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的歌？”十代重复了句。

    “嗯，”哈娜点点头，这里的视野特别好，头顶是毫无遮掩的璀璨星空，她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十代眼瞳清亮如水，似乎倒映着整个星河，“是爸爸唱给妈妈的歌。”

    她笑了下：“也是妈妈唱给我的歌。”

    女孩的银发被水雾浸润，晕染出深浅不一的色泽，几缕发丝粘在脸庞上，越发显得她肤色如草莓大福一般，透着莹莹的粉色，很是漂亮。

    水珠从她稍长的睫翼上坠下，沿着眼尾向下滑落，滴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水花，她唇角上扬，笑意在明媚的天蓝色荡起涟漪，“十代可不是我的家人啊。”

    “当然是唱给我的龙。”

    十代在这个笑容里屏住了呼吸，思绪开始不受控制，他长而密的眼睫颤动着，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但热气铺天盖地般包围着他。

    胸腔内的心脏急促地跳跃着，涌现出几分带疼痛的甜蜜，浑身的温度飞速升高，他撇开脸去晕乎乎地开口，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许委屈的味道：“哈娜，你……靠的太近了啊。”

    “？”女孩疑惑地看着双方的距离，看着他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了。

    瞧着十代这么别扭的样子，哈娜像是想起什么，唔了声，好笑地泡在温暖的泉水里，“你……是在害羞吗？”

    “什——怎么可能！”

    “没有，绝对没有！”十代心虚地连连摇头，嘴上却还在坚决的否认。

    回应的他的是女孩透着日光般欢快透明的笑意，在他不满地看过来，就发现对方朝他眨了眨眼，庞大的阴影从水底一跃而起，升腾起的水雾坠落在十代的眼睫上，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就感觉有东西环住了自己的腰，用抗拒不了的力道把他拉下。

    身体控制不住的不断下沉，温热的水灌进他的口中，越来越强大的水压让他觉得自己的肺好像都要爆了似的，没等他自己努力浮起来，就发觉自己踩在什么坚硬的东西。

    就像是踩在坚实的土地上那样平稳地上升，直到被泉水淹没的脑袋探出温泉之外。

    “咳……咳咳咳……”

    十代不停的将肚子里的水往外咳，模样有些狼狈。

    晚风还有他身上的泉水，都让他无法舒服起来，对于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点困惑，少年抬头就对上了一头美丽的巨兽。

    白、蓝、青三色组成的龙，低头看向他，黄橙色的眼瞳倒映着十代的身影，星星点点的荧光不断从它身上落下，银蓝色的星河顺着风在他们周围流淌。

    “你没事吧？”

    哈娜连忙打量了十代的情况，发觉对方除了呛了好几个口水，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旋即就和自己的龙算总账。

    她没有收敛自己的力气，直接给了幻透翼一拳，晶莹的的翅膀上裂开一道缝隙，浸润着水波的光泽，“抱歉啊，十代，我没想到……”

    “等等……咳咳，”瞧着哈娜的举动，十代连忙拉住她，“我不怪它啦，你对自己的龙下手也这么重吗？”

    “…你可是呛水了，而且，”哈娜反手指了指那处裂缝，幻透翼颤抖了下翅羽，水波从上划过，在十代惊奇的目光下，恢复一新，“这点伤，眨眨眼就好了。”

    “它好像是幻透翼，我没记错吧，”十代那双好看的棕色眼眸湿漉漉的，等自己缓过来，立马伸手要去摸幻透翼的下巴，头生三枚蓝色长角的龙立马昂头，避开他的手。

    十代抿了下唇，反手去摸那流光溢彩梦幻般的水晶翅膀，半透明的晶体倒映着他的脸，摸上去的感觉却不是看上去那般冰冷，反而带着几分温暖，“唔，好奇怪的感觉，哈娜……咦？”

    被他手贴上来的幻透翼似乎很不自在，黄橙色的瞳孔转动了几下后，低头轻轻把十代推开，由于刚刚的事，少年还站在它的第二对副翅上。

    重新回到水里的十代还没说什么，就看到那条龙轰然破碎，像是下了场淡蓝色雨，莹莹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

    “…它害羞。”

    “哈？”

    哈娜木着脸重复了句，“它害羞。”

    “……这样嘛。”被这个回答哽住的十代，默默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哈哈笑了几声。

    渐渐的，笑声低了下去，他看着和自己一臂之隔的哈娜，感觉又像是回到了水里，全世界都是水声，紧密的将他包围。

    只觉得一股柔和的热力像一根线一样穿下去，却又在不久后反到头上来，少年脸上蒸腾出一片红晕。

    十代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就感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碰了下自己的手背，那是一个……轻得几乎无法感知的力道。

    可少年却觉得自己胸腔之中的心脏又在开始加速跃动，砰砰乱跳，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律动。

    他瞬间往后撤了好几步，溅起大片的水花，眼神心虚得躲闪着，睫毛扑扇，细碎的水珠沾在上面，就像一串晶莹的冰晶。

    哈娜：“……”

    “你这个反应，”她的视线落在十代身上，对方立马如坐针毡，像是被煮熟的虾从头红到了脖子，“也太夸张了吧。”

    “我……我泡好了，我先回去了。”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好像风一吹就会消散，却又很清晰的吐露。

    哈娜：“……你衣服都没有脱，这也叫泡好了？”

    “我……”

    “你之前可是邀请我一起泡温泉的。”

    哈娜露出了一个笑容。

    “！”

    往事如烟。

    不，往事如刀，如回旋镖，实在刺心的不堪回首。

    十代露出很为难的表情，他站在原地拘谨得让哈娜见了就忍不住想笑。

    “那我过来了啊。”女孩轻飘飘地开口。

    于是哈娜往前一步，十代退一步。

    在哗哗作响的水声里，看着十代最后窘迫地贴在石头上，想逃又不敢的可怜模样，哈娜只觉得他这样也真的蛮可爱的。

    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逗弄十代，看他强忍下来的表情，看他泛红的脸颊……这真是令人欲罢不能的事情。

    哈娜觉得自己这个心态有点……变态，但是十代实在是太可爱了，她笑着说：“你这个反应真可爱。”

    话尾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要飞到天上去了。

    “哈娜！”十代不得不克制和忍耐住自己的情绪，明明是警告对方，对上视线后立马惊慌失措的移开目光，他鼓着脸颊，语气却是又甜又软，像是在撒娇一样：“你别这样，呃…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要拒绝我吗？”哈娜假装难过地抬手擦了擦眼睛，声音里是生动的困惑和伤心。

    十代：“……”

    他涨红了脸，虽然很清楚哈娜在骗他，可是……

    十代咬了下唇，“没有，我怎么会…拒绝你啊。”

    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放下手掌的哈娜露出一个焉坏焉坏的表情，冲他笑了，十代下意识地觉得不妙时，已经晚了。

    哈娜把他抱住了。

    是个占有欲十足的拥抱。

    由于是泡温泉的缘故，哈娜穿的很随意，身体不可避免地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了一起。

    她笑得特别愉悦。

    “不可以抱抱吗？我很喜欢你啊。”

    蓝眸的女孩从下而上望着他，她很认真的盯住十代那双透彻的暖棕色眼眸，显露出强烈的攻击性，看似在征求少年的意见，但早就身先力行的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十代：“……你这不是完全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嘛。”

    “因为你是不会拒绝人的类型啊。”哈娜理所当然地说。

    她咧开一个略带残酷和傲慢的笑，抬头抵住少年的额头，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沉重的魄力，命令道：“那么不可以拒绝我，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许拒绝哦。”

    “你这…真霸道。”

    “啊，我早就和你说过，”带着潮湿气息轻轻落在脸上，那轻微的触感，以及转瞬即逝的温度，让十代的脸红得滴血，“我对你从不客气。”

    她瞧着脸红透的少年，真心实意夸了一句：“真可爱，我喜欢你把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我身上，所以，不可以给其他人。”

    身体触碰产生的热意侵袭上脸颊，让哈娜觉得有些燥热，她往后松了松手臂，“这副表情、这个声音，只有我可以看到哦。”

    女孩的眼神里倾泻出毫不掩饰的偏执，浅淡的蓝色里有暗潮涌动，又像是能将人吸入其中的漩涡。

    看着哈娜的眼睛，听着她的声音，感受着对方的吐息，十代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蛊惑，不争气地红透了，只能呆呆的注视着女孩，理智全部飞走了。

    耳根在发烫，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身体传递过来源源不断的热量，令人感到格外安心，又像是要将身体与灵魂一并融化的舒适，酥麻的感觉从脊椎一直流窜到尾骨，让人有点恍惚。

    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就看到女孩无声地笑了下。

    这个回答让她感到有什么从四肢百骸流淌入心里，满满的似乎就快要溢出来了。

    像是心满意足般，哈娜平静了下来。

    银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脸侧，似乎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哈娜看着十代红彤彤的脸颊，松开了捉牢他的手，在他有所察觉地低头看过来时，女孩手指灵活地偷溜着钻进了指缝里，微凉的手撒娇般地牢牢扣紧了他。

    尽管十代有点困惑，但也没有在意，只是软软地喊了一声 ：“哈娜。”

    似乎是因为整个人都被温泉浸润的彻底，晕晕乎乎的，连嗓音都变得带着潮意，像是莫名的呜咽。

    哈娜眨了下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神里透露出纯粹的好奇，一边莫名地想，他发出的声音好可爱，一边轻声回应着：“我在哦。”

    靠的很近，她甚至可以听到少年的心跳声，仿佛是只被人捧在手心里欢快歌唱羽毛蓬松的小鸟。

    不可否认，对方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实在太让人高兴了。

    真可爱，这是她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