这养猪场,明姑娘既看好了这地,少不得就要择个日子动土了。我说的话是有些不当,但却实在是个好法子啊!”

    “好倒是好,只是骂名都叫我们姑娘一个人受了是吧!”如意反唇相讥。

    “今日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和二郎一道来了大阳山,难道他们各个都不晓得我们要做什么?”

    李林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要不也不会做出撺掇着人去讨说法的事来,方才只是一直看着谢明秀的面子才对如意多加忍让。

    哪知如意护主心切,竟是步步紧逼,这哪个忍得下去?

    李林冷声道:“如意姑娘只记得明姑娘一人,却不想想我的祖辈也埋在后山吗?这事儿要成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背祖忘恩的,可是我兄弟两个!”

    说来说去,两方都没错。

    如意是不想自己姑娘找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而李林呢,他也着实是个敢作敢为的。

    寻了一处大石板。

    谢明秀招呼着众人坐下,适才他们走时,也将那几个小竹凳提上了。

    此处虽没有树荫遮蔽,却有山体掩盖,日头晒不过来。

    伴着水声哗动,谢明秀开口了。

    “如意说得没错。”

    她倒也不是有意偏袒,“我确实可以在事成定局之后再告诉阳山百姓,我是要在他们的祖坟前头养猪,但你们可曾想过?

    百姓们心中会如何想?

    他们是否会心生怨气,是否也会失去对我的信任,认为我只是个蛮横霸道之人?

    养猪场是很重要,这决定到阳山日后能否靠着养猪过上好日子。

    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百姓的信任。

    只有我先依着这一件事来取得信任,他们才会愿意跟着我做旁的事情,才会在过上好日子的路上,越走越远。”

    一番话毕,如意和李林谁都没有开口。

    邬二郎定定瞧着身侧的女郎,“明姑娘的意思是……”

    谢明秀抬手过头顶,顺着手指间的缝隙往外瞧——

    天蓝如洗,万里无云。

    偶有一只白鹤晃过,羽翅轻展,腾飞万里。

    “我的意思么……”

    谢明秀放下了手,缓声道:“我要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在他们都同意之后,再择日动土。”

    声声落地,声声激起响动。

    四下安静了半晌,邬二郎沉声道:“这是否,会有些不妥?”

    适才李林说时,邬二郎心中虽也觉不妥,却更想听一听谢明秀是怎么个想法。

    不料她竟是这般想的。

    这如何使得?

    可还未等邬二郎说个子丑寅卯来,谢明秀先行道:“此事不必再提,暂就这般定下。”

    她神色郑重,唤了邬二郎与李林,“此事还得劳烦二位多多费心。”

    见到李林面露难色,谢明秀又道:“倒也不是叫你们将人劝服,只是先探探口风,将乡亲们的意见都合拢在一块,咱们来想想办法。不至于事临头时,才急忙去想应对之策。”

    她既都如此说了,邬二郎哪有不应的?

    李林便更不用说了,他是打定主意要跟着谢明秀做事的,如今谢明秀拿了主意,又给了吩咐要他去办,他哪里还有旁的话说?

    “明姑娘放心。”李林拍了拍胸脯,“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啦!”

    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今日他们出行,为的就是再探探地形走向,如今倒也看得差不多了。

    各种草图之类,也都一一被画在了谢明秀的册子上,不会再有旁的差错。

    瞧着日近正午,山体也愈发遮不住渐盛的日头,谢明秀朝着李林道:“你家中还有事便先回去吧,若有什么直接来府上找我便是。”

    李林应了一声,正打算叫上邬二郎一块儿回家呢,却见谢明秀叫住了人。

    他乐呵呵一笑,同如意与周扬打过招呼后,慢慢悠悠地哼着小调回家去了。

    “则诚午后还有事吗?”

    挺身站立的女郎眉眼舒展,一双茶色的眼眸里头盛满了笑,亮亮晶晶的,比那潺潺的水面,还要潋滟三分。

    邬二郎回了一笑,“明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

    闻言,谢明秀面上的笑更大了。

    一面招呼着如意两人往回走,一面朝着邬二郎道:“我想着则诚家中只你一人,便做主让府里一道做了你的饭食,不如同去家中用饭?”

    才听了此话,邬二郎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那双始终跟在谢明秀身后两步开外的脚,也不由地停了一瞬。

    “明姑娘日后说不得还要来,竹凳便放这里吧。”说是晃神,他却有闲心安排那几张竹凳的去向,“就放那梨树下头,二回明姑娘来,也好有个歇脚的所在。”

    直到一路下了山,又一路跟着进了谢家府里头,邬二郎的神思都还未归位。

    “泥生!”是如意。

    每每她们出门回家,泥生都会这般热情,仿佛不将所有人蹭个遍便不罢休似的。

    这么些时日,周妈妈已对此景看够了,只装作视而不见笑道:“邬公子来啦?不晓得公子的口味,只囫囵做了几道时下时兴的,公子别见怪。”

    周妈妈是刻意等在门前的。

    早起出门时,谢明秀便同她讲过,今日午饭要邀了邬二郎一道来,要她多准备些饭食。

    虽是不晓得姑娘的用意,但姑娘既这样说了,那邬二郎也算是府里的客人了,也的确该在门口迎上一迎。

    又一路木呆呆由着谢明秀带了去花厅,邬二郎总算定了些心神。

    昨夜离去时的狼藉已被清扫了个干净,四下门窗大敞,满院的花香凭着轻风送了进来,舒爽非常。

    饭食桌上的菜式比昨夜要少些,但样样也是精美细致得很。

    原本若周妈妈在,如意和周扬是绝无可能同谢明秀一道用饭的。

    但也不知是不是昨夜里她两人已与主人家同过一道席了,还是这会子饭点过了,府里只有这么一桌饭菜。

    总归周妈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出去了。

    可怜泥生一个独狗,望着花厅方向呜呜叫,但也叫了不到两息的功夫,周妈妈路过的时候将它唤走了。

    眼瞧着泥生乖乖跟着走了,花厅里头的人才放下心用起饭食来。

    桌上人人都安静得很。

    尤其是邬二郎,从大阳山回来这一路上,他几乎都没开口过,只安静跟在谢明秀身侧,跟个影子似的。

    一顿饭毕,邬二郎还是没说话。

    对此,谢明秀接受良好。

    但如意却觉得奇怪,悄悄扯了周扬的衣裳嘀咕:“你说这邬公子,是怎么回事儿?”

    周扬闷葫芦一个,埋头干饭并不多话,只偶尔将如意想吃的菜往她面前稍递了递。

    一话不成再问一句。

    可还没等如意问出口呢,谢明秀起身了。

    她一起身,邬二郎可不跟着起身么。

    两人一前一后,眼看就要出花厅的门了,如意赶忙往嘴里刨了两口饭便要跟上去。

    那前头的女郎却回了身道:“你跟周扬慢慢用,我同则诚有事要商量。”

    如意傻愣愣地坐了回去。

    连着周扬将那些个菜式在她面前堆成堆堆,她也没甚反应。

    直至周扬吃饱了饭,沉默着看她时,她才悲愤喊出一句:“姑娘要带他去干嘛啊?!”

新书推荐: 被远古病毒标记后[人外] 废柴猫猫用奶茶争霸帝国 年代文炮灰的海外亲戚回来了 年代文里做极品 言情小甜文被摧毁后 对你纠缠不休 第一场甜 月奴娇(双重生) 被我杀死的前夫也重生了 【霹雳】仇敌老大的老大成了我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