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儿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心下琢磨要怎么将这两个人拖回去,一阵风与她擦肩而过,抬头去看,却是秦恨生急急刹住脚步,退了回来。
秦恨生抬脚踢了踢赵泽的肩膀,见他冷漠的面容上露出怒意,却没跳起来反击或者再玩消失,便放心地笑了,对柳飘儿赞道:“干得不错。”
柳飘儿坦然地接受,目光扫过地上两人,漫不经心道:“怎么处理他们?”
这个语气,和询问“怎么处理鸡鸭鱼肉”也没什么分别。
红允虽然动弹不得,脾气却仍旧一点就炸:“你想把我们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秦恨生将手搭在刀柄上,凉凉道:“如果你再吵,我现在就让你后悔。”
赵泽斥道:“红允,闭嘴。”
看着秦恨生腰间那柄锋利的弯刀,红允不情不愿地闭嘴了,但还是心有不甘,嘟囔道:“嘁,有什么可横的,结局还不是死翘翘。”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红允这般嘀咕,秦恨生与柳飘儿听得一清二楚。
柳飘儿只当红允咒她们早死,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咒她们早死的人多了去了,每一个都要计较,那她岂不是忙死了。
秦恨生蹲下来,抓住红允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不紧不慢道:“我比较好奇,我和柳飘儿,是怎么个死法,什么时候会死。”
红允哼了一声:“想知道啊?我就偏不说,除非你把毒给我们解了。”
柳飘儿取下鬓发上的黑色花朵,手指轻轻抚摸过花瓣,俯身递到红允面前:“解药嘛,就免了,这花你要不要尝一尝啊?只要轻轻一下,皮消骨烂,面目全非,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有点可惜了呢。”
红允吓得脸都白了:“你、你敢!”
柳飘儿柔柔地道:“事实胜于雄辩,敢不敢,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她伸手掰住红允的下巴,作势要将花瓣塞入她嘴里,赵泽忍无可忍,喝道:“我说!”
柳飘儿动作一顿,松开了手,笑盈盈地看向他:“不准撒谎哦。”
赵泽冷着脸,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秦恨生,沉声道:“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不准再对我们动手。”
秦恨生挑眉:“好,我不对你们动手。”
赵泽道:“是你们。无论是慕流云,还是她,你们都不准动我们。”
文字游戏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戳破,秦恨生厚着脸皮,若无其事,点头道:“可以。”
太阳西沉,光明逐渐消失,黑暗取而代之,一簇火光在黑暗中亮起。
火堆劈啪作响,慕流云拿起树枝,将手上的鱼串了上去,然后递给秦恨生,自己再继续串。秦恨生拿着串了鱼的树枝,将其架在火堆上。
辰破天仍是昏迷不醒,一名老大夫蹲在他身边,头也不抬地处理他的伤势,旁边是老大夫的两名学徒,按照老大夫的指示给他递东西,数名慕家庄的下人将他们围成一团,提着灯笼,弯腰照明。
秦恨生翻转了一下鱼面,道:“没想到你们慕家庄离黑山这么近。”
慕流云用扇子一敲脑袋,笑道:“当时我也迷糊了,也幸好我及时想起,返回来要告诉你们,没想到碰见了维护者。
他叹道:“可惜,只差一点儿,我们想要的信息就能套出来。现在他们一直闭着眼,暂时是无法催眠他们了。”
维护者就被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自从被抓回来,看到慕流云,他们就不约而同紧紧闭上了眼,不论秦恨生如何威胁,柳飘儿如何恐吓,他们都打定了主意不睁开眼,生怕被慕流云催眠,说出不该说的信息。
烤鱼的香味弥漫在鼻尖,秦恨生拿着一条烤好的鱼,来到柳飘儿这边,将烤鱼给她。
柳飘儿正在用赵泽和红允试毒,暂时停止,拿过烤鱼,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煞有其事道:“好香啊。”
赵泽冷着脸无动于衷。红允动了动鼻子,似乎很想睁开眼睛,但是竭力忍住了。
柳飘儿撕下一块鱼肉,抓起赵泽的下巴,将鱼肉硬生生塞进他嘴巴里,柔柔威胁:“敢吐出来,就拔了你的舌头。”
秦恨生蹲在红允面前,拿着烤鱼,边吃边道:“一天只能吃一顿,减肥好辛苦。”
红允紧紧闭嘴,誓死不接她的话。
秦恨生继续道:“你刚才说,我的结局是毒发身亡,剑把肚子捅个对穿,死不瞑目,但是我想了想,你这个说法不太对。”
红允忍不住道:“哪里不对!”
秦恨生道:“哪里都不对!中剑暂且不提,先说中毒,有柳飘儿在身边,我怎么可能会中毒?就算真的不幸中毒,这世间,还有柳飘儿解不了的毒么?”
红允哼了一声,表情颇为嘲讽。
秦恨生道:“哼什么哼。还有你说,柳飘儿害人终害己,整个皇族上下都因她而覆灭,她和她皇兄一起惨死在辰破天的手中。这更离谱,你撒谎都不考虑逻辑么?”
赵泽似乎要说什么,刚开口,柳飘儿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鱼肉,将他下巴抬上去:“专心吃。”
红允被她一激,果然忍不住了,气道:“你才撒谎!你为什么中毒?当然是柳飘儿亲自下的手,她的毒手谁能解得了?所以说,害人终害己,辰破天为了给你报仇,将整个皇宫杀得血流成河,然后亲手弄死了柳飘儿和皇帝,再然后自立为王。这一串下来,哪里没有逻辑?逻辑很顺好不好!”
柳飘儿呆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秦恨生,秦恨生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柳飘儿:“下毒有什么罕见的,我不是经常给你下毒吗?”
秦恨生:“然后我死了。”
柳飘儿无意识地撕了块鱼肉放到自己嘴里,咀嚼着咽了下去,实在心情复杂,她斜眼打量秦恨生,评价:“虽然你脸臭暴力还嘴巴毒,但仔细想来,也罪不至死,所以……”
秦恨生慢慢道:“所以剧情到底是有多离谱。”
柳飘儿并不知道这是一个话本世界,她只是意识到被绑在树上的这两个人是秦恨生的敌人,而他们所说的话,对于秦恨生来说,似乎很重要,很可信。
听到秦恨生的话,柳飘儿一脸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慕流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辰兄弟你先不要动。你的肋骨刚刚接好,需要静养。”
辰破天被按回到地上,上方的夜空被柳飘儿取代,只见柳飘儿双手环胸,微微俯身,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辰破天沉默片刻,道:“柳师姐,可以麻烦你离我远点吗?”
柳飘儿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低身凑得更近,辰破天看到她眼中的审视几乎要化成两条冰凌,洞穿他的身体。
柳飘儿缓缓道:“你,对我哥哥,有没有什么意见?”
柳飘儿是大启国先皇的十九公主,在她上面,曾经有十位皇兄,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有九位皇子陆续去世,或不慎落水而亡,或被发现意图谋反被斩了脑袋,总而言之,先皇之子最终只剩下了一位——曾经的三皇子——当今的皇帝,南宫樊。
柳飘儿这一问,问的自然是南宫樊。
辰破天道:“皇上皇恩浩荡,爱民如子,辰破天很叹服,辰破天对皇上没有任何意见。柳师姐,我呼吸有些困难,可以麻烦你让开吗?”
柳飘儿见他神色诚恳,不像是说谎,便站直了身体,施施然退开,让他好畅快呼吸。
她一退开,秦恨生便凑了上来。
辰破天神色放松了一些,躺在地上,仰望着秦恨生,眼含喜悦,道:“秦师姐,多谢你。”
无论如何,被人笑着说谢谢是一件值得令人开心的事。
秦恨生平时对他再疾言厉色,此时也忍不住笑道:“客气,你不记恨我打断了你的肋骨就行。”
慕流云原本站在一旁,用扇子敲打手心,瞥见她脸上的笑容,动作微微一滞,目光一转,淡淡地落在辰破天身上。
辰破天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继续对秦恨生道:“秦师姐,你那一下,不仅打断了我的肋骨,更是将我滞涩在胸口的气脉打通了。虽然我现在动不了,但是功力进步了很多,这多亏了秦师姐你。”
秦恨生沉默了。
原来,这一次,她的作用是体现在这里,呵呵。
慕流云走上前来,不着痕迹将秦恨生挡在了身后,隔绝了两人的对视,居高临下,对辰破天微笑:“说起来,倩儿姑娘不幸去世,你竟然毫不犹豫跳崖要随她而去。生死相随,真是令人感动。”
不知为何,辰破天觉得慕流云虽然在笑,但是笑容里却透露出些微的敌意,完全不如他表面那般随和。
辰破天不咸不淡道:“倩儿对我情深义重,我自然是记在心里。”
听到这句话,秦恨生终于发现了的不对劲之处,自从这次醒来,辰破天似乎沉稳了许多。
更诡异的是,他之前分明向她哭诉身体不受控制冲向悬崖,而他本人毫无跳悬崖的意愿,但是现在,他对于跳崖殉情之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秦恨生与慕流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得到相同的讯息:
现在这个辰破天,是完全被剧情控制的辰破天。至于真正的辰破天,他的意识已经被彻底催眠,陷入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