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这日。

    蒋熙提着行李箱回来时，蒋英曼正和舅妈在学某音视频里的甜品做法。

    见她回来，舅妈比蒋英曼还要惊讶："哎呦，妞妞回来啦？"

    蒋英曼上前接过她行李箱，问道："不是说下午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我菜都还没买。"

    蒋熙笑两声，整个人熊抱上去冲她撒娇："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多大人了还黏着我。"

    蒋英曼说归说，脸上笑意却不减，舅妈见状故意吃醋，话里有话的："妞妞长大喽，哪里黏人了。"

    蒋熙闻言立刻也挽过她，哄小孩一样："黏，我最黏你们了，好久没回来我简直想的饭都吃不下了。"

    "就你嘴甜。"

    舅妈笑着点点她额头，拉着她聊了几句学校的事，聊至一半终于想起件正事来，说道："你早回来也好，替舅妈去管管你弟弟。"

    "嗯？小晨怎么啦？"蒋熙问。

    舅妈满脸愁绪："还不是他这成绩，一落千丈的，我说多了又不爱听，和我闹，他要这样下去大学还怎么考。"

    "小晨也才回来，你让人放松放松，别整天让他学习，孩子要憋坏的。"蒋英曼闻言在一边说道。

    舅妈收起手机，把做甜品的工具收拢到盒子里："小晨要有妞妞一半好，我还急什么，但他高一就跟不上进度，以后吃力的是他啊。"

    蒋熙从冰箱里拿了盒水果洗好，听两个母亲就学习方法讨论起来，舅妈在小晨的事上一向心急，蒋英曼持不同意见，说凡事都得慢慢来。

    蒋熙听了个大概，拿手机给小晨发去信息：【在房间？】

    另一头小晨回得很快：【嗯。】

    "舅妈，那我去看看小晨。"

    舅妈听她这样说迫不及待就想去开门，一边说着一定得给小晨补习的话。

    蒋熙端着水果盒，走到对面的房子里，熟门熟路地敲响表弟蒋晨的房间。

    蒋晨今年上高一，以往考试大都是年级前十，加上他好学，钻研学习的劲儿一点也没比蒋熙当年少。

    蒋熙往他书桌上摊着的试卷扫了眼，立马知晓他这些答案全是因为粗心丢的分。

    "怎么回事？难得考这么低啊。"蒋熙问。

    蒋晨游戏打得正欢，听她不紧不慢地开玩笑，跟着装起来："没考过低分，考个试试。"

    "……"蒋熙耐心等他游戏打完，点点最后一道选择题，"这题的知识点我走之前还和你讲过，你别和我说你忘得一干二净。"

    "在和谁赌气所以故意考低？"蒋熙猜测。

    蒋晨自小就喜欢跟在蒋熙后头，平日里也愿意听她的话，只是这次他心事重了些，肩膀一塌，到底没直接说："赌什么气，我青春期还不能叛逆一会儿？"

    蒋熙没信这话，闻言定定看了眼他，柔声道："要真有事可以和姐姐说的。"

    蒋晨犹犹豫豫半晌，扔了手机，转过来面向她，挺倔的样子："我真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我。"

    "你是我弟，我不担心你担心谁？"蒋熙说，"你要不想说姐不逼你，但成绩是你自己的，你现在除了好好学习，不能被其他事影响知道吗。"

    "知道了。"蒋晨枕在靠椅上，来回转悠几下，他眼里思绪浓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听舅妈说你这段时间都不愿意理她啊，和她闹脾气呢。"

    蒋晨答得生硬："没有。"

    "舅妈有时候是急了些，但她就你一个宝贝儿子，你多体谅她，凡事耐心些和她说，别让她担心你。"

    蒋熙轻拍了拍他脑袋，又给他理顺后台被弄乱的头发。

    蒋晨没回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蒋熙也不强求他一定要回应，把端来的水果往他跟前递了递，说："舅妈专门给你洗的，赶紧吃。"

    蒋晨没接，抬起眼，直直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

    "那你呢？给林好好欺负，为什么不反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尚且青涩稚嫩的男孩忽然变严肃的模样看起来实在违和。

    蒋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蒋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那时替蒋英曼去淮大给她送东西，无意间撞见了她被烫伤的那一幕。

    蒋晨和蒋熙一起长大，身边人里和她感情最深，姐姐很优秀，所以他从不让自己拖后腿，跟着她的步伐稳扎稳打，学习她的脾性为人处事，尽可能的多长大懂事一些。

    可这种长大不该建立在受人欺负后还要咽回肚子里的基础上。

    他讨厌林好好，这个每每一出现就总要欺负姐姐的坏女生。他见过蒋熙回怼人的样子，淡淡回话的清冷感，让对方似打在棉花上无力，可谓畅快。

    他以为这次的事这样严重，蒋熙一定会狠狠反击，他知道的，姐姐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可偏偏，这次不一样。

    "姐，你说你担心我，我也一样会担心你，我知道受欺负了不一定就得反击，毕竟给狗咬了没法咬回去。"

    蒋晨紧盯住她，声音哑了半分："你不想让大姨担心，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自己忍着，不委屈吗？"

    蒋熙忽地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在这种感人的氛围里她竟还分神地想：当年跟在她身后要抱抱的小屁孩突然长大了啊。

    她使劲揉揉他乌黑的头发，说："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事才粗心没考好。"

    蒋晨躲闪开她目光："你别扯开话题。"

    得到答案，蒋熙静默下来，在他所述的画面里想了想，很轻的回他："不会的，姐姐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她像在说给自己听："当时不理她，是因为我在赌，赌会不会有人帮我。"

    "赌？你在赌谁来帮你？姐你别开玩笑。"蒋晨不可置信道。

    "没开玩笑。"蒋熙笑了笑，"我赌赢了，那个人一定会帮我的。"

    "姐。"蒋晨皱眉不解，却又说不上来其他。

    "好啦，别担心姐姐。"蒋熙说，"你好好学习，别再因为想这些考不好，我会内疚也会生气的。"

    ——

    假期里碰上于苏宸外公生日，于家夫妇特地从国外赶回，在自家的山顶别墅里给老爷子办了场豪华生日宴。

    前来祝福的宾客不外乎冲着于母徐宛心的强势资本，老爷子嫌生日宴功利性太强，一早躲去书房里。

    于苏宸原本陪着老爷子下棋，被一通电话给叫了下来。

    他不想应付这些虚假的恭维，敷衍地走了个过场，终于被看不下去的徐宛心拉走谈话。

    等再从房间里出来，于洛洛已经在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吃食。

    惬意如她舀着蛋糕慢慢品尝，见他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明知故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啊？"

    于苏宸陷进沙发里，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他更烦躁了些："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于洛洛不嫌事大地耸耸肩，吃完半个蛋糕又喝口饮料，瞥他拿手机划来划去也不像是在玩，终于大发慈悲地关心了一句："真不开心啊？你妈又和你说什么了？"

    外头宾客交流的声音大了些，徐宛心站在人群中央，气质温婉贤淑，看似应酬，实际句句都不曾听进去。

    于苏宸收回目光，想起刚在房间里听的那些话。

    于家看似是于父掌权，实际控股人却是徐宛心。

    她在外手段凌厉果断，在家也同样，自于苏宸上高中起，她就定好了要他出国留学的打算。

    于家在国外站稳脚跟不容易，他作为徐宛心的独子，自是要接过这一棒的。

    然而于苏宸自小就不愿意接触这些，就连最基本的进公司大门都不曾有过。

    至于出国留学一事，若不是有老爷子从中斡旋，他大概率早就被抓去了国外。

    在北淮上的这半年大学，徐宛心也不止一次提过出国的事。他次次回避，徐宛心便次次念叨。

    "出国出国。"于洛洛说，"整得多高大上似的，究竟好哪里去了。"

    于苏宸睨她一眼，这会儿倒看她肆无忌惮的吐槽了："我妈刚在这儿你怎么不说？"

    "我敢吗？"于洛洛翻他白眼，又拿起一块慕斯，"等会她去告状，于大董事又该说冻我银行卡喽。"

    她故意阴阳怪气，于苏宸习惯了她在特定情况下的这幅样子，轻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们姐弟俩同父异母，于父在和徐宛心结婚前，意外和于洛洛母亲生下她。

    徐宛心最看重的就是颜面，那时她和于父的喜讯早已公布，为了不被外界知晓，她主动提出将于洛洛记在自己名下。

    然而对外是一套说辞，内在又是另一套。

    于洛洛浑不在意，见于苏宸没再说话，突然没了兴致待下去。

    本就是来凑数的，于洛洛把吃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我去和外公说一声，溜了。"

    这边于洛洛身影一消失，外头徐宛心便走了进来。

    她只扫一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就不愿再看，端正在沙发一角坐下，上位者姿态十足："阿宸，妈妈说的话你要好好考虑。"

    于苏宸不在状态的刷着手机，闻言手指一顿，两秒后又继续刷，敷衍道："知道了。"

    徐宛心："你已经拖了很久，别总让妈妈等你好吗？"

    女人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辩的威严，于苏宸明明听到了这番话，一时之间却没去想要回复。

    他目光停留在手机界面上，最新的一条朋友圈里，显示了蒋熙刚发的动态。

    两张图片里，第一张是满桌的丰盛佳肴，而第二张则是她的自拍照。

    女孩的纤细手指比着剪刀手抵在微眯的眼眶上，阳光从另一侧铺洒过来，浅浅的笑容都因照耀而放大。

    文案只有简单不过的"开心"二字。

    于苏宸眸底闪过一丝浮动，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耳边又响起说教声。

    "不要在大人说话的时候看手机，从小就教过你的，怎么忘了？"

    于苏宸轻呼了声气，闻言干脆地收起。

    他偏过头，声音恳切又认真的回答起她上一句的问话："最起码让我在北淮读完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