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

    伏特加一时没有收住声音，指着那个人影已经消失的院墙顶端。

    “闭嘴。”琴酒斥了一声，伏特加讪讪闭嘴，但也没能藏起来脸上过于明显的惊诧。

    说真的啊，踩着叶子借力还在半空来了个后翻，不是说后翻这种动作没办法做，但是整套动作流畅地看起来，完全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鸟？

    不过鸟类那是飞翔，飞起来大概也能算是人类的一种憧憬，但是没有这样人类四肢舒展开的另一种不知如何描述如何言说的观感。

    “果然是个怪物。”琴酒也是从来不会吝啬于自己对樱井樱的形容，他听着院墙另外那头传来的拙劣的模仿鸟类打鸣的声音。那种比起说什么的想法，这瞬间，一梭子让那个人闭嘴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能够破坏高压电线路的装置是组织里新的研究成品，有用是确实的，弊端却是遇到这种情况需要两头一同打开装置开关才行。

    是个一个实用的小废物，遇上这种加高的高压线墙的话，如果不是有了个怪物外援，琴酒会直接选择找别的路径进去。

    院墙确实是高，但是去掉那栏高压线墙的威胁之后，这种高度对琴酒来说也着实是不够看。

    “伏特加，你原路返回在开车在米花中央公园的停车场等着。”

    准备动身前，琴酒又看了一眼时间，“警车声音响起的时候就离开。”

    米花中央公园离这里可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是却离警视厅更近，夜晚没什么人也确保了不会有额外的目击——就算目击到了，这也无所谓，那只是一个在公园临时停车的人，没人会把他和可能出事的议员联系在一起。

    这是琴酒的PLAN B。

    PLAN A其实要更加细致谨慎，甚至用时会长达月把时间，他会一点一点摸清津沼的日常动向，去让回易容的人去入侵，用毒液从内部将这座堡垒给腐蚀——炸弹也不错，但这次的任务是‘暗’杀。

    樱井樱的出现直接缩短了这份任务的进程，哪怕自己的枪里绝对会有一颗留给樱井樱的子弹，琴酒也不会否认她本身的能力。

    PLAN B没有额外的撤离计划，甚至本身这个PLAN B都是琴酒在见到樱井樱到现在的这短暂时间里想出来的。作战服本来就贴身，容不下枪带和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外额外的东西，于是琴酒把身上那支不记名的手机扔给了伏特加。

    琴酒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踩在落满了叶子的地上，干掉的叶片发出咔嚓的碎裂的声响。

    需要踩着墙壁借力再用双手攀到上方翻过去，灵巧的动作实际高个子的人做来更没有优势，但是琴酒可以做得很好，甚至里面百无聊赖站着拨弄着一根树枝的樱井樱都觉得扬起来的银灰色头发很有动感和魄力。

    好看是不可能夸好看的，彩虹屁得另外收钱。

    不得不说Top Killer的称号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樱井樱知道琴酒体术和狙击全是组织内的顶尖，TK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jk和dk程度的过家家。

    如果不是因为琴酒的性格不是那种可以玩弄权术的话，比起组织的一把尖刀，他其实能更早坐上实权的管理层位置——哪怕他现在确实已经拥有了足够高的话语权，工具和管理者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听着男人足够轻巧地踩到地上的声音，樱井樱这才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一整片的枫树林。

    “你敢信这只是片普通的林子吗？”她问。

    琴酒花了奢侈的几秒来思考了这个并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看过的那些屋子的原始设计图。

    如果按照原本样子来看，这里应该会有触发式的机关。

    琴酒垂眼看着地上的落叶，影影绰绰，月光斑驳一地，光是‘看’，没有异常。

    “但也就只是看上去没有异常，加一个帮你挡枪的损失费怎么样，因为是熟人，便宜一百日元。”樱井樱盘算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钱包还有现在房子的房租，“或者你帮我把房买下来，下次免费救你。”

    付丧神小姐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不过左右想了一下又觉得这样确实划算，毕竟自己存买房子的钱大概是存到能回家都存不起来的。

    看见也权当没有看见边上TK那一瞬间过分明显的狰狞，樱井樱冲他比划了一下钱的手势。

    “银行卡。”

    他说。

    “嗯？”樱井樱哼了一声。

    “黑卡。”

    “……嘶。”付丧神小姐倒抽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这位在自己看来依旧孱弱的人类之躯，“琴酒大哥，你放心，今天我绝对不把你往枪口底下坑。”

    说得真诚是过分真诚，手上也没有忘记把银行卡往口袋深处怼的动作。

    虽然不玩弄权术但也知道如果要招揽就需要投其所好，已经是压着自己底线忍了的情况下，琴酒还是有了想要把□□抵在小怪物脑门前面的欲望。

    可笑的点就在于这个真挚。

    回忆起过往着小怪物搭档过的那些，也不是没有陷入险境危机的时候，从全局的角度来看甚至都是完美解决的情况，但是期中也没少最后樱井樱的收尾。

    任务佣金基本都是一整张卡或者现金给她，黑方向来有黑方的规矩，樱井樱确实帮忙还收了尾，该给的钱也有比说好的金额更多出来的部分。

    想要精准操纵结果所需要的就是必须有纵观全局掌控全局的能力……

    “樱。”

    “嗯？”

    “滚。”

    今夜有风，樱井樱站在这边枫树林的后面，她能够嗅到那股树木之间的金属的味道。

    别把付丧神当成全能全知的神来看，但超出人类的感官也已经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成为顶尖一批的类型。

    樱井樱向前踏了一步，已经干掉的落叶却没有发出来任何声响。

    她是利箭，也是樱花的花瓣，轻巧地落在夜色之间，动作灵巧到哪怕是刚有意识开始就接受最高规格训练的杀手都无法比拟，樱井樱就仿佛是被风吹着而动。

    看着这样的画面，琴酒半敛下视线。

    樱井樱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啊，比起贝尔摩德猜测的她是人体改造的产物，琴酒其实意识到得更加清晰。

    樱井樱是彻底的人类范围之外的怪物。

    必要时，琴酒可以看不见这个。

    组织优先原则，招揽不到的人可以示好，可以不去额外树敌。

    他没对别人说过自己目睹过樱井樱非人那一面，这也是一种精明的理智，别对杀手有什么刻板印象，哪怕是武器，那琴酒也是最聪明的那种武器。

    怪物小姐去试探机关的方法其实实在是质朴到不行，真的就是纯粹的‘试’。

    树林里能用的机关能有什么？除了那一地落叶之外就没有违和感了，樱井樱选择直接过去——没什么比脚踩实地的更简单有用的方式。

    她落地轻，带起的却是凌厉的风。

    脱弦而出的箭怎么可能毫无攻击力呢，她踏着落叶，伸手却抚过了每一根自己能够触碰到的枫树的枝干。

    树在低鸣。

    樱井樱知道的，她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也是自由生长的树。

    “出什么事了吗？”

    樱花木的灵去问他，那是一颗才十多岁的枫树，还很年轻，尚且拥有稚气。

    枫叶在树木的借由风吹过树梢的后的响动悄悄在说，再里面一点，有一片已经死去的孩子们和很老很老但本来可以活很久的长辈，他们身体底下藏着东西。

    终于，付丧神踩上了那片区域，落叶发出了咔擦的脆响。

    与此同时，琴酒抬头看了过去。

    樱井樱已经走得有一段距离了，隔着枫树林的影影绰绰，他只能看见到一个再模糊不过的影子，以及……听见了一些咔擦响起的机关转动的声音。

    常年与生死线间徘徊的人总是对危险有一种最特殊的感应，琴酒闻到了一种铁锈味，不是枪支，而是最最简单的那种沾染了血的铁锈味。

    是冷兵器。

    本能代替了思考更快地给出了答案。

    如果还是感压类的机关的话，应该是……箭？

    枪声的响动还是太大，冷兵器确实才是这种场合之下最有用的存在。

    会死吗？

    饶有兴致的，琴酒提起了这样的想法去看着那个身影。

    樱井樱总是跳跃着的有活力的，而当枫树林里飘落樱花花瓣的时候，琴酒也不意外——他看见那个声音跃起腾空，滞空的时间已经足够被称为是在飞翔，直到再落地，她手里已经抓了几根足够长的箭。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樱井樱反手一扔。

    “从哪来回哪去吧——”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既然找到了装置，那就直接破坏装置。

    人的臂力断然是做不到那种程度的，直直地将长箭头扔回，金属的箭头卡入了没完全收回去的机关之上。

    而樱花飘动，人影也如风落在了那处被嵌入在最粗一颗古树中的装置上。

    “安息。”樱井樱伸手抚摸了已经只能包裹着金属的树皮，那是粗糙的已经死去的树木的遗骸，单手成爪，她向下狠狠勾住了那机器的顶端。

    咔擦。

    琴酒向前迈步——他听见了金属被捏碎的声音。

    樱井樱冲他挥挥手，指尖落下一团已经看不出来原样的金属团，从隐约露出来的线路来辨认，琴酒认为这应该是发信器。

    “Gin。”

    “我现在有点生气诶。”

    她摸了摸身旁那颗已经被掏空做成了机关主体的古树，几人合抱的粗细，但是了无生气。

    ——不是不能够接受木制品，但是樱井樱能够感知到这棵古树上还没完全消散的灵。

    这不是完全无神的世界，这棵树曾经差点就要诞生成灵，但是却被人类强行地无意义地劫去生机。樱井樱只是因此而觉得厌恶愤怒。

    琴酒解下绑在自己小臂上的匕首塞给了樱井樱。

    “这是暗杀。”

    “没别人知道的杀掉嘛，死状我可不一定能控制住。”樱井樱笑得很甜，“我收佣金了，办事你放心。”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

    琴酒会感叹怪物原来也有人格解离的这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