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杨坤领着一众美婢,呼啦啦的退了下去,顾星澜身边的那位姑娘还特别不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被顾衡眼风一扫,小姑娘打了个冷战,加快脚步汇入其他人中。

    谭沛拿起桌上的一把小折扇兀自扇了两下,才出声道:“听杨坤说,万里商行愿意让出北境十三城的皮货生意?不知沈公子可是当真?”

    他墨黑的眼眸中仿佛藏了抹睿智,淡淡地望了过来。

    顾衡笑意盈盈地看向对方,道:“自然,我兄弟二人初来京城,也是为我家主子打前阵,这一来生意就出了这么大差头,我们也不好交代。”

    他说完这句后,又转向齐王道:“北境的皮货生意虽好,可赵王与我家主子毕竟是兄弟,我们也吃不了太多,上次的事,我家主子也很是过意不去,事后想想,还是想交王爷这个盟友,就当送王爷份人情,不知王爷可满意?”

    主位上的齐王听了顾衡的话,先是眉心一抬,然后垂眸咬着下唇思索了半晌,才道:“你主子是老三?没听人说老三身边有你这号人物啊?”

    顾衡莞尔一笑,道:“沈某是步暗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家王爷产业遍布大盛,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您说呢?”

    这话倒没说错,雍王有多少产业,可能他自己都未必清楚。

    眼前的二人来处虽略有蹊跷,但能知道雍王坑他这事,可见也是知道内情的,这事除了雍王的人知道,再就是赵王的人知道了。

    如果对方是赵王的人?又为什么愿意把自己境内十三城的生意割出来换他西境的生意呢?这不但是给他在北境安插眼线的好机会么?同时还自曝了在西境的营生,实在是蠢得可以。

    这么一想,这沈家兄弟倒更像是雍王的人才说得通。

    齐王和谭沛对了个眼神,便知两人想得差不多,这姓沈的是被他们打压了生意,与雍王不好交代,这才想出这么个昏招。

    顾文稷哈哈一笑,道:“那你们丢了北境的生意,我那三弟责问起来?就不怕性命不保吗?”

    顾衡道:“雍王那里,沈某自有说法,还请王爷替沈某保密……沈某愿送王爷一个赵王的秘辛,以换来日在朝堂之上,王爷能多与沈某方便,如何?”

    谭沛轻撩眼皮,似笑非笑的看向顾衡,道:“沈公子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顾衡道:“谭家主就不听听我这秘辛值不值吗?”

    谭沛一下下的点着折扇,没说话,像是一种默许。

    顾衡看了眼顾星澜,顾星澜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向两边看了一眼,又回来冲顾衡点了点头,顾衡才道:“几年前淮南赈灾时,赵王曾丢了一本账册。”

    这话一出,谭沛和顾文稷齐齐向顾衡看来,半晌,齐王往回缩了缩前探的身子,谭沛则道:“那册子在你家王爷手中?”

    顾星澜眼眸微动,这和她与顾衡来时想的一样,但这里出了个问题,他们原是想将册子直接给齐王的,可不想谭沛此人睿智谨慎,如果直接奉上账册,会不会弄巧成拙?

    两人像是有某种感应,就听顾衡话锋一转,回道:“在是在,不过庸王看得紧,只怕不会轻易拿出。如果王爷想要,可能要费些周折。”

    谭沛将折扇放到桌上,睨了顾衡一眼,哂笑道:“王爷,我怎么觉得沈家公子目的不纯呢?”

    齐王抻长了声道:“哦……我竟没看出来,不如子明说说。”

    顾文稷开口便唤谭沛的字,足见谭家主深得顾文稷信任,且两人交情极深,并不单单是齐王之母,丽妃母族的关系。

    谭子明道:“沈公子背着雍王卖这么重要的好给我们,只是为了保京城的生意和一个未来官场不确定的照拂,这未免说不通。”

    “其一,庸王生意能做得那般大,可见不是短视之人,所以,沈公子怕雍王责罚,这就说不通了,其二么,潘家掌管下的吏部,只要沈公子能踏上仕途,还怕没人照拂?”

    短短两句话,将之前顾衡所有的解释全部推翻。

    谭沛不愧是齐王第一智囊啊!这脑子不白给。

    原本一直没说话的顾星澜这时却接道:“谭家主所言不错,可若我说,我家公子与赵王有仇,想要扳倒赵王呢?”

    顾衡坐在蒲团上,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酌了一口,没有说话。

    顾星澜又道:“谭家主可曾听过两年前,赵王有个妾室被赵王妃凌虐至死的消息?”

    这事是赵王府内的阴私,本也不值得谭沛关注,只是当时那妾室是怀着孩子死的,还死得颇为惨烈,被赵王妃一把火给烧了,一尸两命,赵王知道后,不但没责罚赵王妃,还带着对方出去散心了一个多月,正好行至许州。

    从此,各个王府里的侧妃妾室们,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皇帝还夸顾文疆行事得当,没有宠妾灭妻。

    顾星澜见谭沛眼眸一深,这人听进-去了,她便接着道:“那妾室姓沈……”

    只一句话,便将所有的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雍王和赵王虽多有利益纠葛,但二人毕竟都是潘贵妃生的,庸王噬财,赵王弄权,两人多年来一直还算相安无事,顾衡要是真想动赵王,就势必会与雍王反目。

    那他在还能利用雍王资源的情况下,为自己另谋一个靠山,就再正常不过了。

    顾衡此时又喝了两杯,眼眸暗沉的盯着桌案,似是被顾星澜的话语触动,勾起了伤心事。

    谭沛像是终于盘问完了,他向齐王点了点头。

    顾文稷爽朗的笑道:“即是如此,那沈小兄弟这个朋友,本王交了,往日之事不可追,咱们共待来日,来本王与你畅饮一杯。”

    顾衡蓦地站了起来:“好,王爷,沈衡敬你,咱们共待来日。”

    几人又推杯换盏了一番,席间,谭沛与顾衡上到朝中吏治,民生百态,下到乡间杂谈,全都聊了个遍,最后谭沛得出结论。

    沈家这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来年必中,想来他日在朝堂上,此子前途必不可限量。

    顾星澜临走前,将一张字条压到谭沛面前,道:“这是账册所在之地,我家公子不便,还请谭家主派人自行去取。”

    谭沛抽走字条:“多谢沈小公子。”

    顾星澜转身刚要走,似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太学的谭松可是家主堂弟?”

    谭沛面色一顿,问道:“正是,可是阿松又惹了什么麻烦?”

    顾星澜语重心长地说:“哦,也没什么,昨日他与兄长有点龃龉,我不小心伤到了令弟,还望家主勿怪。”

    她话锋一转,一脸为难的道:“只是……令弟还是不要再去招惹潘颜两家公子的好,毕竟这段时间,齐王在圣上面前也不好过,就不好再给对方由头,发落谭家了,家主以为呢?”

    顾星澜这话说得很是客气了,不但顾及了谭沛的颜面,还能洞若观火的看清眼下的局势,帮谭沛提个醒,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谭沛深吁了口长气,起身冲顾星澜点头道:“谭某替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多谢沈小兄弟。”

    顾星澜搀着顾衡起身道:“兄长,咱们回了。”

    顾衡原本已喝趴在桌上,此时被顾星澜扶着,才如梦初醒的道:“哦?回了吗?”他迷迷瞪瞪的转身先冲齐王行了一礼,又冲谭沛一辑,才由着顾星澜将他搀出阁楼。

    两人走后,顾文稷看向谭沛道:“这两人的话可信吗?”

    顾文稷自己是信了大半的,但他还是小心的向谭沛求证。

    谭沛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道:“不急,我派人去北境查查赵王那妾室,看对方是不是有这么个弟弟?”

    他扬了扬手中的字条,又道:“至于账册,等北边的消息回来,再派人去取。”

    齐王今日也喝了不少,他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歪着半颗头道:“行,你看着办吧,这事要是真的,收下沈家这小子的投诚,也没什么坏处。”

    顾衡被顾星澜一路搀着出了谪仙别宛,才坐上马车,顾衡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眸倏地清明了过来。

    他接过顾星澜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把脸,长出了一口气,道:“这算是过了吧?”

    顾星澜眼眉舒展的点点头,不吝夸奖道:“公子做得不错。”

    夏日的晚风透过车帘,吹进这密闭的车厢里,让车里的酒香二次发酵了起来,顾衡只觉得今日的酒是有些醉人了,他此时被星澜瞧着,没来由的心颤了一下。

    少年的悸动往往就在不知所起的一瞬间。

    今日是陶川驾车,车行到一处潜坑,马车腾地颠簸了一下。

    顾衡原本就乱晃的身子倏地往前一倾,正好撞在了顾星澜的身上。

    他只觉得唇上一阵冰凉,一种极软的触感从唇间传来,顾星澜卷曲的睫毛一下下的扑扇在他眼前。

    两人四目相对,鼻对鼻嘴对嘴的,顾衡怔了怔,只觉心如擂鼓的“通通”跳动起来,那频率极快,像是顷刻间便能蹦出喉间似的,吓了顾衡一跳。

    他腾地一下往后靠去。

    “嘭”的撞到了车架上,可他顾不上背上的疼,急急的道:“星、星、星、星澜,我不是有意的……”

    顾星澜也喝了不少酒,本也微醺,她愣怔的看着顾二,被对方这一嚷嚷,才回过神儿来,她这是被人轻薄了?

    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少年,眼眶氤氲,急得都快要掉眼泪了。

    她反而静了下来,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不就是被小孩子擦了下嘴角吗?至于吗?看把孩子急的。

    她都多少年没看到顾衡这个样子了?一时意动,主意一转,顾星澜佯装焦急的模样道:“公子,您还没亲过姑娘呢?就这样被星澜给……以后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她心里正想着,依这小子小时候的尿性,一准会哭鼻子吧?

    就见顾衡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黑亮的眼眸灼灼的盯着她,一脸郑重的道:“星澜,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啊?”顾星澜眼睛倏地瞪大,嘴唇微启,不敢置信的看向顾衡:“公子说什么?”

    顾衡眼神炙热的看着顾星澜,心底主意一横,只听他轻柔的魅惑道:“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吗?星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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