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聂军避开人寻了个空来见顾星澜时,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京。

    “公子这就准备走了吗?”

    不惑疑惑的打量聂军,只听顾星澜道:“自己人。”她在姑苏救聂军那会儿,不惑并不知情,小狼崽子了然的点了点头,转去门外守着。

    顾星澜示意聂军坐,她自书案上抽出一封信递给聂军:“这几年还好吗?”

    聂军接过信后展开,边看边回道:“托二公子的福,一切都好,当年我从西境回来,赵王虽没查我,但对我也不如之前信任,明着升我去燕城当守将,实际上也有猜忌的意思……抱歉,这次没能帮上公子什么忙。”

    信里是顾衡写给他的北境的一些部署安排,信封底部还有一块金镶玉的长命锁。

    顾星澜说:“并不,要不是你在暗中递消息,我们也没这么顺利,这些年辛苦你了,家里都还好吧?”

    聂军脸一红,两年前他在燕城遇到了一位不错的姑娘,就此安了家,三个月前还喜抱了个闺女,很是高兴。

    “二公子有心了,我代小女谢谢二公子。”他拿着长命锁爱惜的揣进怀里,眼睛里全是愉悦。

    顾星澜拍了拍聂军的肩膀,说:“应该的,林大人如果还在,会替你高兴的。”

    聂军长吁了口气,苦涩的笑了笑,“是啊!义父如果看到林娘,一定也很高兴。”

    聂军走后,不惑问:“主子,聂将军既然是自己的人,为何还带头闹事?”

    “他与我们对立,才能更好的取得别人的信任。”顾星澜想到什么,把手边的事交代给不惑:“我出去一下。”

    “主子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少年今年十六了,站起来比顾星澜都高,眉眼也越发的深邃俊朗,是个好小伙子,这些年苦练下,武功突飞猛进,做事也稳重,不然顾衡也不会让他跟来。

    顾星澜来找郁池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包扎手上的撕裂伤。

    见到来人,郁池并不意外。“沈都卫坐。”

    “我与郁将军并无旧,将军为何出手相助?”顾星澜开门见山。

    郁池系好纱布,坐在顾星澜对面,先是打量了她一番,才说:“郁某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顾星澜挑眉:“方便透露受谁之托吗?沈某不想欠人情。”

    郁池却蓦地笑了起来,高深的道:“自然是将都卫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图递给顾星澜。

    “这是我家主子送给都卫的礼,算是赔罪。”

    顾星澜展开一看,竟是北境十三城的详细布防图,这礼够分量,与聂军的那一份交叉在一起,互为补充,更为全面,正是她眼下所需。

    能送出这份礼,又想求她谅解的,这世间不做第二人。

    顾星澜细长的指尖在图上摩挲了好半天,思索良久,她前前后后活了这么多年,太明白顾宴的心意了,正是因为清楚,才更要慎重。

    世间男子与她而言皆是同类,只有在顾衡面前,她才会觉得自己当个姑娘也不是不行,何况顾衡与顾宴是亲兄弟,她就更不能含糊。

    想明白了,顾星澜再是不舍,还是将舆图推了回去:“郁将军,这图虽好,但沈某不能收,你家主子不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他良多,委实谈不让原不原谅,郁将军的情,沈某记下来,来日方长,必不会亏待了将军。”

    郁池没想到顾星澜是这么个反应,怔在当场,等他再想为顾宴说些什么,顾星澜已经转身走了,他懊恼的一拍自己大腿。

    刚包好的手瞬间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他嘶了一声,丧气的呢喃道:“完了,主子这事让我给办砸了。”

    北境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后,陆成江留在北境,顾星澜只带着三卫的五百人押着赵王及家眷回了上京城,赵王妃听说儿子没了,整个人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一路上倒还安稳。

    ***

    寿德帝坐在太和殿上接到顾星澜报上来的折子时,先是长吁了一口气,出神的看着折日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臣们这几个月来,被顾衡修理得人人自危,只有刘宽与一众清流还有些底气,原先也是他最反对对北境出兵,这会儿见北境大捷的折子都进宫了,自是不好再说些什么给皇帝舔堵。

    满殿大臣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寿德帝的神情,也不敢催。

    卫福满出声提醒道:“陛下……沈都卫明日就进城了?您看?”

    顾征被拽回思绪,合上折子说:“顾文疆直接押至天牢。”

    刘宽上前道:“陛下,那北境当如何?”

    这就是件头疼的事儿,皇帝的心病,朝中的老臣哪个不知,可抓了赵王,北境也不能就这么撂着,总要拿出个章程。

    “李延,你来说说,派谁去北境合适?”

    “这?”被点名的李相一顿,他想提淮王,可作为岳丈,自然是要避嫌的,复又垂下头去说:“臣以为朝中诸位老将军皆可。”

    寿德帝眉头微蹙,沉着脸没有说话,可以看出显而易见的不满。

    赵王倒了,朝堂上半壁朝臣噤若寒蝉,另一半也各有主意,半晌,庄培上前道:“臣以为,可派淮王,淮王是一众皇子中最为恭顺的,能力也强,且对陛下一片忠心,可……”

    刘宽打断道:“太傅此言差矣,当年的赵王也是恭顺有加,可结果呢?”清流之首的刘宽,最不愿意看到的莫过于世家皇亲手中的权柄过于庞大,于社稷无半点好处。

    他就是世家中出的奇葩,放着高贵的身份不顾,却领着一帮穷酸整日忧国忧民,将大家伙的利益放在地上踩,这不是有病吗?

    堂上的世家官员心里恨得牙痒痒,只能低垂着头,用余光瞪刘宽,但刘宽站前面,后脑勺又不长眼睛,压根看不见,倒是让众人更气了。

    这时人群中的颜诀率众而出道:“陛下,臣私以为,可让沈都卫先暂时接管北境,再慢慢物色合适的人选。”

    此话一出,堂上所有臣工先是怔了一下,但细细琢磨,这好像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有些人就是要找存在感,比如清远侯齐思存,他顶着个流油的肚子上前道:“小颜大人此话不妥,那沈星澜只是一个区区的四品都卫,他何德何能?能掌管北境防务?”

    平日里好脾气的颜诀这次却厉声争辩道:“四品都卫怎么了?赵王率北境兵马造反时,不是沈都卫一力设计,从腌臜边沟进城生擒赵王的?不是他巧设计谋化解北境十三城兵力的?难道是你清远侯爷?”

    “这等智计之人如果不能暂管北境?你能?皇子不行,老将军不行,侯爷倒是给颜某找出个能用的人?”

    “你……”

    “而且也只是暂代,侯爷急什么?还怕沈都卫夺了你们外戚在朝中的位置不成?”

    “你胡说?你、你……”齐思存急得直冒虚汗,但被颜诀戳中心事,一时情急,反倒噎住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清远侯是皇帝母家的表弟,朝中这些外戚中的翘楚。

    寿德帝看齐思存那样怂人的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母后睿智一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侄子?

    他咳了两声,夹了齐思存一眼,打断说:“好了,吵成一锅粥,像什么样子?”皇帝一出声,满殿寂静,寿德帝转向庄培:“太傅以为如何?”

    “臣是沈尚书的老师,还是避嫌的好,但凭陛下做主,只要能镇得住北境,皆无不可。”

    寿德帝又看向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言的顾衡,良久才说:“……沈衡?明日你去城外迎一迎你弟弟,和他说,替朕守好北境。”

    顾衡上前道:“臣遵旨。”

    他刚起身,便听寿德帝又说:“你弟弟今年年岁几何?”

    “回陛下,星澜比臣小一岁,今年十九。”

    寿德帝倏地笑了:“十九?不错,好年华啊!沈都卫年少有为,朕很是喜欢他,想做个主,把齐王嫡女许给他,你看如何?”

    顾衡身子一僵,隐在袖笼中的手攥得咯咯响,面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悦,他感觉他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刀在凌迟,割得血淋淋的。

    能站在殿中的哪个不是人精?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这是又要用人,又要把人拴着,也是,这才是他们这位陛下的惯用套路么。

    所有的人都向顾衡看来。

    顾征这手确实阴险,赵王倒了是板上钉钉的事,眼看沈家两兄弟势头渐起,齐王在北境被打得狼狈,招安李宴也在议程上。

    他抽个回手,扶齐王一把,起来与沈家兄弟互相掣肘,再好不过。

    齐王与沈家兄弟狗咬狗的撕扯北境这块肉,才是他乐意看到的。

    顾衡微垂着头,没说话,寿德帝等了一会儿,不悦道:“怎么?沈大人不愿意?”

    “不。”顾衡终于出声道,这声不,惹得满殿的朝臣纷纷惊诧的侧目,这是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啊?这沈大人莫不是疯了?

    顾衡狠狠的攥着自己的手心,在老皇帝发火前,终于温和的笑道:“臣求之不得,臣替星澜高兴,怔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再次折腰将身子弯得与地面平行,“臣代家弟,谢陛下。”在没人看见的眼眸中,尽是寒霜。

    寿德帝长吁了口气,满意的走了,散朝后,小太监收拾大殿时,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几点殷红的血渍嘀咕道:“莫不是今天哪位大人流鼻血了不成?”

    ***

    翌日,顾衡揣着圣旨出来迎顾星澜的时候,全程的神游天外,被旁边的阿笙拽了一把:“主子,那是公子吧?好神气啊?”

    他顺着看去,星澜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领着一众将士睥睨的走过长街向他而来,仿佛像个天生的王者,是那么的光芒四射,初秋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仿若他的神明。

    虽然知道顾征的赐婚毫无意义,可他就是生气,就是心里不舒服,甚至如鲠在喉。

    “驾。”顾衡蓦地策马奔向顾星澜,待至近前,双腿一蹬,纵身跃至顾星澜马背上,修长的手臂环过顾星澜纤瘦的腰肢,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假公济私的满足了自己半年来的思念。

    “星澜,我好想你。”顾衡小猫似的贴在顾星澜耳边说,“驾……”长腿一夹,战马哒哒的向远处跑去,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

    长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抻着脖子嘀咕道:“靠,我没看错吧?那是两位俊俏公子吧?这是什么情况?大盛朝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

    说话的人被旁边另一人打了一个脑瓢。“可住嘴吧你,看清楚了,那是沈大人和沈都卫,人家两人是兄弟。”

    被打的人缩了缩脖子,尴尬的嘿嘿了两声。

    在他不远处,两名打扮得粉嫩的小公子盯着顾衡离去的方向看了好半晌,一人道:“郡主,咱回吧?想看沈都卫,有的是机会。”

    顾碧云长吁了口气,说:“我不是来看他的……算了,明日再说,回吧。”两人挤开人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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