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这几日的晋州有些回暖,就连酒肆外头的青石街上都偶尔有孩童的嬉闹声,只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绕开了酒肆的位置。

    大概是上元之前的那一桩闹剧在坊市里传开的缘故,隔壁的金老头曾偷摸跟进来说过几句嘴,这不过几日的功夫,外头的传言就已经有三个版本了。

    有说这事儿是宁家人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叫人逼着想将他们赶出晋州,也有说是晋州隔壁的山头多了帮山匪。

    但是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就是这事儿大约是宁和酒肆的人记恨那书生暗地里买凶做下的。

    毕竟当日公衙的官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抓了她们全家,却只放回来一个,而如今这么多天过去都没有动静,连酒肆的大门都许久不见开一回——怎么着也是心虚。

    珉和当时板着脸没有回应金老头暗戳戳打探的问话,连半句多的都没有说,给他塞了半馕子酒就将人打发出去了。

    只是现在想来,这些传言里,未必没有周家的手笔。

    外头“笃”的一声将珉和拉回了神,铺面前头的风铃隐隐响动。

    这时,纪澈从前头铺面回来,神色紧张:“和姐,外头……”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苍白瘦弱的手就掀开了堂口的帷布,露出来人那双有些温吞的眼精,秦元接着纪澈的话笑了笑道:“宁姑娘,是我。”

    珉和记得此人,她曾在书院里听人提起过,秦元此人的父亲乃是书院的直学,但他本人却不知怎么当了方三的跟班。

    据说他这个人比较低调,比起周墨那些人并不算是个会惹事的人。

    珉和不动声色地瞧着秦元,秦元笑着同珉和作了个揖,她有些看不明白这个秦元,若说他是方三的人这会儿大概不会想同她扯上关系。

    “宁姑娘,”秦元好似没瞧见珉和戒备的眼神,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手边的石磨上兀自开口道,“我并非是来找麻烦的,你不必这么防备于我。”

    “想来此物宁姑娘应当认得。”

    秦元说的是他带过来的那件东西,珉和确实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是一件泛着光泽的青鱼形状的银饰,银饰很小,几乎只有半截指尖的大小,即便拿出去卖大概也卖不了几个银子,银饰旁边的那根红绳已经有些灰黑,想来这银饰的主人一定是经常将这东西戴在身上。

    珉和顺着秦元的话说道:“秦学子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珉和浅浅打量了一番那青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她确定她见过。

    但是这会儿她摸不清秦元的目的,就直接忽视了那块秦元特意拿出来大概是想博取信任的银饰。

    秦元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姑娘不信我,我虽然先前同方家公子交好,但那也只是不得已之举,方家在晋州势大,而我父亲只是一个书院先生罢了。若是轻易开罪方家,不只是我,只怕就连我父亲都要遭难。”

    珉和扫了一眼后头纪澈有些犹豫的眼睛:“这么说来,秦学子那些都是无奈之举了?”

    她说的什么意思,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

    秦元将那青鱼拿在手心里缓缓摩挲,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猛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虽然先前跟着方家公子,但像他们如今这番做派我实在是不敢跟了。”

    “如今已经出了一桩命案,这不是一件小事。”

    珉和听着秦元的话垂下了眼眸,没有接过他的话。

    秦家人她不了解,她最开始认得这位秦学子也是他拿着一桩对方家来说大概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摆到重阳面前想把她宁和酒肆打压下去。

    要说秦元在这件命案里有多清白,珉和倒确实不敢猜测……毕竟人家先前那些都是“被迫”而已。

    “我知道姑娘大概不会太信任我。”

    秦元适时开口,接过了自己的话,到底没叫这院子里安静太久,“这件银饰,是你们津梁镇的一位小公子给我的。”

    “他叫庄严。”

    珉和登时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件东西的。

    是那会儿还在津梁镇的时候,庄严抱着一捆干柴前来道歉的时候她看见过。

    小小的少年脖子上露出来一截红线,那条小青鱼□□柴顶的从衣服里头露出了一大半。

    只是这东西一看就是庄严很珍贵的东西,如今怎么会在秦元手上?

    或者说,这两个人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他说他曾经在津梁镇上亲眼瞧见方家人带着许多东西进了林家的家里,林家人如今在公衙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方家花钱收买的。”

    “先前那林端来到晋州,也是方家的人亲自去津梁镇的学塾上带走的。庄家的那个学生亲眼见着那个人就混在当日进林家的那些方家人里。”

    丢下这两句话,秦元微微垂下眼眸。

    珉和眯了眯眼睛,难不成秦元真是良心过意不去才来的他们家酒肆,同她说这些话?

    她掰了掰手指,有点不敢信,“所以,秦公子如今是什么意思?”

    秦元拿起了那枚被放在石磨上的青鱼,递给了珉和,“我先前是方家的人,那位小公子并不相信我,也不愿意跟着我出来作证。”

    “……”事实上,就算庄严出来作证,那位长史恐怕也不会理会。

    “我同那位庄公子说我认识你们,若是他愿意相信,便将随便一件信物交予我,你……或者你阿弟,便拿着这东西去找他,如果是你们,一定可以说服他站出来作证。”

    这珉和是相信的。

    庄严这条小青鱼一向是塞在衣服里的,若不是他主动拿出来,旁人是不会知道他有这样一件东西的。

    珉和摸了摸小青鱼的尾巴,冷不丁问道:“可就算他愿意出来作证又如何?”

    秦元愣了愣:“若是庄公子愿意出来作证,便能证实此事中有方家人的手笔,方家人拿银钱收买了林家,自然是想要栽赃你……你阿弟,这样一来,即便不能彻底洗脱罪名,也能叫你弟弟珉晨不必一直呆在大狱之中。”

    “你也不想宁珉晨一直在大狱里头吃苦吧?”

    珉和没忍住捏紧了手里的小青鱼,她虽然这几日一直在为着珉晨他们奔走,但她确实不知道珉晨和管牧如今是个什么境地。

    “你见过他们?”

    秦元低声轻咳了一声,“你知道的,我跟着方公子见过他们二人。”

    “如今倒还好,许是刺史夫人交代过什么,”说到这里,秦元没忍住打量了珉和一眼,“但是那地方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若是待久了难免……”

    秦元没说完,但她没说完的那句话,珉和用脚指头猜都猜到了。

    刺史夫人权势再大,也总有顾不上的地方。

    更何况沈青兰是女子,即便她是刺史夫人,在政事上也是插不上手的。

    若是珉晨和管牧被人有意同一些凶残的囚犯关在一起,大概就要吃上几斤苦头了。

    “可是如今方家有意扣着他俩,即便庄严说的是真的,赵长史难道就会放了他们吗?”

    秦元看着珉和手里的青鱼,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低声道:“你们都是津梁镇的人,只要你们能说服林家的二老,他们手里拿捏着林家收买他们的珠宝银钱和器物,这些东西,寻常农户人家是拿不到手的,只要他们肯作证是方家人策划的此事,就算是晋州长史也不敢轻易犯了众怒。”

    珉和盯着秦元的脸,看不出半点异常。

    难不成他真的是认真的背叛了那个方三吗?

    秦元笑了笑,避开了珉和的眼神,“姑娘不必这么看我,我方才便说了,事关人命。”

    珉和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扣在青鱼的鱼眼上,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也知道是一条人命,林家二老死了他们最小最疼爱的那个儿子,又怎么能是几句话就能说服的呢?”

    秦元认真地看着珉和:“宁姑娘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林家人丢了他们的儿子,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方家那点银钱吗?他们定然也是想要抓出真正害了他们儿子的凶手的吧?”

    “而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宁姑娘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珉和扯了扯唇角,秦元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几乎已经是在明着指向方家了。

    她松开了手里一直紧捏着的青鱼,将东西丢到了秦元方才放过的石磨上,青鱼的尾巴沾到了石磨上留下的清水,咕噜噜地往里滚了几圈。

    “既然你心里这么清楚,难不成会不清楚,我同林家并不算相熟,就算是那庄严,同林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我们二人去找林家二老,只怕话还没说两句就会被人拿着扫帚赶出来了。”

    秦元笑着将那枚滚到石磨中间停了下来的青鱼往珉和这处推了推,“我听那庄严说,你弟弟曾经同林家人关系很是不错,若是叫他去同林家人细谈,只怕未必谈不成此事。”

    珉和诧异地看着他。

    “珉晨?”

    秦元又道:“宁姑娘同宁公子其实身形相差不远,若是能由宁姑娘出面去将宁公子从大狱中替换出来,只要说服林家二老,便再换回来,绝不会有人发现。”

    “而秦某不才,先前跟着方家三公子,如今带个人进府衙大狱,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珉和沉默了片刻,遂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元。

    他居然能想出这种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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