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在和国流传得很广，说，当身边亲近的人突然变了性情，不要以为对方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因为这个国度还存在着恶灵，要当心是恶灵将他取而代之了。
这句传言想来应该是出自不了解驭灵的普通人之口，因为恶灵从不附身人类，只有游灵才会。
朝雾白夜记得自己幼时，父亲和老师为自己驭灵开蒙，谈起游灵相关的话题，两个人都兴致不高的样子，后来他才大约懂了，长辈们脸上的表情或许叫做悲悯。
因为游灵都是可悲的，被生前自己强烈执念困住的人。
……就是会附身人类这点还是挺讨厌的。
白夜用手捂住发出强光的项链，转头看到身边的女孩比起片刻之前彻彻底底换了一副神色，身子从靠背上坐起，而与此同时空气的流向也微妙地变了。
“你是谁？”他把右手悄悄挪到身后。
不破染月不自然地转动脑袋，她的呼吸变得很慢，昔日明亮而有神的紫色瞳仁被一种浑浊的棕色取代，眼珠颤动着看向白夜，嘴角抽了两下后只发出模糊的音节。
空间里的变化自然更加瞒不过明善弘道，他缓缓地把车停下，通过后视镜注视着身后的一切：“从我女儿身体里出去。”
无形的威压向游灵倾泻而去，叹息石的光芒也被熄灭。
明善弘道接触过的游灵少说也有近百个，但无一例外，游灵因为想要实现生前的执念，他们注定会被更加强大的身体吸引，从不选择行动力弱小或者身体素质差的人作为宿主。今天这个一来就挑中了他们之中最不适合的不破染月，这很不寻常。她年纪小身体也不太好，甚至没有灵力觉醒，被游灵附体不是一件好事。
威压之下，不破染月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蜷缩了起来，身体颤抖了片刻后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眼神恢复清明，鼻孔里流出两道鲜血。
“没事吧？难不难受？”朝雾白夜眼疾手快，用纸给她擦去鼻血。
“还好……”
“对不起小染，我考虑不周。”明善弘道的语气里有几分自责，“慢点呼吸，把气沉下来。”
“没事老爹，不过我刚刚看到了那个人的记忆。”不破染月揉着头，“她求我帮她 。”
朝雾白夜一愣，他从没听说过被附身的人能读取游灵的记忆：“被附身后的人不是一般都会失忆吗？”
“看到了多少？”明善弘道冷静地问。
“很多……几乎看完了她的一辈子那么多。”不破染月急促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她整理了一下思路，“那个游灵是被人害死的，有人把她骗到了湖中心……在那之前她把自己的孩子藏了起来，但凶手们还在追查着小孩的踪迹，她希望我能找到她的孩子……珍贵的什么什么后裔，把他送到居逸山去。”
“原来如此。珍贵的后裔……看来是属于消隐的两家的人。”
“老师，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游灵蒙骗人的手段？为实现执念他们什么手段都会用的。”朝雾白夜很是担忧。
“能让我无从察觉地缠上来，那确实不是普通的游灵，但如果生前是流着神血的人，就说得通了。”明善弘道侧头解释，“你身上种满了保护的灵印无法接近，所以她选择了另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的血的人。”
“……我？神血？什么东西？你们说话别打哑谜。”不破染月不解。
“这片土地诞生之初时是有神明存在的，如今的驭灵术曾经就是属于一位神的权柄。这个小染知道吗？”明善问。
“最初的神话，我知道。”
“神话有几分真已不可考，但有些传说却是真的。最后一位女神战死之后，身躯坠落到大地上，五个人类将她举起，护送去居逸山埋葬，于是这五个人得到了神赐的血，通晓了五种至强的驭灵术，各自的家族随之也强盛起来。直到今天，这五个家族，有两个仍站在世界之巅，朝雾家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两个家族先后隐退但威名仍在，只有最后一家，世间已经无人知晓踪迹。”明善弘道娓娓道来，“居逸神山半山腰以上有千年前设下的结界，只有通晓驭灵术的人才能进入，同时那里也被与朝雾家齐名的竹鹤家守护着，是为五族的人提供庇护的地方。那个游灵姓什么？”
“四谷。”
“的确是属于那五家人的姓氏。”
“那我呢？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尤其特殊的，甚至对驭灵一无所知。”
“你应当是那个完全失去踪迹的家族后裔。每个人的灵力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手指的指纹一样，但追溯其中的细枝末节，传承同样力量的灵力总有相似之处，这些以后我会教你辨认的。”见不破染月愣在那里，明善弘道伸手去摸摸了她的头，“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不破染月看着自己掌心里蹭到的血迹。
活了两辈子，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来，真是奇妙啊。
“如果这些都难以相信的话，就只想着你是我的女儿就好。”明善弘道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奇异的力量，让人安心。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不是，我说，你哭什么？”余光里有人吸溜了一下鼻子。
两个人同时看向眼眶里已经蓄满水光的朝雾白夜。
他慌乱地用手背抹去眼泪，脸颊泛起红晕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我……我只是觉得真的太好了。”
“你到底是有多心软呀！”不破染月失笑，用手拨乱白夜额前的头发打趣道。
“他就这样，从小就是个哭包。”明善弘道重新握上方向盘，“不过总好过是个混世小魔王。”
“我怎么可能是小魔王！”白夜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哽咽。
“你出生的时候我真的担心过哦，因为你老爸小时候就是，不过幸好这一点你没有遗传到。”顿了顿，“你是个很好的孩子，白夜，你和小染、阿纯都是。有你们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幸福。”
“现在我们也要守护别人的幸福了！”男孩斗志满满，“所以小孩藏在了什么地方？再把‘前辈’请出来问问？”
“难。”明善弘道摇头，“你没注意到她甚至做不到借小染之口说话吗？就算生前再强，先后两次被驭灵师驱散，强撑到现在恐怕也是，离消散只有一步之遥了……不过幸好小染读到了她的记忆，不然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大海捞针地找一个小孩。”
不破染月闭上眼努力地回忆，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大约是在，山见泽市区里。”
“再具体一点呢？”
“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他们曾经经过了渡上川，那座有红房子的桥我不会认错。”
“好，我们现在就回山见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