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墙摇2

    “你恨他吗?”

    暮言被问得一怔,南晏的漆黑眸子注视着自己,俯下身贴得更近。

    她松手躲开,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恨他藏着心意不说,所以连他死后传闻替他证明的感情,都要拉去和不开口的他一起埋葬?”

    听着他嘴里说出一句句如刀插心扉的话,暮言惊觉南晏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以一种她不敢面对的身份询问。

    她惶恐想要甩开手远离他,又被他抓着手拉回去,力度不紧不松,无法挣脱又不觉难受。

    世间伪造的故事用了那么多字词篇章来形容他的爱,可真实的那些年里,他只是踩着她的脚印追随她,沉默地独自欢喜。

    所有的爱意都在不动声色里,但每一处,暮言都知道在哪里。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滋味很美,她很容易就认出来了。

    她眼眶酸涩,咬牙反驳,“那些野史没有一句是真的,他不该被诋毁成违背常伦的反面!只是你们按自己喜好编造的故事!他什么样子,你们不配下定义!”

    “倘若他也喜欢这些故事呢?”南晏问,“他听到这些故事,会和你一样愤怒?还是会落泪。”

    暮言的眼眸倏忽冷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谈他的想法。”

    “也许我真的有资格。”

    南晏低眸说道,随他埋葬在心和坟墓的事情,世间流言替他公布于众。

    他不会落泪,但一定欣慰。

    手肘忽遭一击,南晏猝不及防,胳膊麻得连带着手也无法控制,不得已松开了暮言。

    而暮言将手中的钝锥放进储物袋,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边走边用帕子擦着那只被他握过的手。

    连骂都懒得骂他一句。

    南晏知道她已经彻底烦了,此事到此为止,再去争论只怕小命不保。

    他留在原地,呲牙揉着胳膊,过去好一会儿了半个手臂还酸得没知觉。

    眼前飘过一道传音符所化灵气,悠悠朝屋里飞去。

    南晏目送传音符灵气进屋不见,伸展酸麻手臂,在围着石栏的花圃边找了张杌子坐下。抬起头,他看到暮言从房里出来,随后缓缓向自己走来。

    南晏心慌意乱地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晾晒的药草和需要修理的杂草,找不到逗留的借口。

    那道传音符的灵气跟在暮言身侧,她停在南晏面前,吩咐:“结界外贴着本体,去找到送回给传音人,让他听话。”

    “谁?”南晏起身。

    “自己看。”她说完扭头就走。

    南晏将那缕还要跟着她飘走的灵气捞过来,她竟会让自己听她的传音消息。

    难不成是这道传音和他有关?

    他不禁对这条传音符的内容不禁好奇起来,到结界外顺着灵气指引,揭下那张实体传音符纸,注入法力查看。

    “祝先生康安,南道友之事发生得突然,弟子忧心先生,只因宿长老禁止我们再接触您,才迟迟未曾看望,事毕定立即前来。”

    是雪之初。

    南晏听到第一句话就认出声音皱起眉,立即捏起传音符飞向鸩行岭领域。

    在路上南晏没多想,一见到雪之初,心底便生出厌恶之感。

    回想他之前故意诋毁自己的那些行为,南晏却又不屑报复他,只把传音符飞射过去。

    伤情蛊之事南晏第一时间就怀疑雪之初,但上次见他已是很多天以前,就算碰过他带来的发冠……

    南晏忽然愣住,如今一想,难道当时暮言让他为她戴发冠,是因为担心上面动了手脚不想碰它?

    终于想明白她的缜密心思,南晏神色凝滞,不禁胆寒。

    见到南晏突然造访,鸩行弟子们正觉奇怪。

    雪之初接住朝自己飞来的传音符,只一眼就认出是刚偷偷发出的那张。

    雪之初不可思议地看他,怎会在他手里。

    “先生让你听少岭主的话,鸩行岭处于风头浪尖处,各家互相怀疑,你别给她找麻烦。”南晏说罢,欲转身离开。

    其他鸩行弟子闻言,才知雪之初向辛淮岚传音之事,纷纷惊疑看向他。

    雪之初在众人注视下丝毫不慌,冲南晏冷哼,“你已不是先生护卫,从何得知先生的意思?莫非是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南晏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事,回头见所有人都是一副知道此事的神色,回想起来应该是昨日自己在结界外不主动进去,已被有心之人暗中查过。

    他瞥了眼趾高气扬的雪之初,翻过手掌亮出结界令牌,抛起来显摆一下,随后横扫过去一把握住。

    在他们懵然惊讶的目光中,南晏不管他们是否认得,掌心紫光一闪,收起令牌便飞走。

    送饭差事干了一个月,南晏对饭点的时辰极为敏锐,抬头见日头高升,便径直飞向专为暮言做饭的中心浮台。

    南晏进门去,对灶台前刚准备歇着的两位厨子打了声招呼,案台上摆好四碟盛菜瓷盘,将菜装进食盒前,他按例挨个先试吃一遍。

    确认无毒,又检查了新的筷子,南晏方才盖上食盒带走。

    迈出门槛的一霎,他猛然察觉到被所有人忽视的地方。

    被师父询问后,他把近五日去过的地方每一处都怀疑过,最可疑的地方是和绍祈年去海城逛商会买衣裳,中途碰过不少东西,可下蛊之人又如何确定他会碰什么?

    甚至那些衣裳都是绍祈年兴冲冲拿来,他看一眼就拒绝,更别说碰到。

    最后两人一起喝的酒也是从同一壶里倒出,下蛊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除此之外,南晏逗留时间最多的就是斗法台和讲经场,那地方比起海城更加人多眼杂,想准确对他下蛊还不被发现,也是不可能的事。

    而他独来独往,接触之人屈指可数,都是归咒渊的人,怎么也找不出让人有机可乘的时候。

    可现在,南晏回头,看着禁止他人靠近的庖堂,固定时间固定地点的入口,不正是下蛊的好时机。

    但他尚无证据,只能收起惊疑的目光。

    掐算时辰,暮言按子午流注为仍旧昏迷的几人施过针,回屋整理东西,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先生!你没事吧?”

    “少搞点动静,我会忘记有你这个人,再吵就出去。”

    暮言换上大袖外衣,回身看到他手中的食盒,顿时皱眉,“提这屋来做什么。”

    南晏退出去,想起刚才的怀疑,心急如焚,“你以后别单独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发现了一个被人下蛊的时候……”

    暮言忙完正饿,听了一半不知所谓,打断道:“把饭菜给我放上。”

    说罢她便扭头去洗手。

    凡人吃饭是头等大事,南晏听话先将食盒提去用膳厅,把饭菜又细细检查了一遍。

    暮言进屋摘了面纱,在他拖开的椅子上坐下,拿筷吃饭。

    心里有关乎她的事,南晏担忧无比,若真是这样让他中蛊的,那下蛊之人本想害的人岂不是她?

    “你的菜有问题。”

    刚把一筷子菜夹进嘴里的暮言动作顿住,抬头看他一眼,拿了盘子正要吐出来。

    见她动作,南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让她误会了,解释:“不是今天的。”

    暮言微微蹙眉,随后把差点吐出去的菜又咽下去,翻起眼皮冷冷盯着他,“哪天的?”

    南晏尴尬地老实答:“还不知道。”

    “那我找个想害我的人送饭算了,反正结果都一样,还方便人家动手脚。”

    暮言平淡地说着,夹菜道,“过去的事就别说了。”

    南晏欲言又止,心急得词不达意,出去重新捋了捋要表达的意思。

    坐在台阶上他越想越后怕,若真是在试吃时服下的蛊虫,倒为替暮言挡下一灾感到庆幸。

    脑海里忽然涌现那只蛊虫的丑陋模样,他愣了愣,他居然把它……吃了?

    他瞬间胃一抽,扶栏干呕。

    在里面吃饭的暮言听着动静,紧皱眉头,想了想他刚才说的话,难道是他说的那份有问题的菜?

    顿时她也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胡思乱想自己之前吃了个多么恶心的菜。

    她无奈道:“进来,把话说完。”

    随着话音落下,南晏从门外进来,驼着弓腰干呕直不起的背,绷着脸紧抿嘴唇,倔强的刚毅双眼里泪花闪闪。

    暮言愣愣地看着他这从未见过的模样,低下头忍住笑意。

    南晏皱巴着脸,强忍着不想自己吃虫子的画面,说:“五天前我吃过你的餐食,比起其他的下蛊机会,这里最可疑。”

    暮言诧异抬眉,虽不知他平日行踪如何,但这也确实是个下蛊的好时机。

    “你日后小心些,别撵我走了,他们这次没害到你,我担心还会有下一次。”

    暮言看着他,浓眉下的黑眸泪涟涟,似古井盛了破碎的光,和平日的莽撞不羁大相径庭,看着特别好欺负,惹得她心里的坏心思蠢蠢欲动。

    她点头同意他的话,说:“嗯,留你在身边,替我吃完所有的蛊虫?”

    闻言南晏瞬间在脑海里看到在《蛊毒大全》里见过的那些画像,难忍地闭起眼,强行克制住翻涌的恶心感,看着端坐在前的暮言,知道她是故意的。

    “先生。”他压低喉咙,沉声抗议。

    暮言再也忍不住,垂眸笑了。

    她竟然笑了。

    这一瞬在南晏眼里,嵌在透过纱窗的朦胧光线忽而更亮,笼罩在她身周模糊了一圈,发丝也在发光。恰似可望不可及的迷蒙幻梦,紧闭的门在他眼前打开了。

    不知是他走进了,还是她出来了。

    暮言很快便收起笑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拾起筷子,夹着菜说:“担心你自己吧,蛊一次只能下一只,就算放在我菜里,也是专门等你的。”

    她喝了口水,接着随口嫌弃:“叫你们总说带灵气的菜好,混进蛊虫所化的灵气也认不出来了吧。”

    听了这两段话,南晏回过神来,想到虫是由灵气入口,舒服了许多,说:“我去将此事禀告师父。”

    海边风大,菜快凉了,暮言低头吃饭懒得理他,屋里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灯架的摇晃打转声。

    她抬眼看去,南晏正扶稳了灯架,随后尴尬地看她一眼,步子杂乱地一回头又撞到门框上,接着从门槛绊了出去。

    他怎么了?暮言莫名其妙,看着门外人走远恢复寻常的安静,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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