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被吃掉了？”梅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魔法也被吃掉了……学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离传送点不远。”苏西抱膝而坐，身上的巫师袍沾到了不少地上的尘土，巫师袍上的银边不再闪耀，“我应该是第一个到这儿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传送阵的方向，声音颤抖，“传送阵正发着光。我看到一只猴子趴在传送阵上。”

    眼尖的梅尔一眼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魔杖，她确信是学姐的。梅尔轻轻捡起来，不留痕迹地将魔杖递到苏西的手上。

    她想尽力给这个吓坏了的学姐一点安慰。

    苏西冰凉的手牢牢地捏住魔杖，她停顿了片刻，稍振心神，“我担心它会破坏传送阵，想用闪光咒吓唬吓唬它。

    “可它对强光一点也不害怕，它更感兴趣的，好像是我。”苏西胡乱地抓住梅尔的手，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求生绳。她声音渐轻，“它离我越来越近。这时候我才发现，它的眼睛里只有黑色的眼珠。”

    苏西再也忍不住，她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恐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抽噎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吓坏了，立刻用了攻击咒。可咒语还没念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魔杖尖端刚聚集起的法力，被它吸走了。”

    “它在笑。”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我法力耗尽。”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里确实发生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艾利克斯一边出声安慰道，一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场地没有留下激烈的打斗痕迹，苏西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后来呢？”艾利克斯接着问。

    苏西茫然地，“后来？后来它就走了。”

    艾利克斯皱眉，他马上要抓住什么重要的内容了。

    从蛇怪的出现开始，他就觉得不符合常理。

    一旁的桃乐丝来到记忆中传送阵的原址，她实在没有想明白什么叫“传送阵被吃掉了”。

    这涉及到专业领域的事情可不能马虎。

    她一开始只是站着看，可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蹲下，鼻尖都快凑到地面上了还不够。与其说是查看传送阵，更不如说更像是在闻味道。

    良久，她起身。

    桃乐丝轻挥魔杖尝试激活传送阵，经过一番仔细辨认后，她肯定地说，“传送阵没有被吃完。”

    “因为固定在里面的魔淬已被抽取大半，所以传送阵变得非常浅，几乎看不到。虽然能感受到魔法的流动，但无法正常使用。”

    “理论空间术师？”苏西这才注意到桃乐丝左胸口的羽毛笔标志，突然升腾起了一丝希望，“可以修复吗？”

    “我可以试试。”桃乐丝慎重地取出一块合适大小的魔法石，撸起袖子准备给传送阵灌点儿魔淬试试。

    “等一下。”艾利克斯终于把这些古怪的事情合计在了一起，语气里有难得的急切，“梅尔，你们在木筏上有使用咒语吗？”

    “当然有用。”梅尔有些奇怪地看了艾利克斯一眼，“那个小河水流不正常，不用稳定咒……”

    说到这里梅尔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是魔法。”苏西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传送阵的魔法能量也好，我们的咒语也好。”

    艾利克斯总结，“它们需要的是这个。”

    桃乐丝手里的魔法石差点没拿住。都推理到这份上了，传送阵还能修吗？魔淬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能引怪啊。

    “不对。”桃乐丝想起了她用了一路的星星眨眼，稍许困惑，“过来的时候我有用照明术的，但路上我们并没有受到袭击。”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艾利克斯。

    只见艾利克斯少有的局促，望了会儿天又想了一想，刚想把“法力强度不够”这句话表达地委婉一些的时候。

    众人只见他极快速地一个转身，破入身后的黑暗里。

    “禁止魔法照明，有埋伏。”

    如果说桃乐丝的“星星眨眼”强度不够的话，那梅尔的“明月高悬”一定是够了。

    在加强版照明咒照不到的黑暗处，好几双大大小小的眼睛被这个小魔法吸引而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在月光下的小巫师们。

    它们异常耐心，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能是等一个落单的小巫师，也可能是等更多的同伴纷涌而至。

    但它们等不到了。

    它们连最后的哀鸣都没有发出，就被同一把匕首割了喉。

    艾利克斯利落地收刀，一把简单的小匕首被他用出了暴击。他麻溜儿地把倒在地上的三个蹲点小怪物拎了回来，按大小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留意到，在这些小怪物里，并没有猴子。

    艾利克斯下意识地准备清洁一下匕首，擦到一半突然察觉到，这个动作好像是做过成千上万次那般熟练。然后才是，这把抹过喉的匕首上并没有温热鲜血，而是暗褐色的粘液。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尸体的伤口才会这样。

    “这只好像是那只猴子。”借着冷光棒的光，苏西指着其中一只小怪物难以置信地说，“虽然和之前那只猴子很多都不一样，身体没有这么大，牙齿没这么锋利，头的形状也改变了。”

    “但是，靠近额头的三撮白毛，我是绝不会记错的。”苏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只完全变形走样的小怪物。

    “你们看那里，有东西在动。”梅尔的眼睛很尖，她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怪物的头顶上下翻涌。

    怪物的头皮被拉扯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像虫子一样的玩意儿接二连三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在小巫师的尖叫声中，三个虫子被乱脚踩死了。

    汁液分离，火星四射。

    黑暗中，小巫师们面面相觑。

    “这儿也有？”卢卡斯如神而至。随他而来的，还有其余分散在三号森林里的小巫师们。

    见识过这些虫子的小巫师们都很沉默。桃乐丝他们高度紧张的神情，看到卢卡斯和其余伙伴后明显放松了不少。

    卢克斯俯下身观察地上的虫子残骸，小心地捡起所有，放进一个玻璃瓶里。“从已知的信息推测。这是一种经过机械改造的水蛭。能探测魔法波动，善嗜魔法能量，被寄生的动物会发生变异。”

    “三号森林传送阵被破坏。增援来不了，我们也回不去。”卢卡斯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已经有些年没有遇到这么头疼的事情了。

    卢卡斯扫了一眼桃乐丝手里的魔法石，“修复传送阵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小巫师们，准备好大战一场了吗？”

    透过森林罅隙，在微弱的月光下，他们的眼睛闪闪发亮，英勇无畏。

    好孩子。

    所有的巫师在卢卡斯指定的站位就绪，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圆里是沿着传送阵均匀站立，自成一圈的六位理论空间术师们。

    拳头大小的魔法石在手，他们整齐划一地挥动魔杖。

    魔淬开始。

    气雾状的银色光芒从魔法石中萃取而出，源源不断地为稀薄的传送阵灌注魔淬。

    因为魔淬而被吸引过来的三两怪兽们，都不劳烦卢卡斯出手，小巫师们即使不使用魔法也能不费吹灰之力一把拿下，将处于圆心的理论空间术师们保护的密不透风。

    在怪兽少巫师多的情况下，小巫师们竟然还能分神收集寄生水蛭。算上之前的，卢卡斯已经集到六个玻璃瓶了。这东西倒是越多越好，解剖研究不嫌多。

    可随着魔淬的灌入，不止一个理论空间术师发现了问题。

    这个传送阵，灌不满。

    好像在哪里有一个缺口，把灌入的魔淬飞快地漏出去，传送阵被灌注了理论上应该够的魔淬，但始终无法正常运转。

    魔淬数量不断积累，理论空间术师们暗暗加倍。与此同时，藏匿在更深处的怪物被更多的魔法力量引诱了出来。

    这一波的怪兽动作更敏捷，攻击力更强，对魔法力量的渴求更贪婪。

    被逼无奈的小巫师们放弃不使用魔法的幻想。相比标配的匕首而言，巫师们显然更擅长魔法。虽然使用魔法会更吸引更多的怪物，但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不知道是谁用的第一个咒语，各个魔法倾向的巫师们纷纷施出了最拿手的攻击咒。

    一时间魔咒四起，光影特效看起来炫极了。更重要的是，确实起作用了。

    奋勇直前的怪物们被迫停下了脚步。

    长着白色长毛的兔子怪被冰咒击中，脆生生地立在大地上，旁边的怪物稍一碰到就整个碎裂开，血肉混着冰渣哗啦啦掉了一地。刚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大角鹿怪被一旁柔韧的树枝捆了个结结实实，这应该是出自哪个木系小巫师的束缚咒。还有一个机灵的土系小巫师开始沿着外圈挖坑，憋着一口气的火系小巫师们看到这个防御沟渠效果不错，也加入了挖土大军，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短时间内这个小沟渠竟然被他们加深到了半人高。

    但是，事情还是往担忧的方向发展了。

    苏西刚用了一个土系咒语，还没有讲完最后一个字，魔杖上刚汇聚起的元素能量就被一旁窥视良久的松鼠怪一口吃掉，这只刚吞噬完魔法能量的松鼠，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了一圈。

    三号森林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黏糊糊的暗褐色液体溅了满树满叶。唯一的月亮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小巫师们升起了一小堆篝火，干柴被烧得噼啪作响，跳动着的火舌将这个夜晚变得特别漫长。

    艾利克斯的匕首始终牢牢握在手里，但凡他出手必有怪物倒下。有些是被毫不留情地割断了脖子，而另一些会身体一颤，轰然倒下，心脏处的皮毛因为高温而烧焦。

    如果有人能留意到这个不寻常的攻击咒，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禁咒不可能出自在场的任何小巫师之手，甚至卢卡斯都没有接触过这个咒语。

    更别提还是瞬发。

    只有在夜色的掩护下，艾利克斯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进行杀戮。

    他像一只优雅的大型猫科动物，轻松又冷静地收割着猎物的生命。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被教成了最好的武器。

    所到之处，皆为地狱。

    但在偶尔的喘息间，艾利克斯会不由自主地寻找传送阵旁的桃乐丝。

    只需看上一眼，就能重回人间。

    她是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