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时间分秒过去,无声的等待如同一场酷刑。

    白夫人好几次扑上去想扒开急救室的门,被曹默拉了回来,强行摁回椅子上。

    曹默一直站着,他的眉头蹙成川字,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

    时间每过去一秒,他对白宇明的担心就增加一分,白宇明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绝不允许白宇明出任何差错。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知道这种担忧的心情无济于事,但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年在河边等待安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心情,这大概是人面对死亡本能的害怕吧,所幸安心又回来了,第一次,他把希望寄托于神灵,他在心里虔诚的祈祷,上天能保佑白宇明平安无事。

    也许是他的诚心打动了上天,经历了几个小时的等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白宇明被推了出来。

    白夫人第一个起身,胡乱擦一把眼泪,扑到护士身上,紧紧拉住护士的手,声泪俱下,“ 姑娘,我儿子怎么样了?求求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求求你…”

    护士见多了这种悲恸的场面,用力将白夫人推开,冷着脸,“ 夫人,请不要妨碍我工作,病人急需转到ICU病房观察。”

    白莹连忙过来扶住母亲,“ 妈,你别太着急,哥哥不会有事旳。”

    曹默也跟过,安抚白夫人道,“ 阿姨,等医生出来,医生会把情况告诉我们的。”

    一旁的白继盛终于也开了口,“ 阿萍,你先不要太着急,儿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徐安心和张晓玥自知插不上话,一直沉默不语,白宇明昏迷不醒,头部缠满绷带,张晓玥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寻找一种安慰,却什么也找不到。

    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曹默迎上去跟医生握手,打招呼。

    医生异常疲惫的神情中,透着一丝尽力后的遗憾,“ 病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由于伤到脑部神经,短时间内恐怕难以醒过来,家属多刺激他的神经,这样有助于唤醒病人。”

    医生的话虽说得委婉,但白夫人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她如何能接受早上出门前还意气风发的儿子,转瞬成了植物人。

    她扑向医生,握住医生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医生,我儿子还那么年轻,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白夫人话未说完,人已经滑到地上,晕了过去。

    医生连忙扶住她,“ 夫人…”

    白莹惊慌失措地过来扶住母亲,“ 妈…妈…”

    现场瞬间又乱成一片,护士协助一个年轻的医生,把白夫人抱上担架床,推进急救室抢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继盛哪怕再坚强,此刻也不禁老泪纵横纵横,嘴里呢喃,“ 阿萍,一切还有我,你别太难过…”

    白家乱成一锅粥,安琪躲在医院的角落目睹着一切,她虽有些后悔,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徐安心引起的,她要对付的人是徐安心,是白宇明自己闯出来的,这一点也不能怪她,听到医生说白宇明很再难醒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秒钟的心疼,仅仅一秒钟而已。

    安琪爱白宇明不假,但是她是聪明人,不可能为了一份虚无的爱情而搭上自己的青春,况且白宇明也不爱她,白宇明变成植物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看来老天还是很公平的。

    安琪不想再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她转身正准备要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把她拉了回来。

    匆匆赶来不是别人,是苏玉莲。

    苏玉莲话未出口,人已扑通一声跪在白继盛面前。

    “ 表哥,安琪不懂事,我求求你看在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她一次。”

    苏玉莲颤抖的声音里充满卑微的乞求,为了女儿她必须放下所有的尊严去求白继盛。

    白继盛不看苏玉莲一眼,他浑浊的眼里闪着绝望的泪光,他的儿子昏迷不醒,妻子还在急救室抢救,他有什么理由去原谅伤害他儿子的凶手,有什么理由?

    当年苏玉莲怀孕后被男友抛弃,来找他借钱去打胎,他便想出了利用苏玉莲来拆散安康健和徐蔓,借此打击安氏的法子…

    如今他的儿子被苏玉莲的女儿所害,这算不算报应呢?

    害人者终害己,如今的结局只能说是他罪有应得。

    白继盛的沉默对苏玉莲来说是一种致命的煎熬,她知道这位远房表哥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可是为了安琪,她绝不能轻易放弃。

    苏玉莲的头不停的磕在白继盛轮椅的脚踏上,坚硬的铁杆硌得她额头渗出血丝,强忍着疼痛,她抱住白继盛的脚苦苦哀求,“ 表哥,求你放过安琪,表哥我求你了。”

    都是为人父母,白继盛又怎会体会不到苏玉莲的心情,可是想到儿子,他的心硬如磐石,“ 我不可能原谅安琪,她必须付出代价。”

    白继盛说罢,猛的一抬脚,把苏玉莲推倒在地上。

    安琪原本想偷偷地离开医院,到国外避一避风头,等白继盛气消了再回来,没想到母亲会如此这般来为她求情,她虽然对白继盛有所忌惮,可也做不到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

    安琪从角落里冲出来,把母亲从地上扶起来,对白继盛怒目相向,“ 你这样对我妈妈,我爸爸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白氏灭亡吧。”

    安琪把白宇明害成那样,脸上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让白继盛的脸色瞬间变成铁青,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爸爸…”

    白继盛一脸不屑地望着安琪,“你最好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哪一点长得像安康健,安康健要是知道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是别人的野种,他猜他会怎么做?”

    白继盛带怒的声音震得安琪恶魔发疼,心也跟着慌起来。

    她一下子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苦苦哀求白继盛,明白了这些年母亲又为何要刻意疏离白家,不让她接触白家的人,同时也明白了那天在医院的病房里,白继盛为什么怒斥白夫人,说她配不上白宇明…

    许许多多的事情,恐怕都是白继盛这个老家伙一手操纵的,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握在别人的手里,而她却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实在可笑至极。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去承认,“ 你胡说,我诅咒你…”

    安琪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扇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母亲。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玉莲,“ 妈…你…”

    安琪白皙脸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异常明显,苏玉莲噙着泪水,心疼地抚摸女儿的脸,“ 琪儿,疼吗?”

    不等安琪点头,她拉住女儿的手,“ 琪儿,我们走。”

    既然结局已经无法改变,苏玉莲想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这些年,她在安家没有一天是过得心安,这样也好,以后终于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谁又能想到,她堂堂的安夫人,背的包戴的首饰全都是假的,因为真的被她卖掉换钱了,她不断的存钱,就是担心有天被赶出安家,她和安琪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一天终于来了,苏玉莲失望,但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她拉着安琪的手,缓慢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玉莲和安琪的离开,唯一感到震惊的只有白莹,白莹是讨厌安琪,但又有些不愿相信父亲说的话。

    就在白莹纠结间,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护士推着白夫人走了出来。

    白夫人只是受了刺激,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很快就会醒过来。

    得知白夫人没事,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白莹跟着护士把白夫人推到病房,管家推着白继盛跟在后面。

    张晓玥心里虽记挂着白宇明,可她也清楚这个地方不适合久留,她正要拉着徐安心离开,耳边传来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

    “ 你如果愿意,就留下来帮白莹一起照顾夫人和宇明吧。”

    那个声音孤傲凌厉,却又带着些许的期盼。

    张晓玥不由一怔,她没听错,白董事长让她留下来照顾白宇明。

    如果她愿意?

    她愿意吗?留下是否就意味着能和白宇明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白宇还能不能醒来?他醒来后又会不会嫌弃她?他们在一起会幸福吗?

    张晓玥在思考的同时,她的手不自觉地的搭在腹部上,她腹中怀着她和白宇明的孩子,不管怎样,孩子需要一个家,如果孩子能有一个有爸爸,有爷爷奶奶,还有姑姑的家,一定会很幸福,只要孩子幸福了,她也就会跟着幸福。

    张晓玥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愿意留下。”

    她的声音极细,却又震撼到在场的每个人。

    徐安心想阻止,她不忍心看着晓玥深陷泥潭,可是触碰到晓玥坚定的眼神,阻止的话如鲠在喉,她只是轻问,“玥玥,你想好了吗?”

    晓玥点头,徐安心便不再出声。

    曹默倒也没想到白继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确实对晓玥不太公平,可是出于对白宇明的私心,他又觉得这样的结果很欣慰。

    他思忖片刻,故意说到,“ 白叔叔,晓玥住在北郊我名下的别墅,时间不早了,我先送她和安心回家。”

    “ 不用你费心了,我等下让司机送她回白家大宅,至于她的东西,我明天让管家去取回来。”

    白继盛说罢,望向晓玥,“ 我这样安排你没意见吧。”

    事情发生得突然,晓玥心中虽毫无准备,可是既然已决定留下来陪白宇明,她也不想再矫情。

    晓玥摇头,“ 我都听您安排。”

    白继盛虽是第一次见张晓玥,可他看得出晓玥是个朴实的女孩,他感觉得到她是真的爱白宇明。

    患难见真情,儿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白继盛颔首,“ 你过来推我去病房看夫人吧。”

    晓玥应了声好,转过头对安心挤出一个笑容,“ 安心,我先走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说罢,晓玥轻轻拂开安心的手,朝白继盛走去,她脚步有些沉重,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可她知道自己只能这样选择,因为白继盛哀伤的眼神,白夫人的无助,还有孩子…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张晓玥加油,你一定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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