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第四天，曲随风在拍摄选组抽签中抽到了篮球比赛。

    篮球比赛在本部的体育馆进行。

    津州大学有本部和南、北三个校区，每个校区之间只隔着一条马路。曲随风所在的美术学院在北校区，自从来了津大上学，她还没有去过其他两个校区。

    要去本部拍摄的还有两个大三的学姐，曲随风和她们结伴同去。

    上午的比赛结束后，三个人在本部食堂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曲随风要去洗手间，便让两个学姐先去赛场。

    解决完出来，她在洗手池边看见一个手机。

    女厕隔壁就是男厕，洗手池是公用的，手机就放在靠近男厕门口的那边。

    这会儿食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她在这站了一分钟也没见有人从厕所里出来。

    应该不会有人上厕所会把手机放在外面吧。

    所以。

    她要不要帮忙把这个手机送去失物招领处？

    正纠结着，台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曲随风往那边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只有一个『崔』字。

    铃声在空旷的洗手间里回荡，响了几秒，厕所里也没人出来。

    曲随风走过去，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的人和疯了一样持续输出：“小贼，我日你大爷，爷爷的手机也敢偷，你贼心挺大啊，居然还敢接爷爷的电话，信不信爷爷找到你扒了你的皮。”

    “那个，”曲随风趁着他换气的空档插了句话，“这个手机是我在厕所捡到的。”

    “卧槽，是个妹子。”

    那边的人惊呼了一声，他身边好像还有人，也不知道别人说了句什么，男人恼羞成怒地对着他吼：“老子他妈的不是变态。”

    吼完，他压低声音对曲随风说：“妹子，刚刚是我态度不好，你别介意，我给你道个歉。你再跟我详细说下，你是在哪个厕所捡到我的手机的？”

    “本部一号食堂二楼的卫生间，”曲随风对着镜子补了补妆，慢条斯理地补全了后半句：“的洗手池边。”

    话毕，她听到男人对旁边的人说：“听到了吧，老子可没进女厕所。”

    曲随风：“……”

    下午的比赛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她得赶快去赛场准备。

    “我帮你把手机放到食堂的失物招领处吧，你自己来这里取。”

    她边说着边往一楼的后勤处走。

    “别呀，妹子。我马上要比赛了，没空过去，你能不能帮我送过来，我就在本部体育馆，很近的，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男人的语气焦急，怕她拒绝，提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你帮我送过来，我把咱学校校草的微信给你咋样？”

    校草？

    他说的是崔承硕吗？

    她要崔承硕的微信干嘛，又不能吃。

    不过。

    他刚才说他在体育馆，正好她要去的地方就是体育馆。

    反正顺路，那就帮他送过去吧。

    “那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嗯嗯，”大约是以为自己的办法奏效，男人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些愉悦，“我就在北门这边等着你。非常感谢哈，妹子。”

    挂断电话，曲随风抬步往体育馆的方向走。

    这条路吃午饭的时候学姐带她走过，所以她印象很深，中途没有走错路，很快就到了体育馆。

    门口来来往往好多人，曲随风双眼朝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另一边的一棵银杏树下。

    那里站了两个男生。

    一个穿着一套白色的篮球服，胸前有个大大的『11』号码，他双手掐腰，表情焦急，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明显是在等人。反观另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短袖和同色系的短裤，同上戴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把玩，姿态闲适散漫。

    乍一看，两个人有种黑白无常的既视感。

    曲随风走过去，离得近了，她听见白无常对着黑无常发牢骚：“老崔，你说那姑娘不会耍我吧？”

    黑无常盯着手机，头都没抬，“那你不是活该？”

    白无常：“我说你这人，要当法医的人怎么搞受害者有罪论那套？”

    “受害者有没有罪不确定，”黑无常终于舍得分给他半个眼神，“但是傻比一定有罪。”

    说完，他站直身体，目光不经意放到某处，随即停顿了一下。

    身边的人察觉到他的异样，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曲随风猝不及防和他们对视上，尴尬地笑了笑。

    救命啊，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两个人？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听别人讲话的。

    “那个，”她从包里掏出捡到的手机，“我是来送手机的。”

    她这个人，有个连她自己都佩服的优点，就是不管身处多么尴尬的场合，都能泰然处之，丝毫不慌。

    白无常双眼一亮，颠颠跑过来，边跑边喊：“妹砸，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呐。”

    曲随风：“……”

    他跑到曲随风身边，伸手就要接她手里的手机，曲随风后退一步，躲开了。

    “抱歉学长，以防万一，麻烦你说下锁屏密码。”她说。

    “哦对对对，密码是190936。”

    曲随风试了下，锁屏成功解开，屏幕上赫然就是眼前这个男生的自拍照。她把手机交给白无常，后者接过来，对她千恩万谢。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曲随风抬脚就要走，男生拦住她。

    “等等，哥哥我说话算数，这就把我那校草兄弟的微信推给你。”

    他低头翻起手机，曲随风抬起眼睫，越过他往银杏树下看去。

    阳光明媚，树影斑驳，男生靠在树干上，又恢复成那副哈欠连天、严重睡眠不足的状态。

    看他那样子，貌似对自己被卖了这件事毫不知情。

    “找到了，”白无常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凝视，“学妹你加我微信我推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曲随风忙摆手，“顺手的小事，用不着这么大的谢礼。”

    “用的用的，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就相当于帮了我兄弟，他谢你是应该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加崔承硕微信这件事上，他表现地异常热情。

    曲随风脑子里飞速转动，思考着该想个什么借口离开，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声：“哎，老崔、钟驰，你们在这儿呢，我找你们半天了。”

    听到声音，白无常转身去看向声音的来源。

    曲随风的心却因为这个声音猛地跳了跳，嘴角的弧度慢慢垂了下去。

    她本想扭头看一眼那个人，但头抬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便停住了，随后慌忙转身，朝体育馆内走去。

    身后，钟驰回头想叫住她，张了张口又觉得不是非说不可的话，于是作罢。

    乔津远走到崔承硕身边，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往曲随风离开的方向看，“你跟钟驰看什么呢？哎，那不是随风吗？”

    崔承硕轻轻皱了下眉，“你认识？”

    “嗯，”乔津远说：“我俩住一个小区。嗯，算是邻家妹妹吧。”

    “邻家妹妹？”崔承硕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垂下眼皮看了眼乔津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抬手推开。

    见他要走，钟驰叫住他，“老崔，你干嘛去？”

    “回宿舍睡觉。”

    “你不是来看我们比赛的吗？”

    崔承硕双手插兜，从树下走出来，“不想看了。”

    钟驰刨根问底，“为什么？”

    崔承硕目光略过体育馆，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困。”

    说完，他就走了。

    钟驰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不得其解，“我怎么觉得老崔有点怪？”

    乔津远走到他旁边，也盯着崔承硕的背影，闻言，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是不是最近跟项目的原因，我听说他在实验室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钟驰：“有可能，夜晚最容易使人意乱情迷，他整晚和大体老师待在一块，估计心理有问题了。”

    ***

    曲随风进了体育馆，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长长地舒了口气，心底那股悸动才渐渐稳定下来。

    “风风！”

    她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看见林涵和江岁岁在不远的观众席上冲她招手。

    两个人身上还穿着运动服，一看就是直接从赛场上过来的。

    曲随风走上去，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涵的笑脸立刻变成苦瓜脸，“还不是因为我那个冤种哥哥，刚刚给我打电话非要我来看他比赛，我不想来，他就用零花钱威胁我。”

    “所以你屈服在了他的淫威之下，还把岁岁一起拉过来。”

    “呜呜呜，风风、岁岁，没有零花钱的涵涵真的好可怜的。”林涵扁着嘴，可怜巴巴地说。

    “打住，”江岁岁最受不了她撒娇卖萌，连忙出声制止，“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就回去了。”

    “别呀，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忍受林祁那老男人的摧残吗？”

    “非常忍心。”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起劲，曲随风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们。

    似有所感，她移动目光往台下的场地看去，在人来人往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也穿着白色的球服，正和身边的队友说说笑笑。他衣服上的数字是『23』，曲随风记得，是因为他喜欢的篮球明星是乔丹，他说这个号码就是他的幸运数字。

    这时有个女生走到他身边，给他递了瓶水。他笑着接过去，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地亲了一口女生。

    曲随风看到他们身边的人开始起哄，那个女生害羞地躲进他怀里，他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

    曲随风垂下眼皮，敛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