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突然冒出来的惊人之语是水晶娃娃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
它顿了一下，随后只好自己直起身来。
“终于见到您了，主人。”它再次重复道，嘴角微笑的弧度与之前丝毫不差。
虽说现在不是时候，但镜月还是忍不住惊奇，她的异能竟然真的有了思考能力！她还和自己的异能对话了！
“主人？”它保持笑容歪了歪头，这是镜月习惯的小动作。
“莫非您是在担心您的那些同伴？”水晶娃娃生涩的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就好像刚刚学会，但运用还不熟练的那样，“不用担心哦，我又【虚构】出了三个【我】的复制体，目的只是为了暂时拖住他们的脚步而已，可能会有人受伤，但绝对没有生命之忧哦。”
水晶娃娃是属于镜月异能的一部分，勉强称得上是拥有镜月三分之一的实力。
而水晶娃娃又【虚构】出了四个分身，其中三个被用来拖住太宰治一行人，剩下一个不久前则被镜月一剑腰斩。
这四个分身的实力也算是继承了水晶娃娃的实力的四分之一，这样的实力虽然无法战胜中原中也和五条悟，但却足够拖延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在中原中也不开【污浊】，五条悟不开【无量空处】的情况下。
水晶娃娃很有把握，他们是不会在地下室放大招的。
毕竟杀伤力太强，杀伤范围也太过巨大，万一这一整座建筑都塌了可怎么办？
他们身边还有三个强的不是那么离谱的人啊。
还有就是，太宰治的伤口虽然深，但当时的第三个“镜月”将匕首插进他的腹部后便立刻动用【虚构】堵住太宰治的伤口，勉强算是止住了血。
总之，绝对不可能死掉的。
“表情有点生硬啊……你究竟有没有诞生自我意识？”镜月的关注点和它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水晶娃娃的表情更僵硬了，“主人，我可以保证的是，现在我的想法完全都是出于我自己，没有受到操控。并且，作为您的异能，我一直都是发自内心的忠于您。”
镜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你只用了【虚构】吗？”她突然又问。
“呀，果然您还是了解自己的异能的。”第二次露出善解人意版笑容的水晶娃娃比第一次熟练了许多。
“我还用了【分解】。”水晶娃娃轻声说，“那个俄罗斯人在将我（们）分离时，做不到将我（们）精准分离。所以我还能使用一些【分解】的权能。”
最后她又说，“我还以为您不会注意到这些小事的，毕竟我（们）都丢了这么久也没见您找，要不是【操纵】已经回到您的体内，我（们）都怀疑您是不是根本就没发现我（们）丢了。”
“你这是在责怪我吗？”镜月真诚发问。
“怎么会？”水晶娃娃立刻说，“只是稍微……偶尔会有些寂寞而已。”
“毕竟您很少使用我（们）呢，平时看起来虽然开开心心，但又似乎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会启用我（们）的样子……”水晶娃娃生硬的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
“这不还是在埋怨我嘛。”但是镜月的语气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不是哦。”水晶娃娃重新扬起微笑，“我（们）永远不会责怪主人，我（们）只会怪自己不能得到主人的喜爱，没有办法帮上主人的忙。”
镜月歪歪头，不说话了。
水晶娃娃学着她的样子，笑眯眯的同样歪了歪头。
无声的对峙从此刻展开。
……
“砰砰砰！”
织田作之助滚倒在地，借力起身后立刻冲着中原中也所应对的那个“镜月”连射三枪。
曾经依靠做杀手吃饭的人准头自然不会差，三颗子弹直直的朝着“镜月”飞去。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在三颗子弹即将射进“镜月”的身体里时，它玻璃一般的身体竟然瞬息之间变得模糊，就像……雾一样。
子弹穿过“镜月”狠狠钉进更远处的墙壁上，而“镜月”毫发无伤。
它的攻势不停，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旁边试图阻拦的织田作之助，继续毫不犹豫的朝着中原中也奔去。
“可恶！”满身覆盖着红光的中原中也低骂一声，立刻接住攻击，随后覆盖着千钧重力的拳头直接砸向“镜月”的腹部。
熟悉的落空感从拳头传到大脑，中原中也及时卸掉力气，但却忍不住更加烦躁。
它又虚化了！
另一边，五条悟和“镜月”的战斗同样难舍难分。
一直以来，五条悟的无下限都是令人抓狂的存在，可是现在，他也终于体会到了攻击永远打不到敌人身上的憋屈感。
“好讨厌哦~镜月酱。”当五条悟释放出的小型【赫】再一次被虚化的“镜月”躲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嘴欠。
“你竟然会这种Bug般的技能，不过想要彻底压制我还是差得远哦~我动真格的话你的虚化根本来不及哦~”
不过没用。
因为他面前的“镜月”不会说话。
它们不仅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无论是在场的哪一个“镜月”都不会，它们完全就是听从此刻站在二十一楼的水晶娃娃行事，就连前不久的第三个“镜月”牺牲自己ban掉太宰治也是水晶娃娃所下的命令。
“它们应该是想拖延时间，悟。”夏油杰说道。
“看出来啦~”五条悟甚至有空回复夏油杰，“不过暂时没办法解决呀，这里的场地可撑不住我展开领域，这两个‘镜月’一定是猜到了这一点。”
“不过没关系。”五条悟语气轻松道，“这两位小姐快要撑不住了。而我和中原君……”
“还可以陪它们玩很久。”
……
可能是因为自我意识刚刚觉醒不久，水晶娃娃的耐心显然没有镜月长。
它主动结束这场无声的对峙，不过这并不代表它要放弃纠缠。
“您一点都不好奇吗？关于我是何时诞生出自我意识的。”水晶娃娃仍然乐此不疲的生硬做出一副不满的表情。
“嗯？不是费奥多尔搞出来的吗？”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水晶娃娃的语气嘲讽加不屑。
“哦？”镜月很满意水晶娃娃的这个态度。
“或许……”水晶娃娃又露出一副怀念的样子，但是依旧很生硬，“在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我（们）就已经模模糊糊的诞生了自主意识了哦？”
镜月微愣。
这么早？为什么她完全没有意识……
不，镜月立刻就想起了为什么。
一两年前……前几年的时间里，镜月根本没有使用过异能。
她没能意识到这一现象……是完全有可能的。
对面的水晶娃娃好像看透了镜月在想什么：“总之，自从我（们）有意识开始，您就完全没有使用过异能呢。”
“您是不是……讨厌我们呢？为什么呢？我们明明那么强大，如今我拥有了实体，可以懂得的事物也更多了。”
“我（们）很强大，任何一个人类如果能够拥有我（们），都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主人，为什么您并不这样呢？”水晶娃娃好像真的十分疑惑，“为什么您反而……要对我（们）弃之敝履呢？”
稍显激动的水晶娃娃突然意识到镜月全程都面无表情，它的心里突然升起了点恐慌：“……主人，我（们）真的没有怪您的意思。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而已……”
镜月垂眸，不再与水晶娃娃对视。
“是真的……”水晶娃娃上前几步靠近镜月，“我（们）只是……”想问问究竟为什么。
异能是没有感知的。
哪怕是刚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它（们），在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也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清楚。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它（们）甚至连出生的婴儿都不如。
毕竟它（们）连用哭来表达不满都不会。
它（们）唯一天生懂得的东西就自己是什么。
它（们）是异能，拥有主人。
它（们）唯一能够从外界获得的感知，就是主人的情绪。
主人好像每天都很开心。
主人好像在做名为“旅行”的事，所以很开心。
于是它（们）也觉得很开心。
可是渐渐的，它（们）觉得孤独。
这是它（们）学来的第二种情绪，第一种是开心。
为什么……主人从来没有使用过异能，使用过它（们）呢？
是因为主人从这几年从没遇到过需要动用异能/它（们）的时候吗？
主人的“旅行”进行了这么多年，当然不可能一次危急情况都没有遇到。
可她从来都没有动过使用异能的念头。
为什么呢？
并不是主人忘记了，而是……类似于，刻意的忽视？
它（们）能分清楚的，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虽然说不上来，但它（们）可以很清楚的意识到两者的不同。
就好像是……主人把它（们）关了起来，用一扇它（们）自己无法推开的大铁门关了起来。
它（们）只能等待主人主动将门打开，然后它（们）才可以用刚刚诞生的意识去与主人接触，告诉主人它（们）诞生的事实。
而不是，主人只是把它（们）摆放在某个角落，虽然不看它（们），不使用它（们），但它（们）仍然和主人处在同一个房间，想要和主人交流是很容易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它（们）成长到了能够辨别情绪的婴儿程度。
它（们）意识到，主人在排斥自己。
打个熟悉的比方，类似于刚刚来到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他因为童年的某些阴暗记忆，下意识的封闭且排斥自己的异能，直到涩泽龙彦再次出现危害横滨，他才重新与自己的异能和解。
而主人与中岛敦的情况虽然类似但原因不同，还有更加不同的一点是，它（们）诞生了自我意识。
可惜这一点不同没能起到丝毫作用，也导致了它（们）一直不懂自己为何要诞生自我意识。
因为它（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黑暗里，清醒的等待着主人拉开大门的那一天。
可是……它（们）没能等到这一天。
当主人毫无防备的与费奥多尔握手的那一刻，就在那时，它（们）突然懂得了诞生自我意识的意义。
很简单，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
它（们）的诞生，就是为了守护主人而存在的呀。
【罪与罚】生效了，费奥多尔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为什么，这个少女还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仿佛没受到一点影响？
该说不愧是『此世最年轻的超越者』吗？就连【罪与罚】都无法对她起作用，且不说当场毙命，她竟然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时的费奥多尔简直快要维持不住虚假的微笑了。
事实当然不是费奥多尔以为的那样无事发生。
它（们）代价惨重。
是它（们）用自身与主人的分离作为筹码，换来了主人的生命。
而镜月，因为从始至终都一直封闭着自己与异能之间的沟通，所以很久之后才突然意识到。
自己的异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