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懵然对视，随后同时发问。
“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边没冤魂啊？”
五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逃难似的模样，不用多说便明白了，朝各自进来的道路，一拍而散。
在“佛”洞口前铺席而坐的三人，听着两边洞口传来飞驰的声音，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裴沉岚和白容已打坐修炼了快两个时辰，都感到奇怪，这条相通的路竟然这么远，要走上两个时辰。
仙魔两个洞口闪起银、黑二色，随后便飞出了蓬头垢面的池安烬和秦素一行人。
出来见到惬意自得的左自蹊，几人更加火冒三丈。
接着，在裴沉岚和白容的震惊目光里，左自蹊被池安烬和秦素一起拖出席子摁在地上暴揍一顿。
看到暮言神色也微慌，裴沉岚连忙起身，跃过地上扭作一团的三人，到她身前问：“发生了什么？”
暮言不知如何形容，叹口气说：“这地方因人而异，把我们耍了。”
“没事就好。”裴沉岚拉起她的手，看到血红的指尖，施法痊愈时也发觉没有伤口。
他正要问，看到地上三人血迹斑斑的衣裳，以及除了白容之外，所有人平静的表情。
他观察了四周，问：“这里是血肉？我们在谁的身体里？”
“你们两个也不把法力恢复好，就来和我试试。”左自蹊一手拎一个，把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两人从身上扔开。
秦素又给还没来得及起来的左自蹊一脚，问：“老马，什么情况，我们真在人肚子里？”
左自蹊站起身，身上灵气荡过，将污渍祛除，摊了摊手说：“不知道啊，我只认路。”
说到认路，池安烬就来气，朝他屁股就一脚，“走前面！”
左自蹊无奈把身后的脚印抹去，慢条斯理地收起地上的席子和茶几酒杯，方才抬脚迈进中间刻着“佛”字的洞中。
经过两边道路的摧残，除去裴沉岚和白容一无所知，其他人都胆战心惊地警惕四周，唯恐再遇到突然蹿出来的元婴甚至化神冤魂，又被打得措手不及抱头鼠窜。
但他们没走多远，就没了路。
面前只剩一片望不到头的暗红水域，水边开满了白花，枯骨手爪般林立。
池安烬好奇地凑到离得最近的白花旁边，仔细一看真是手骨，又抓着剑戳了一下，那朵花便无根般地跌进水中。
水面却一丝涟漪也没有。
继池安烬戳倒一个后，另一边的秦素更是生猛，法力一吸就抓起一个到手里。
那一整个泡得通红的骨架，吓得鱼崖都脚步慌乱地离开他好几步。
“堂堂修士竟然溺死了？”秦素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又丢了回去，一滴水也没溅起。
于是他们便发觉这水的不正常，都开始打量着潭红得发黑的水。
左自蹊介绍道：“这片水潭会呈现幻境，陷在里面无法自拔的话，水潭会由幻成真，让人忘记挣扎地死去。”
暮言轻轻扶着身侧裴沉岚的胳膊，他感到触碰顿时一抖，转头见是暮言的手才短短地舒口气。
曾经在外游历行医时，暮言就发现他怕深水，清洗药材时绝不会靠近发绿发黑的水面。
“要跳进去吗？”问话的人是裴沉岚，有种硬着头皮找死的慷慨。
暮言惊诧地看向他，更加担忧地握紧他的手臂。
左自蹊回头打量了他片刻，点头道：“对，这里无法飞行，只能走过去，通过后别回头，回头神仙也救不了。”
“走？”池安烬听了就探出只脚过去，踩了踩水面，惊喜回头，“硬的耶！”
左自蹊笑了笑，抬起脚走上去，暗红水面倒映着隐约的影子，宛如一块未打磨的铜镜。
接着池安烬掏出自己所有的抗幻法宝，给每人分了一个，分到秦素时被嫌弃了。她也没硬塞，回头就再给了暮言一个。
至于左自蹊，池安烬他们问过很多次他是怎么活着出来的，都被搪塞过去。
今日见他在火宅里闲庭信步的样子，池安烬感觉他像来了不止一遍似的，于是把他的那份又给了暮言。
暮言抱着三个形状各异的法宝，挡在眼前，路都看不见，无奈给身边两人一人多分了一个。
其他人都踏上了水潭，唯独裴沉岚依然不动，宛如脚钉在了地上似的。
暮言不禁想笑，“没事啦，不是水呀，我牵着你走。”
池安烬歪头瞧着这两个和秦素那两个，低头看着身边惔淡的手，蛮横地伸手去抓住。
“我也要牵一个。”
左自蹊左右环顾，看了眼假装没看见的白容，问：“就我没人牵手？”
池安烬朝水边的枯骨努努嘴：“那么多手，你牵呗。”
被他们说得，秦素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扭头问鱼崖，“要……要牵吗？不用吧？”
感受到袖子轻轻的下拽，他尴尬地笑了笑，反手抓了她的手腕。
看他们都进入水域向前走去，左自蹊慢悠悠跟在中间，又嘱咐道：“通过这里，前面还有迷阵，到时汇合跟我走。”
前方的白骨渐渐变少，一簇一簇地聚集在洞壁下，再向前望去，便是一片平坦的漆黑，深不见底。
“在这条路上，进幻境越早，越难出来是吗？”
走在最后的暮言忽然出声问。
“对，入口处煞气重，最容易被感染迷失。”
左自蹊说完，回头一看，诧异顿足，“看来我们之中已经有人去尝试了。”
闻言，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只见入口岸边还隐约透着光。而暮言站在光里，高矮错落的白骨丛生在她脚边，她手中牵着的人已不见。
“暮暮。”池安烬看她面色担忧，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唤道。
左自蹊也劝道：“这种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别人帮不了。”
暮言垂眸仍是犹豫，池安烬便来拉她走。
“去出口等他嘛，没准他先进去，你后进去，他比你出来得快呢！”
一行人再次前行，没走多远，鱼崖成了第二个消失的人，秦素走了几步也跟着不见，接着暮言牵着白容的手也空了。
池安烬紧张又兴奋地看着惔淡，说：“淡淡，你看你这么晚才进去，一定很快就出来了！”
“我要是在你后面进去呢。”惔淡边说边走了一步，人就不见了。
接着洞窟里回响起池安烬狂放的笑声，把一路上悠然自得的左自蹊都吓得脸色一僵。
她欢脱地跑向前方，喊着：“我去给你们探探还有多长！”
暮言担心地跟过去，只剩她回荡的声音，人已经没了踪影。
“这疯丫头。”
身后左自蹊也跟了来，摇头笑道。
暮言和他不熟，实力与地位差距悬殊，没有和他搭话的念头，对他礼貌笑笑，便安安静静地向前走。
两人走了许久，眼看着尽头就在前方，和入口处一样的白骨森森。
两人依然并肩而行，谁也没进幻境。
暮言越想越不对劲，既然这里不能回头，他是怎么出去的？莫非不进幻境就可以回头？
心里刚升起疑惑，身边的脚步声便忽然停止，她转头一看，只剩下自己了。
白骨如枯荷堆满在岸边，她再迈一步，就能到达出口。
暮言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回头了。
另一头和眼前一样的地方，煞气最重，徒弟在那里进入，她实在放心不下。
暮言怜悯地看着路边沉浮的枯骨，至少死了，也有人给收尸吧。
回头路上只剩她一个人，空旷阴暗，水池没有血腥味、没有水波纹，脚步声在洞内层层回响，仿佛身后跟着千万人。
暮言抱紧池安烬给的抗幻法宝，四周声音忽然嘈杂，越走声音越大。她毛骨悚然，硬着头皮往前走，身侧白绫纷飞，渐渐听出无数个声音只反复啸叫着同样的话。
“出去吧，快回头，不救苍生了吗？为一人放弃苍生吗？出去吧，快回头……”
暮言闷头前行，心想，都救苍生了，多救一个人又有何难？连一个人都救不下来，哪来的本事救苍生？
入口透着光的岸边出现在远方，映着白骨宛若半池柔软的白花。她捂着胸口玉璧，停在裴沉岚消失的位置。
还有一场雪没看呢，千初说过要一起看七场雪，那就一定有，他不会死的。
暮言这么想着，放下心来，可扫过一眼岸边密密麻麻的枯骨，又慌张四顾，担心雪花突然在这里飘下。
充斥耳边的喧闹声忽止，脚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下光斑点点，像对面漂浮着萤火虫。
眼前飘起发丝衣摆，她惊慌后退，发现自己宛如行走在看不见的水中。
“这片水潭会呈现幻境，陷在里面无法自拔的话，水潭会由幻成真，让人忘记挣扎地死去。”
回想左自蹊说过的话，暮言不可置信地环顾如常的四周，难道她早就不知不觉进了幻境。
脚下猛地一空，她彻底感受到涌入口鼻的水，双手胡乱抓着。
还好很快就摸到了坚硬的东西，她忙撑着自己爬起来。
暮言正庆幸自己通过了幻境，没有被淹死成无名白骨。
可抹干脸上的水，睁开眼，却见到一片无色澄澈的湖泊，打湿的身上也不见红色。
从未见过的地方光明干净，地面是和洞穴一样的坚固水面，晶莹剔透。脚下锁链密布，水底漆黑似要吞噬，暮言心有余悸地后退远离。
她懵然四顾，身后是一座五层浮屠，五光十色，仿佛话本里描绘的宝塔。
此地只剩这座浮屠塔，要寻幻境的出口，只能进去。
走近了暮言才发现，这座佛塔竟是由无数闪闪发光的法宝堆积而成，塔身已露出不少残缺空洞。
她站在门口疑惑，这也是她的幻境？可她身为凡人，无法驱使法宝，为何会幻想出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东西？
地面透明，暮言感觉被锁链钉住的漆黑水底仿佛在注视着自己，急忙惴惴不安地踏进浮屠。
刚迈进门槛，双腿突然被砸了一般，沉重但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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