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殷勤1

    “这把伞……它的主人呢?”

    暮言怎么舍得丢掉他的东西?

    南晏细细摩挲竹制的坚韧伞骨,附身在梦中裴沉岚之上,每一步的制作在此时重现脑海。劈竹、钻孔、合架、绕线、裱面……就像这把伞是自己亲手所制。

    看徒弟对着这把伞如痴如醉的模样,齐怀微两眼一闭,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让两仪阁的人接触他。

    “它的主人已死,我们留下的宝物不多,既然加入归咒渊,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会来献上。”

    南晏看着说话的人,问:“它主人的转世呢?你们为什么不去还给他?”

    他还记得梦中小镇上哭喊着要师父的孩子,难道也死了?

    卫承舟和解原欲言又止,看到齐怀微撇着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圆吧,别违反誓言突然暴毙在我们面前啊,这事可不好解释。”

    两人略一沉思,异口同声道:“找不着。”

    南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诚恳的眼睛,琢磨了一下便想通了,裴沉岚不愧是一脉单传的人,连名声赫赫的自家人,连两仪阁都找不到转世。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伞,以竹为骨、雪为漆,伞面薄如蝉翼。裴沉岚为锻造之后可以飘出雪花幻影,炼制时加了许多冰魄白玉,触手生凉。

    如果是别人的东西,南晏肯定是不要的。但是裴沉岚……

    他替他收着吧,万一这两个人为了讨好谁又送给别人,到时要不回来了。

    南晏手中闪过紫金光芒,冰晶似的伞便消失不见。

    齐怀微顿时坐直身子,看了眼对面喜滋滋的两人,惊问:“你打算拿这个做本命法宝?”

    “当然不是。”南晏果断回答,心里又觉奇怪,他们只说献宝,又没说必须当做本命法宝,况且已经认主的本命法宝,又如何能认别人为主。

    闻言,齐怀微长呼口气,对面两人悲痛扶额。

    -

    蕉芜小筑。

    南晏带着午饭回去时,里面还有客人,是宿未白。

    他们坐在院里,桌上放了许多写满字迹的纸张。

    南晏对他简单行礼,进屋去放饭菜。

    暮言头也不抬,看完宿未白带来的医馆建设计划,按以前重建天山医馆的经验,替他去掉了些没必要的繁琐安排。

    “七日后,我选出优秀弟子,再来请你,岭主也会亲自来见你。”宿未白将她看过的纸收拾起来,放进储物袋。

    “好。”暮言无所谓地点头,心想着到时候正好提醒一下岭主,别用蛊用多了反噬。

    宿未白缓缓站起身,眼神闪烁,踌躇片刻,又说:“到那天,你再告诉我们会面地点。”

    暮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以为是他们为了避嫌,以免她被人埋伏,脏水又扣到鸩行岭头上。

    但他又加了一句。

    “如果我没能一起来见你,你要小心。”

    暮言听着感觉不对劲,“你这么说的话,我倒不想去了。”

    宿未白眼中写满疲惫,“先生是此事的精神图腾,你不来,医馆不会建。”

    此事暮言自然也知晓,从他第一次说出这件事时,洛知疏的不可思议,就能猜到整个魔道对此的不支持态度。

    就像是个天真孩子的一厢情愿,而她是唯一陪他玩闹的人。

    她沉默了许久,宿未白抬眼望着她,语气殷切,“等医馆事毕,倘若一切安定,先生可愿来做我鸩行岭客卿?”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暮言看到南晏从屋里出来,看来饭菜已经摆好,起身准备去吃饭,随口回他。

    她心想,失落之地天下纷争,没准她就死里面了呢。

    不过等鸩行岭设立的医馆开工,让魔道的人们也不怕疾病,之后就算死了,也死得舒坦。

    暮言这么想着,和安静伫立在榴花树下的南晏擦肩而过,忽然又不舒坦了。

    她要是死了,这个人怎么办呢。

    暮言瞥了眼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的南晏,脑海里却浮现出裴沉岚哭喊着师父的画面。

    他们那么像,她要是死了,南晏也会难过成这个样子吧?

    她自顾自地轻笑,还是稍微在乎一下自己的命吧。

    **

    天山雪寂,艳阳当空。

    将离殿外,灵气滋润下的芍药盛开在积雪中。

    榻边堆满瓶瓶罐罐,书籍散落遍地,只留出两个人能站下的空隙。

    榻上的戚祥依旧不见醒。

    昆仑五人商量了两日,趁司青遗去和夫人讨要管理药田的权力,将一只药瓶交给暮言。

    “这是昆仑闻名于世的神药,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之后立即重生。”

    “重生?”暮言疑惑地拔开瓶塞,闻了一口,大概辨出几味,有理气、安神、开窍、补虚的药,甚至还闻到了一种失忆的药。

    昆仑之人答道:“对,能保命,但是再醒来,就是昆仑的人了,曾经一切都如云烟,以后只铭记为昆仑而活,每个人也只能用它重生一次。”

    暮言愣了愣,将瓶塞堵回去,心里堵得慌,问:“相里钰屠昆仑之前,你们为什么不说清楚?”

    昆仑五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在问什么,“说什么?那个魔头什么理由也没有,闯进昆仑,弟子们赶也赶不走,等掌门知道这魔头在大开杀戒,她都杀到掌门脸上了。我们几个要不是闭关没来得及出去支援,也得遭她毒手。”

    暮言叹了口气,简单一想就能猜到那时的情况。

    只怕是下面的弟子见闯了祸,怕被责罚欺上瞒下,中间的人听信自家人的话,不再问对方缘由,等上面的人发现不对,想问也来不及了。

    她把药瓶还给他们,说:“没用,戚祥吃过了。”

    他们匪夷所思地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怎么会?戚祥一心忠于天山,服了药应该忠于我们啊?”

    “因为门主给他不语,他是报答恩情才对天山鞠躬尽瘁。”

    昆仑五人闻言愤然,“不语分明是我们昆仑的!”

    “压制蛊毒的药材还剩几味没谈好,各位再替我跑一趟吧,让他们尽快供应上。”

    暮言说罢,便低头为戚祥施针。

    昆仑几人暂且按下对司青遗占据不语的怒火,出门分头行动。

    夜里司青遗以天山秘法治疗,白昼暮言按千初的医典辨证,两日过去,戚祥毫无醒来的迹象。

    暮言不禁有些着急,再这样拖下去,别说聂容妤如何,恐怕昆仑之人要强行杀了戚祥。

    毕竟持有不语就可以辟毒,戚祥不成,换人便是。

    暮言心里明白,昆仑之人对她唯命是从,是因为各自有利可图。如果由他们拿不语庇护她,解除蛊毒拿回昆仑的物资后,他们会对她身上的瓦上霜没有想法吗?

    况且时时守在身边,他们迟早会发现她是凡人,那就更容易起贪欲了。

    暮言还是希望戚祥能醒来。

    此时的将离殿只剩她自己,到时间拔了针后,她从储物袋里拿出竹筒,将钰王府邸收集齐的遗书,放在戚祥枕边。

    “你想回去的地方,我给你带回来了。”

    暮言想了很久,不知该怎么说,又倒出竹筒里的翠绿玉镯,放在戚祥手里。

    “你记起她了吗?记不起也没关系,因为她说,她怕你记起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现在她已经不在了,你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暮言站在榻边,又想了很久,最终没能想出下一句。她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

    殿中忽然平地起风,地上书页哗啦啦翻动,搁在戚祥枕边的那沓泪迹遗书轻盈飘起,鸿羽般随风飞向殿外天空。

    暮言急忙追出去,瓦上霜试图将它们留下,抓到的几张一碰便化作了尘弥。

    再向天空看去,一切无影无踪,仿佛是和相里一样的虚无幻想,没有留下任何证明黎寒梦曾存在的痕迹。

    最终,还是一场寒梦。

    暮言忽然想起风吹不走的玉镯。回过头,却见榻上人已坐起,掌心中玉镯青翠。

    她怔怔地走回去,给戚祥探脉,犹如安康常人。

    “对不起,遗书刚才飞走了,我没能留住它。”

    她感到十分抱歉,对他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就不能拿个东西压着吗。

    戚祥双目平和,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理会暮言,紧攥玉镯,呆滞下地,走向大殿后方。

    暮言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发现他在朝山边走去,以为他想不开要跳崖,急忙恳求。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只需要十天……”

    暮言想起压制蛊毒的药材之事还没有办妥,“可能二十天……抱歉在你难过的时候还要打扰你。”

    戚祥停住脚步。

    暮言也随即停下说话。

    他依旧不理睬,转身走到书案前,执笔沾墨,铺纸作画。

    暮言在旁边看了会儿,他似乎在画河,岸边有树,河里有船。

    画才刚勾出轮廓,戚祥又起身,呆滞地按原路返回,重新在榻上躺下。

    他手中仍紧握玉镯。

    暮言跟回到榻边,凝神思索这个诡异症状的虚实辨证。

    殿外传来飞遁的风声,昆仑之人回来了两个,其中一人将一封书信递给暮言。

    她心下奇怪,谁会给自己写信?

    接过时,她猜想着会是谁,难道是池安烬游玩到天山了?天山还有蛊毒呢,可别来啊……

    暮言这么想着,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张拿来一看,信封上只写着“天山暮言”,是裴沉岚的字迹。

    家里出事了?他被聂容妤的人发现了?

    她连忙紧张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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