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晏悄悄朝暮言看去，她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那置身事外的看戏神色，像是期待着他的解释。
他抿抿唇，低下浮起红晕的脸，说：“我随口一说。”
“哦？那请问，这次的版本，对你胃口了吗？”
南晏站在海边骄阳下，听着暮言面带微笑的温声细语，后背冒起一阵寒意。
他想说点其他的事，发现手中的书有很多页都被折上，匪夷所思地翻了翻那些折页，都是些□□的图画。
“你……要学画画？”
暮言无所谓地扫了眼，说：“这几个看着挺新鲜，比其他的好看。”
南晏愕然呆愣住，这书……她把自己和他的这种故事，全看完了？
“你……我……”南晏语噎了半晌，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尖。
暮言默默地瞧着他，等着听他要说什么胡话。
“你想和我睡觉？”
果然，听到南晏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的话，暮言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呆子。
“什么睡觉，那叫云雨、男女交欢。”
说罢，暮言欣赏着南晏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她，“我们？”
“谁跟你我们？”
暮言鄙夷轻嗤，悠悠道，“看你和辛淮岚的故事，关我暮言什么事？”
南晏愣了愣，眉眼骤然阴沉，“意思是，你在想象我和别人做那种事？”
暮言挑眉，“不然呢？别人瞎写的故事，你还当真呢？”
南晏正视她，声色严厉，“那你也不能想象我和别人。”
“故事而已。”暮言不屑，果然如她所料，他还真把这书看得重要。
她越是云淡风轻，南晏便越恼怒，明明前几日还说要嫁给他，转眼竟然在看他和别人的情爱故事！
还折页！
她怎么能丝毫不在乎？
南晏上前，钳住她撩头发的手，紧盯她的双眸问：“你不喜欢我了？”
暮言瞟了眼被他扣住的手腕，耷拉眼皮，懒洋洋地笑了笑，“你不说，我都忘了。”
南晏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了，若不是那日她在他的身上想起裴沉岚当年为救他而死的遗憾，她怎么会说那些话。
是了，他南晏若不是像裴沉岚，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怎么可能穿得上她做的衣裳。
没关系，她喜欢裴沉岚就好，毕竟在她夜里的回忆里，他就是裴沉岚。
暮言静静地观赏他发疯，前一刻还目眦尽裂的人，下一瞬却面色温柔，抓她手腕的那只手伸到了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暮言愣愣地眨着眼，就连南晏的唇轻轻落在了她的额间，都没回过神。
他什么话也没说，平静地离去了。
暮言还怔忡在原处，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他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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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丫头这是不行了？”
姚夫人掩嘴笑道，“你们夫妻酒量差得太多了。”
为暮言挡了几樽酒的裴沉岚也有点醉意，听到姚夫人的话，才注意到身旁的暮言已经趴在了饭桌上，手里的筷子都没放下。
“我送她回屋。”他起身，将暮言搀起，旁若无人地离去。
慕家姑爷这般离席，受邀前来作客的人们瞧见慕老爷仍是满意的神色，慈爱地目送他们二人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视线继续喝酒说话。
客人们便也没在意慕家姑爷的无礼，反而夸起他的箭术来，说得慕大将军更是高兴。
慕家园林比起千初的花谷大了好几倍，回屋的路上曲折迂回。
暮言从未喝过酒，被客人劝得实在无法推脱，硬着头皮喝了一杯便神志不清，晕晕乎乎再被劝喝了第二杯，彻底一头栽在桌上。
她被搀扶着走过小桥，脚步虚浮得差点拉着人一起栽进水里。
距他们住的地方还有点距离，裴沉岚只好将她横抱起，后面小跑来一个提灯丫鬟。
“姑爷，夫人担心你们看不见路……”
丫鬟追上前，正说着来意，看清了姑爷和小姐的亲昵动作，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裴沉岚看她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丫鬟回过神，连忙赶到前方照亮。
“姑爷好臂力。”
裴沉岚说：“她很轻。”
丫鬟实在想不出话来缓解撞见他们这样的尴尬了。
许是走得快了，颠到了暮言，她困顿地睁开眼，缓缓地打量眼前许久，才明白自己在回屋的路上。
是徒弟在送她回去。
暮言张张嘴，“徒……”
闻声，裴沉岚才发觉她已醒，立即打断她的称呼，“娘子，快到了。”
暮言窝在他的怀里，笑得有点费劲，有气无力地哼了两声，“叫什么娘子，叫师……”
见到丫鬟疑惑回头，裴沉岚暗中封住她的声音，说：“好，师妹。”
丫鬟听了，还是觉得奇怪，好奇问：“姑爷不是随小姐上山？怎的辈分比小姐高？”
裴沉岚一怔，随即回答，“我们按道行排资论辈，她修道比我慢。”
丫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到他们的院前，替姑爷推开门。
见她还要留下伺候，裴沉岚说：“你走吧。”
丫鬟诧异：“您也累了，小姐还得沐浴……”
他们烧水很慢，留在这里，裴沉岚无法用灼石热水，点头说：“我来，不用你。”
丫鬟愣了一下，脑子里顿时飞过一大堆不敢多想的画面，红着脸连忙退下。
等外人走了，裴沉岚低头轻声问怀里的人，“阿言，现在沐浴吗？”
暮言虽然醒了，脑子却迟钝，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
裴沉岚看着她呆滞的脸，不由想笑。
浴房热气蒸腾，灼石放入适当，水温刚好。
暮言和往常一样，脱了衣裳把自己泡进去，在舒服的热水里睡着前，浑身猛地一哆嗦，在半梦半醒中爬起来穿衣裳。
守在外面的裴沉岚听见出来的声响，准备接应，一开门怔在原地。
水汽弥漫，烛光虚无，暮言的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只是她忘了擦水，素白里衣被湿透，紧贴在她的身上，一览无余。
裴沉岚挪开发烫的视线，施法将她衣裳变干。
“走得稳吗？”他不敢再碰她。
暮言点头，双目炯炯地说：“我醒了，不醉了。”
裴沉岚忍俊不禁，跟在自信往卧房走的她身后，暗暗施法维持她摇摇晃晃的身子防止摔倒，顺手将她带着清香的湿发也一同变干。
一阵夜风拂过，她的袖口翻动，青丝卷起，清香四溢。
裴沉岚一步步踩在她的足迹上，随她轻盈的自在背影穿过长廊，就此心满意足。
回到屋里，又有丫鬟来，端了一盘饭菜酒水，说老爷担心他们没吃饱，专门送了一份来。
裴沉岚谢过，将食盒放到榻上案几，拿出饭菜来，摆在歪靠在榻上的暮言面前。
“饿吗？”
暮言摇摇头。
裴沉岚凝视着她清纯无邪的脸庞，喉结滚动，后退两步，也去浴房沐身洗净白日狩猎时身上的汗水。
最后拿冷水从头浇下，三瓢后，方得清醒。
回到卧房，暮言又趴在了案几上，手里抓着茶杯。
裴沉岚见她似乎已睡着，便施法打算隔空将她放去床上，刚扶起她的身子，她就猛地打开了眼。
“刁民，胆敢谋害朕。”
裴沉岚忍着笑，走过去在她身前俯身，面对面地哄：“皇上何时安歇？”
“什么皇上。”暮言皱眉，瘪着嘴不高兴，“叫师父。”
“师父。”
暮言很喜欢他低沉厚重的嗓音，一听就心尖发酥，她满意噙笑，凑近到眼前人深邃的眉眼前。
“再叫几声……”
裴沉岚闻到递到鼻尖的清香，刚才觉得自己完全清醒，这会儿又不确定了。
他忍下翻涌的念头，乖乖地满足她，“师父，师父，师父。”
暮言抱着腿，咬着下唇自顾自地开心。
裴沉岚看到她手里的茶杯，去拎了一下案几上的茶壶，里面是空的。
“你又喝酒了？”
暮言摇头，把茶杯递给他，“我傻吗，要喝茶解酒！”
裴沉岚闻了一下茶杯，一股酒味，担忧问：“喝了几杯？”
“喝了两杯，第一杯感觉味道不对，又尝了一杯，喝着像酒，我不信，再喝一杯还是不解渴。”
“睡觉吧。”裴沉岚将茶杯从她手里拿下来，看到她朝榻边挪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动作像是要他抱，裴沉岚连忙把茶杯放回案上，接住从榻边滑下的暮言。
暮言困得很想睡觉，但更想听他的声音，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她舍不得去睡。
但是他怎么不说话了，她拿胳膊肘戳了戳倚靠的胸膛。
“怎么了？”
暮言满足含笑，又戳了戳。
“嗯？”
多说点嘛，暮言贪心地继续戳。
裴沉岚猜不出她的心思，但看得出她不想睡，便抱着她坐在榻上，垂眸注视她的脸，压抑的冲动反复翻涌。
“娘子。”
暮言等了会儿没听见声音，昏昏欲睡，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哼哼了一声。
裴沉岚感知了白容的位置，还在甚远的厅堂。他还是打上了一道隔音罩，悄悄收紧搂着暮言的双臂，偷偷唤着：“娘子。”
怀里姑娘睡颜安宁，他从她的额头看到她的脸颊，再看到她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忍住了叫嚣无数次的亲吻念头。
他记得，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暮言烦躁抬头，嘟囔着：“你心跳声好大啊，我都听不见你说话了。”
不能再抱着了，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裴沉岚起身，带她进里屋，在床上放好后，盖上被子，转身出去。
刚走几步，他又调转方向，干脆利落地大步回到床边，俯下身去唤道：“先生……师父……”
暮言迷蒙睁眼，看到他的脸，未等有什么反应，他就低下头来含住了她的唇。
她困得头晕，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抱歉，我该是疯了。”裴沉岚猛地抬起头，抽出在她身上熟练摩挲的手，慌张地给她盖好被子，踉跄走出去。
暮言默默地看着他出去又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比起面对爹的徒弟还要开朗阳光。
“先……师父，我想和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