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清光缥缥,稀灯渺渺。

    才先并不觉着饿的人,这会子见了清亮的山药百合粥,难能一见倒生出了些食欲。

    山药,百合,小米,大米,再并些枸杞红枣,细细煨煮了几个时辰。些微搅动一下,浓香扑鼻而来,叫人食指大动。

    如意是一直守着谢明秀的。

    是以这会儿,她是坐了在床沿,跟着谢明秀一道喝粥的——

    这举止,要说平日,周妈妈是断断不会容许的。也就是谢明秀大病未愈,不好下床用饭,才刻意支了个小桌在床上。

    再说如意……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姑娘,这些天跟着人一道忙前忙后不说,但凡空了点儿时间,都是跑谢明秀屋里呆着的——就在外间那床小榻上,整夜整夜窝着,睡也不敢睡死了。

    周妈妈看在眼里,又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呢?

    于是乎,主仆两个你一口我一勺,配着几道佐饭的小菜,竟将那盅山药百合粥给喝了个干净。

    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灶上还有,我再去给姑娘装些来。”

    说罢就要走,谢明秀拦也没拦住。

    几道小菜都眼生得很,没一个是能叫出名字的,谢明秀夹了其中一根问道:“这是个什么菜?”

    是道凉拌的小菜。

    深绿绿的,瞧着是像被刻意切成了两截,头端是有几朵岔开的小草球那一端。

    入口脆生,又格外爽口,却不晓得是个什么菜?

    如意笑了,也夹了一筷子那菜,“这是邬公子送来的。”

    不知为何,谢明秀心中竟是一动。

    那头如意还在继续,“这两日家中事忙,邬公子便没来家里头读书。”指了指其他几道菜,“这些都是今日邬公子送了来的,说是这两日他闲着也是无事,便去山上采了这些野菜。为着这些不认识的野菜,周妈妈还刻意留了邬公子在家用过晚饭才走的呢……”

    “对了,”如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临走前,邬公子还来看了姑娘,只是那会儿姑娘还没醒。不过,他要是再多等上一刻钟的话,说不定恰恰好能瞧着姑娘醒来呢!”

    她虽是一句玩笑话,谢明秀却真真听进了耳朵里头,放下手里的筷子,她抿唇道:“则诚帮了咱们家一个大忙,今日还刻意送来这些野菜——我尝这滋味,说是山珍也不为过。”

    抬了眼瞧着如意,谢明秀继续道:“让人去告诉则诚一声吧,就说家中已无事要忙,让他明日还是依旧来府里读书。”

    才认真用功了几日功夫,如今这一耽搁,由不晓得要多看好些书才能补回来。

    不成。

    谢明秀拧着眉心,她得告诉则诚,读书才是他目前唯一要事,切莫再因旁的事耽搁了。

    正如此想着,周妈妈端着两盅粥进来了。

    如意照旧迎了上去,“妈妈辛苦啦!这粥,简直是比那些大酒楼的厨子做的,都要好!”

    她嘴甜惯了,周妈妈面上的笑是拦也拦不住,“哪学的这油嘴滑舌。”

    “我才没乱说呢。”

    如意吐了吐舌头,扭头问道:“姑娘说是不是?”

    要说厨艺,周妈妈是当得起称赞的。

    谢明秀含笑称是,“妈妈的手艺,当乃一绝。”

    左一夸,右一赞,周妈妈乐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开了,“那姑娘再多吃些,明日我再为姑娘做点儿旁的来。”

    周妈妈坐了在床前,跟前两个俏美的姑娘,边喝着粥,边话起了其他。

    “那第二日,李林来了吗?”

    谢明秀问的是,那日她同四大爷说好,要李林第二日来府上拿图纸的事。

    谁想话才刚落,旁边便传来一道不赞同的声音,“姑娘!”

    是周妈妈。

    她先往谢明秀碗里添了几勺粥,又接着道:“姑娘前日病倒,说不准就是平日操心太过的缘故。这又才刚醒,病还没好呢,怎么就又开始操心这操心那了?”

    谢明秀眼睛都笑成一道弯了,“妈妈,我无事了。”为了安周妈妈的心,她还特意动了动那只伤脚,“妈妈瞧,我这脚,都能动……嘶……”

    本想安周妈妈的心,却不料用力太过,竟牵了些疼出来。

    瞧着谢明秀脸都疼白了,周妈妈更不愿见她操心了。

    “姑娘啊,”周妈妈满脸忧愁,“你就该好好歇歇,别操心这操心那了,有什么事比得上姑娘的身子呢?”

    一阵疼缓过,谢明秀自觉好多了。

    “我晓得的。”

    谢明秀拉过周妈妈在床头坐下,双手覆上那双略有粗糙的手,神色认真,“妈妈为我好,我也不忍见妈妈为我操心担忧。天也晚了,妈妈早些回去歇息吧?”

    周妈妈是个实在人。

    她心里头,满满装的都是这一方天地下的人。但她却也知道,姑娘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不该过多置喙。

    瞧着劝不住谢明秀,周妈妈扭头看向了如意,苦口婆心劝道:“姑娘病还没好,你要警醒着,莫叫姑娘累着了。”

    如意当下拍了胸脯保证,“妈妈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姑娘。”

    哪知听了这话,周妈妈更不放心了,脸上的忧愁也越来越大。

    但再是如何不舍,再是如何担忧。

    有了谢明秀和如意的双重劝解,周妈妈还是回去休息了。

    这两日,忙前忙后,她也着实累到了。

    直到瞧不见周妈妈的影子了,如意才又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妈妈念叨的功夫又见长了。”

    她满脸的心有余悸,瞧得谢明秀忍笑不已,“你还是与我说说,李林来了没有吧。”

    “当然来啦!”如意边吃边答:“就姑娘病了那夜,邬公子前脚才走,李林后脚就来了。我估计,两人也许是在半路碰上过。”

    谢明秀头一抬。

    这却是为何?

    “因为他一进门就问,姑娘好些没有?若不是邬公子同他说的,他又哪里去晓得姑娘病啦?”

    如意皱了皱鼻子,“这李林倒也真是,明晓得姑娘病了,府里正乱呢,他还要来取什么图纸,不晓得缓个两天再来吗?”

    谢明秀没说话。

    但直觉却告诉她,李林那样细心的人,不会这样做。

    就算李林担心她的身子,欲上门问候,却也不会挑府里正乱的时候来。

    想必是,则诚一同他说,他便要转道回家,只是……则诚晓得她心系养猪场,必定也晓得她想尽快说动以四大爷为首的阳山百姓。

    因此,也定是他劝了李林上门。

    谢明细垂下眼帘,羽睫在眼下扫出一片浓密的阴影,“那后来呢?李林来过吗?四大爷是怎么个意思?”

    提起这个,如意脸上才有了些开心。

    她光顾着笑,却一句话不说,直将谢明秀看得莫名其妙。

    眼见她乐得都直不起腰了,谢明秀也猜出来定是个好消息,才引得如意如此开心。

    点了点如意的额头,谢明秀嗔道:“坏丫头,还没笑够?”

    那头如意却当真是笑不够。

    自家姑娘一直以来挂心的事,终于瞧见了点曙光,她能不高兴吗?

    谢明秀也任由她笑。

    单手撑着垫枕,手背轻抵着下巴,浅淡的笑蕴满了眉心,谢明秀便这般静静看着,直到如意笑够了才算作罢。

    小桌上的粥还剩了些,几道菜却是被扫了个干净,如意一边撤去碗碟筷勺,一边道:

    “姑娘可不晓得,晨起李林才来呢,午后就又来啦!身边还带着那日那个老头子,两个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说是要来探望姑娘。

    知道姑娘没醒,四大爷那老头可失望了。

    好在当时老爷在,招待了他们。

    说的什么,我不晓得。但听谢五讲,四大爷那老头子,几次大赞姑娘,既有才华又有善心。把姑娘啊……夸得是人间天上,绝无仅有。”

    她学谢五说的,学得惟妙惟肖,把谢明秀都给逗乐了。

    “不许叫人家老头子。”谢明秀忍着笑,“你再捡些重点的来说,别光说那些没用的。”

    “是是是,”

    如意歪歪扭扭做了个礼,“四大爷对着老爷,把姑娘是一顿夸,后来又说什么……哦,说姑娘画那图,画得是真妙,设计也着实是有些巧思。

    而祖坟那头……”

    如意刻意卖关子,“姑娘猜怎么着?老头子是刻意来跟姑娘赔不是的!”

    这下谢明秀没再说她的不是。

    自从如意开始说话,谢明秀唇边的笑意就没落过,而如意说四大爷是专程来赔不是的,她也明白是为什么。

    早在李林同她说,祖坟就在她看中那块地不远处后,她就在想要如何防止黑猪去破坏人家的墓林。

    思来想去,也唯有拿墙堵。

    因此,她增了几堵墙在画上,若这样还不能说动四大爷的话,她也想过,挖一道深深的沟,再往上架一道只供人过的小桥——

    虽说如此花费要大些,但毕竟是要安人的心,多做些,也在所难免。

    她将这些思路,一五一十都写在了画纸上。所以那日,她也才有自信,四大爷看过画纸后,一定会同意她将猪场建在那里……

    所幸,她想得不差。

    含笑瞧着乐开花的如意,谢明秀又道:“后来呢?”

    “后来?”

    如意拧眉苦思,半晌才一拍手,“是还有件事儿忘了说!”她眼睛亮晶晶的,“四大爷说,要选个好日子告祭祖宗,请老爷和姑娘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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