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

    寿德帝的面孔卡在烛光和阴影交界处,先是哼了一声,才厌烦的道:“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贵妃身子不适,打今日起,闭宫休养。”

    “诺。”两名小太监就拖着潘贵妃往外扯。

    “陛下,陛下,疆儿冤枉啊……疆儿冤枉啊!陛下,陛下……”

    声音越来越远,华丽的宫裙沾着鲜血在地上拖拽出逶迤的红痕。

    ***

    北大街的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陈焕一把钢刀断成两半,满身是血的单膝跪地,呼呼的喘着,他认命的阖上眼眸,等待着最后一刀。

    半晌,该落的刀没落下来,只有一阵簌簌的风吹过,他掀起眼帘看向眼前的黑衣人,目光带着探究。

    “陈都卫,得罪了,保重。”言毕,蒙面的黑衣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里,记忆中,只有那一双特别潋滟的凤眼深入人心。

    黑衣人出来后,仰着头觑了眼西沉的天色,纵身一跃,片刻后,转入柳叶街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再出来时,已是换好月白锦服的顾衡。

    他出来后,又转入一座高楼的后门,敲了几下,“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不惑从里边探出头来,“大人。”

    顾衡领着不惑从后门进了楼里,七层的花楼里灯火通明,‘红袖招’的牌子异常的打眼,底层最中间的舞台上花魁娘子正在翩翩起舞,顾衡从花魁身边过时。

    花魁纤纤玉手高高一掷,一朵玫瑰从空中划过,正正落入顾衡怀中,花魁还冲他魅惑的一笑。

    “哦……”全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这位公子运气真好啊!嚯……”

    “就是,公子好运气,芙蓉姑娘今晚第一次接客,就选中您了,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有人羡慕,便有人不忿,两位华服公子拨开众人挤了过来:“等会儿……我们在这候了一晚上了,这小子凭什么抢先,不合适吧?”

    “就凭你,也不打听打听……”

    看见顾衡那张俊逸潋滟的脸时,话音戛然而止,还噎得说话的人咳了两嗓子。

    不惑挡在顾衡身前冷声道:“打听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竟是沈大人。”那个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嘿嘿赔笑。

    顾衡却把花枝往他手里一塞:“送你了。”

    “……啊?”两人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看着顾衡挤开人群,扬长而去。

    顾衡出了‘红袖招’纵身上马:“什么时辰了?”

    不惑道:“回大人,子时一刻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光,今夜正好是个上弦月,星星被柔和的月亮照拂着,一闪一闪的,像亲人的眼睛,顾衡喃喃道:“快了,母妃,你们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大人说什么?”不惑看向他。

    顾衡勒马道:“星澜那边估计都差不多了,咱们走,驾……”

    南城这边一片热闹,东城门这边天都快塌了,陆陆续续的禁军披甲而出,街道全部戒严,一桶桶的清水浇在路面上,冲去一层还有一层,边沟里都是红通通的,仿佛怎么洗都洗不净。

    从宫里推出来的一堆堆的黑衣人尸体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有些人身上还被火烤得面目全非,焦煳味与血腥味焦灼在一处,让人隐不住作呕。

    推尸体的兵士面上挂着口巾,蹙眉骂道:“你们找死便罢了,还带得老子跟着受罪,艹。”

    他一边骂还一边踹了尸体一脚,也不知扯到了哪个死人神经,那尸体焦黑的脸上,眸子蓦地睁开,吓得那推车的士兵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顾衡勒马停在一边,就见顾星澜领着三卫的人自宫里出来。

    赖春生紧缀在顾星澜身后,踟蹰了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说:“沈都卫……以、以前,都是小的们不懂事,还、还请沈都卫宽恕。”

    “对,都是小的们有眼无珠,以后沈都卫就是咱们老大,你说一,兄弟们绝不说二。”

    几人赶忙表忠心,说完,还看了看顾星澜的脸色。

    顾星澜长腿生风,到宫门处纵身上马,睨了眼这帮手下,道:“……成,那我就先给你们都记着,今后看你们表现。”

    赖春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嘿嘿笑道:“自然,沈老大放心,兄弟们绝不会拖你后腿。”

    顾星澜调转马头,便看到顾衡带着不惑向她走来。

    三卫的兄弟们看着身形高挑,面容俊逸的一位公子向他们老大而来,才出了天道教的事,几人刚表了忠心,纷纷警惕的拦在前面呵斥。

    “宫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小弟还没等装完,便被赖春生一把拽了个趔趄。

    赖春生尴尬的笑道:“沈、沈大人。”

    三卫的弟兄们一个个愣在当场,靠,这竟是沈老大的那位吏部的兄长?

    脸都在今天一天丢完了,众人有的看月亮,有的数砖缝,还有的对着马屁-股,一下下数马尾巴多少根毛,要多尴尬就多尴尬。

    顾星澜觑了眼她新收服的这些兵,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下马道:“你怎么过来了。”说完,她又回头给了赖春生一个眼色。

    赖春生立马会意,拉着三卫的人走向一旁。

    顾衡上下左右的审视了顾星澜一遍,见她除了风尘仆仆了点,身上倒是没有伤,衣服也算完好,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拉住顾星澜的手,低声问:“成了?”

    顾星澜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北大营的兵符亮出:“我这便要去北境了,剩下的事,你和先生便多费心了。”

    顾衡拽了顾星澜一把,指尖在她掌心一下下的划着,心中再是不舍,也不敢耽误正事,他克制着自己,上前抱了顾星澜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那委屈的小模样,很是勾人,顾星澜无奈一笑,一晚上因顾征而生的戾气一扫而空,两人隐在宫墙下的阴影里,顾星澜趁没人注意,微踮脚尖在顾衡耳坠处低喃。

    “小鱼放心,我很快回来。”说完,她飞快的在顾衡脸颊上啄了一下。

    顾衡只觉得脸上一麻,心脏怦怦直跳,他只怔了一瞬,便一把搬过顾星澜的脸,目光灼灼的看向她的眸子,在对方的笑意中,直接吻了上去。

    顾星澜只觉得嘴上一凉,一种奇特的酥麻由唇上一路蔓延到心间,然后像烟花一样在胸腔炸开,她心里一甜,不自觉的张开的口试探的咬了顾衡一下。

    顾衡眸子倏地的一亮,瞬间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他向着唯一的清泉汲取,不断的深入,柔软与柔软纠缠,你退我进,互相试探描摹,贝齿与红唇不小心磕在一处,还带着略微的疼,可这并不能阻止顾衡停下。

    他太惊喜了,算起来,这是两人分开后,星澜第一次主动与他亲近,他差点以为他会失去星澜了。带着无限的渴望和眷恋,两人吻得既悸动又克制。

    顾星澜微喘着推开顾衡,缓了一息,笑道:“小鱼要乖,等我回来。”

    说完,她便转身上马,“三卫的,走了。”

    不惑急道:“大人,我想跟着主子同去?”

    顾衡看着他的星澜英姿飒爽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心情超好的说:“去吧,帮我把人护好。”

    不惑飞身上马,撂下句“大人放心。”少年高扬马鞭追着顾星澜而去。

    顾衡勒马走后,在宫墙北面的树下走出两人。

    “主子?”卫风担忧的看向顾宴,他们车马不休的赶了半个月,总算是赶到了。

    可竟然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世子都多少年没活得有个人模样了,这好不容易遇到了沈姑娘,才又找回了点当年晋王世子的影子来,可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顾宴沉着一张脸,好半天才说:“先回府吧。”

    卫风急道:“那夫人?”

    “她不会有事,白术说过,她内力和记忆应该都恢复了,还有北大营的兵马跟着,出不了什么差错。”想了想,又加了句:“让我们北境的人都搭把手,定要护她周全。”

    卫风喜道:“是,世子,我这就去。”

    ***

    右相刘宽得了消息,深夜进宫跪在承庆殿外:“陛下不可啊!西境本就不安稳,北境若是再乱,恐社稷动荡啊……陛下。”

    刘宽说完,“嘭”的一个头磕在地上,又壮烈的说:“请陛下收回成命……”

    右相李延陪在一边,叹气道:“刘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清流们随刘宽跪在一处,虽没刘相情绪激动,但也陪着死撑着,庄太傅带着顾衡打外面时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他打刘宽身边过时,被刘宽一把拽住袖子。

    “太傅,您一定要劝劝陛下,北境不能乱啊!”

    庄培叹了口气,道:“刘大人,您这是在逼陛下,北境之事,那是谋反,如今不过是押解进京,这已经是陛下宽宥了,刘大人快带着人回吧。”

    顾衡从李延身边走过时,眼眸不转,李延却看着顾衡微怔,手指不自觉的抓着官袍下摆,看着那一抹红色的官袍背影若有所思。

    “像,真是太像了,难道真是我老了?”李延呢喃道。

    承庆殿内,还没休息一个时辰的寿德帝怒不遏的又将一个手炉砸到了毯子上,他脑仁一跳一跳的疼,见庄培和顾衡进来,骂道:“太子都殁了,东宫烧了大半,他们还敢劝朕不动顾文疆,他们安得什么心?莫不是都是北境的人了不成?”

    刑部侍郎李敬亭和刑部尚书潘敬之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尤其是潘敬之,整个身子跟水捞出来似的,冷汗把袍子都打湿了。

    庄培道:“陛下息怒,刘大人就是太执拗了。”

    寿德帝道:“沈衡,今日起擢升为刑部尚书,把京中所有赵王的党羽都给朕查出来,一人也不许放过。”

    顾衡道:“臣领命。”

    “潘敬之摘了帽子,回府待查吧……李敬亭,你协助沈衡。”

    潘敬之整个身子瘫在地上,肩膀耷拉着,他这回算是完了。

    李敬亭微抬起头,余光瞥了眼顾衡,这人的际遇真是不可以常理论,想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竟不及一个破落户。

    “诺。”李敬亭道,那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甘与嫉妒,还有一丝探寻。

    寿德帝又道:“太傅,沈衡即是你弟子,那你便协同审理,那些宗亲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在,能压一压。”

    “诺。”

    ***

    上京城到北境,最快也要一个多月,顾星澜从北大营点了一万兵士,直奔北境而去。她们这次主要是捉拿,并不是开战,一万人本是够的。

    可不承想才进北境,顾文疆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闭城不出,直接反了。

    “皇帝重伤,奸臣当道,北境要清君侧,匡扶社稷。”

    “清君侧,扶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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