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酒和闲言碎语一起持续发酵。

    严敏甚至直白地跑来问容易，是不是要考虑张存希。

    容易挺生气的，半杯酒而已，多大点事儿。

    “严姐你别开我的玩笑，哪天我被人在大街上当小*三给打了怎么办”。

    严敏转头去操心王鲲和白艳了。

    容易没再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吃晚饭。

    她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出了后门，在小区楼下坐了半晌。

    掏出手机回了一条短信：好。

    赵与变成熟了许多，头发剪短了，拎着黑色的资料包，站在人来人往的铁门旁边，侧头细数校园里走出来的每一个身影。

    容易站在他身后，他才转过身来。愣了几秒，对她笑。

    “带我去吃什么？”

    “两年没来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这次，赵与不像以前一样直接拖着她去饭馆，而是征求她的意见。

    “赵老师这几年应该挣到钱了吧，吃点高档的行不行”？

    最后去了空中餐厅，氛围太适合旧爱重逢，导致一杯接一杯，很快就迷糊了。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上班当狗，下班陪我妈跳舞，有时间就相亲”这就是容易的生活。

    赵与显然想再问点什么。换作以前，他会说“相了一圈也没一个比得上我的吧”。

    “你妈妈还好吗？”

    “挺好的，朝九晚五打麻将，晚上跳舞”，容易又反问“你妈妈呢？”

    “也挺好的，跟我姥一起生活，互相照应”。

    互相问候对方母亲，是因为当初分手正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容易没法扔下母亲而留在海滨，赵与也不可能扔下母亲去四川。

    他俩是在考研培训班认识的。那时候容易已经工作两年，一边上班一边参加培训，苦得不行。赵与才刚大学毕业，体育专业跨专业考研本就很难，他又是个爱玩的，所以二战。

    紧张沉闷的气氛里，两个人时常凑到一起互相鼓励。容易的分数够不上报考学校，打算调剂。

    赵与帮她选学校的时候，直接表白了。

    容易很介意他小两岁，一直摇头。

    赵与箍住她的肩膀就凑上来吻她，完了问她“还拒绝吗”。容易摇头，赵与就凑上来啵一下；再摇头，再啵。

    最后，容易调剂到了赵与的学校，两个人一起到了海滨。

    回过神来，见赵与正盯着她。“我经常很想你”。

    容易不说话。

    “早知道，6年前就不该威逼利诱把你带到这儿来”。

    容易沉默。

    “我明年就30了，这是我给我妈承诺的结婚底线”。

    容易笑，她去年就30了，又怎样了。

    “你还挺狠心的，上了飞机就全方位无死角拉黑我”。

    容易笑笑，突然就难过起来，想起了当年在飞机上戴着眼罩、口罩无声流泪的情景。明明是回家乡，明明是去赶赴好的前程，心里空虚得要命。

    “我还住以前那儿……”

    “走吧，回去看看”容易起身。

    赵与立即帮她拿上手机和包，两个人步履匆匆地朝外走，险些撞到人。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匀速下降，赵与站在身后紧紧地抱住她，鼻尖轻轻蹭她的脖子“你喷香水了”。

    “嗯”容易感到羞耻，也许是很久没有异性的怀抱，也许是赵与的声音实在很熟悉，她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名字？”鼻尖已经碰到她的耳朵了。

    “My way”容易的理智还在，偏头提醒他“赵老师，头顶有监控”。

    “嗯……”赵与整张脸都埋进她的颈肩，鼻息热热的，重量都压在她肩头，拥着她一下一下地晃悠。

    还是以前的赵与啊，容易心想着，拇指蹭着腰间的手，片刻掰开他的手，让他自己站好。

    电梯里有人进来了。他们退到最后。

    身后有手伸过来，玩她的手指头，抠她的指甲盖。

    出租车开得飞快，计价表也跳得飞快。

    赵与牵着她在夜色里跑，穿过下自习的学生，躲开自行车。容易低声问他“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学生？”

    赵与停下来左右瞅了瞅，心虚般不说话了。

    容易很开心，立刻就大声笑起来。

    赵与赶紧把她夹在胳膊里，捂住她的嘴巴“别笑，你这身装扮太像我的学生了”。

    容易这两年愈发喜欢往减龄了打扮，舒适是其次，让人看不出她年龄才是重点。

    很快跑进了小区，经过楼下小花园的时候，容易没告诉他自己今天来这儿坐了一阵。爬到4楼，两个人都有点气喘。

    猪肝红的门上贴着的“福”已经卷边了，各种小广告遮住大半个“福”字。

    赵与一边开门，一边伸手来拉她“这还是你走之前贴的，我当广告粘贴栏用了”。

    推开门，老旧的屋子里还算干净整洁，鞋柜外面没有散落的鞋子，只有一双拖鞋，门口的垃圾袋也扎了口子。

    “我想喝水”。

    赵与松开她，去客厅拿了杯子进厨房。容易拐进卫生间洗手，洗手液还是白桃味儿的，但是换了个位置。

    听到空调遥控器的滴滴声，随后赵与端着水杯到门口来。

    “要我在卫生间喝水？”

    赵与倚在门上笑“你以前还边洗澡边喝水”。

    容易瞪他。

    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回去了，班长会查房”容易说着往门口走，伸手向赵与“我手机呢”。

    赵与的笑容瞬间凝固、缩小，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手机给我”容易再说了一遍。

    赵与不动，只说了一个字“不”。

    容易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忍着脾气。

    两年前也是这样，毕业之后不许她走，藏她的手机、身份证，留了她一个月又一个月。只要她留下来，又不告诉她该如何解决现实问题。最后俩人抱头痛哭一晚，天亮才送她走。

    “今晚不走，明晚呢？我培训结束之后呢？”容易直接上手去他身上搜。

    赵与按住她的手，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前一步抱住她“抱5分钟，放你走”。

    容易推开他“行了，我知道你身边有人。庆幸我发现得早，没有到了躺床上才察觉，否则我会自抽耳光”。

    赵与没恼，倒是笑了。“怎么发现的？”

    “我蠢吗？”

    赵与手里还端着水杯，递过来“也不算有人。女同事，来帮我打扫过家里，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什么都没发生。”

    容易没接那杯水“但我有发展的对象了”。

    “谁？”

    “你不认识”，容易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医院的博士，长得还不错”。

    “哦”。

    “早点结婚吧。不用通知我，我不会来。”容易从他兜里抽出了手机，三两步蹿到门口，开门，关门，下楼。

    没走两步，身后有开门的声音。

    “容易”。

    回头看到赵与拿着她的包，走下来，却不递给她。

    容易看他这样留守儿童的作态，心软了一点，笑着伸出手“拿来吧”。

    赵与乖乖递过来。

    “走了，拜拜”，迅速下楼，穿过小花园。回头，赵与也跟下来了，被发现后站在楼门口不动了。

    挥挥手，容易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