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拧紧眉头，瓦上霜飞去圈住他的脚一拉，把他抛去了脑后。
而她随着坠落的人偶，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掉了下去，和人偶一起摔在他的身上。
听到南晏的闷哼，暮言回头趁他被砸得头晕眼花，劈手抢回他手里接住的人偶。
她爬起来就回头走，走了两步，身子却不听自己的话，转过身朝还坐在地上的南晏过去。
手中的人偶光芒乍起。
暮言皱眉，半俯身，向他伸出手。
南晏握着她的手，看她温婉可人的动作配着冷漠的眼神，被拉起身来。
他直视她的眼睛，得意地轻轻挑眉。
“玩够没？”暮言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他的操控下，把人偶再次交到他的手上。
这样被迫对自己好的她，南晏昨夜操控了一次，自己都嫌自己烦。
但昨夜第一次操控她，探梦也是第一次遇到障碍，他怀疑这两者有关系。
“我再试一下。”南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暮言深吸口气，已经在暴躁的边缘，“试什么？”
问完这句话，她便两眼呆滞，随后变得柔情，上前去小鸟依人地环住南晏的腰。
南晏喉结滚动，虽然更喜欢真实的她，但这样……
也好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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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上光明璀璨，镜湖下黑暗沉沦。
万千法宝堆积而成的浮屠熠熠生辉，塔中一层的幻影栩栩如生。龙凤飞舞，麒麟与龟栖息在地，瑞兽气势磅礴。
暮言进门后便被威慑站住，不敢多动一下。
她觉得这种神殿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抬起如千斤的脚，准备转身出去时，面前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不想去，去了就是在救人。”
暮言惊喜抬眸，果真见到了千初，但却只是幻影。
靛蓝长发的少女挽着一个比她高些的金发女孩，坐在参天的梧桐树上，无忧无虑地踢着小腿。
“我想打人，救人有什么用嘛，一帮废物打又打不过，救多少次不还是打不过。不如让我们一起出击！一口气把对面全杀光！”
旁边的金发女孩戳戳千初的脑袋，教训她，“我们学会了救人才学打人，你救人都半吊子，还偷学别的？”
金发女孩说着，伸手一吸一抓，从千初袖口、腰上、靴子里摄出好几本藏起来的书。
她一本一本地看过，气得好笑，“我们的《凤部第七章》不比麒麟的《莲华护体》好？《仙禽诀》你学得懂吗？龙族的《浴血怒》是素给你的吧？《七十二变》又是上哪偷的？”
千初藏的宝贝都被发现了，垂着脑袋嘟嘴不吭声，忽然又两眼一亮，凑去金发女孩耳边小声说：“还有一本！”
说罢她就伸手往胸口一掏，抽出本《弄情秘录》，挤眉弄眼硬是塞到旁边女孩怀里一起翻看，随后两人嬉笑不断。
头顶梧桐叶忽然被扒开，露出一个把所有头发都梳到脑后的白净少年来，吓得千初二人急急忙忙拿了本《大梦玉函经》把书上淫/乱的画面挡上。
他把手里的《洗尘度魂簿》卷起，敲在千初脑袋上，“吵什么，仙魔大战不去帮忙，偷看这东西。”
千初见他发现，大大方方把书抽出来拍在腿上，歪头不屑道：“下界是他们创造的，当然是他们自己管咯！各司其职嘛，他们管他们的，我开心我的，不然我们去管了他们的，他们得多无聊呀。”
白净少年摇摇头，单边的耳坠随之摇晃，“他们不合适，不然也不会分出仙魔两派对立。”
“那他们倒是下来呀，又占着位置、又不乐意别人管、又想拿别人管的好处？臭不要脸！”千初皱皱鼻子，翻了个白眼。
金发女孩垂眸，眼中悲悯，低喃着：“仙魔纷争，下界生灵涂炭。”
千初咧嘴嫌弃：“他们有病啊，打仗呢创造生灵干嘛，打完再创嘛！”
见金发少女依然忧愁哀叹，千初伸出双臂环住她，蹭着她的脸哄道：“暮暮，你别担心嘛，他们要是管不好，就让魔派给他们踹下去嘛，没准魔那边把下界管得比他们好呢。”
三人的幻影消失，只剩下依旧飞舞的瑞兽幻影。
她叫……暮暮？
暮言怔忡地睁大了眼睛，虽然不知道千初喊的是哪两个字，但想起平常千初喊自己的样子，与此地所见，一样依恋。
那金发女孩，暮言看不出和自己哪里相像，不知千初为何把自己当作她。
也许是因为她名字也有暮这个字？
在第一层明白了为什么千初前辈对自己莫名的好，暮言期待第二层的幻影，循着台阶向上走。
刚踏入第二层，千初便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鬼火寂寂的乱葬岗里，烟雨朦胧，路边枯树焚烧，蓝裙少女靠在坟冢上，泪水在脸上无穷无尽地淌下。
“你怎么不说呢。”她自己喃喃着。
一颗天火从天而降击中千初，她仰面倒地。
空气中掠起灼热的焰花，赤红麒麟突然出现，迅疾朝地上的千初冲去，被她身前兀自绽放的金花挡下。随后千初所在的地面生出一滩绿液，一点一点地腐蚀她的衣摆血肉。
下一瞬她便清醒过来，灵巧跃起，身上发出蓝莹莹的光芒，所受的伤便尽数恢复。
她凝神警惕，却发现不到对方的丝毫气息，直到一只利爪锁住喉咙，才看到那人长发遮面，已站在面前。
“暮暮的……那个朋友？”
千初一眼认出对方，被他一只手举在空中口齿不清。
“暮暮在哪？”
千初两手抓着他的手，挣扎着，咬牙说：“都死了你才来，有什么用！”
“她还没涅槃过，她不会死。”
“你要干嘛，你要找她啊？她……你能不能给我脖子放开！”
男人蹙眉，手一甩将千初扔在地上。
千初咳了一会儿，抬头就看到他手持火刃，抵在她额前。
“她涅槃失败了！她不想活了！自绝灵体，还预言自己夭折！”
千初忍不住哭出来，近似嘶吼，“不是你她还不会这么绝望！你找她干嘛！她去下界了，你也去啊！你舍得吗！”
男人默不作声地站在雨中，被浇得湿透。
千初抽泣着，抹了眼泪抬起头，身前咄咄逼人的男人已不见，只看到赤红麒麟一步步踏着火焰，走进远方的浓雾中。
而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淡去，又再次出现。
这一次，是千初的脚步。
幻影画面随之变换成一片战后之地。
她的身周环绕着三团紫雷，她孤零零地走在战场上，遍地是已赴轮回的尸身。
“你们都去哪啦？”
她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泪眼寻找着地上的熟人，自言自语地哭着，“怎么只剩我了啊……”
火花朵朵绽放在衣袂间，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面容凄楚哀怆。汹涌火焰从靛蓝发间蔓延全身，在天地间焚烧着熊熊烈火。
泪水从她映着火苗的眼中落下，聚成一滴滴在地上砸出团团焰火。
她终于绝望地停下脚，嘴里喃喃着：“你们要好好的……”
灵气从千初的身体里爆发冲天而起。这一刻以至后来许多年，她是三界中最强大的能量、巅峰的信仰，夺目曜日。
离离的枯草地上，涅槃遗留的火焰寂静跳动，安歇在遍地尸首之间。
浮屠中的画面如风消散，暮言听到身后又起声音，回过头果然又看到了新的画面。
深渊般的裂缝，雷电交杂。
浓郁的灵气在此地集成墨蓝旋涡，看一眼就有倒栽跌入的坠落感。它的上方却孤零零地飘着一座浮岛，上面的桐木阁楼亮着暖黄的光。
仿佛波涛汹涌的海中，独自航行的夜船。
一匹银色麒麟落在楼外，化作银色短发的少年，眼尾勾着银纹。
他手持粉色莲花，在紧闭的门外时而望天时而张嘴抿嘴，手伸到门前两三次也没敲下去。
“这是谁？好像从未见过？”
浮岛外几里的监视者暗中传音。
“看着刚进阶成功，一道解决了吧。”
银发少年徘徊了片刻，还是垂下了想要敲门的手，将开得漂亮的粉莲花放在门外堆满功法书本的架子上。
准备离去时，他还未转身，便不可置信地怔忡。
迅速僵化的身体渐渐站不住，向后仰去。裂缝漩涡的疾风呼啸，汹涌灌进他失去意识前的耳里。
阁楼灯光依然宁静，银发少年无声地张嘴，费尽全力伸出僵硬的手，在跌落前带走了书架上的那朵莲花。
“他分裂了一缕魂魄，我们去给灭了。”
监视者们悄悄传音，隐匿身形飞近浮岛。
“找死啊！当稳固境界的涅槃凤是弱鸡？”
阁楼门猛地打开，千初站在里面，衣袂发丝无风自动，气势凌人。
她飞出来，扫视过空无一人的四周，抬手时，紫雷如蛛网顷刻暴涨。
无数声惨叫响起，随后裂缝之上，浮岛四面八方的灰烟一吹即散。
千初轻哼一声，飞回看守裂缝的浮岛，进门后又退出来，奇怪地打量空荡荡的门边。
书架呢？
她望了望一切如常的远方，疑惑地回去。
画面再次彻底消失，第二层便陷入彻底的寂静。
无忧无虑的千初怎么会也见过孤独，暮言手抚胸口半块玉璧，心疼得连忙向三楼上去。
一迈进第三层，她就听到盛大的钟罄声，仰头循声看去。
凤族庆典。
浴火涅槃的千初，笑颜明媚立于殿顶火焰掺着紫雷裹身，一双纤手捧青玉酒樽，端庄面对千万同族，言辞清丽。
暮言却不曾在她的眼里见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