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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门(中)

    月圆之日,纪婠在府中设宴,以她的身份和人脉,京城近半数达官贵人光临纪府,纷纷为二公子纪云澜的归来表示庆贺。

    苏砚仿佛是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由之前的莽莽撞撞变得恭敬端庄。他常年与云卿为伴,虽名义上是下人,但云卿该受的教育他一样不落。

    与其说是一夜之间转变,倒不如说是曾经的苏砚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躲在云卿身后,什么也不用操心,而现在他不得不成为纪云澜,放弃那些美好的愿景,回归现实。

    当他换上王爵公子服饰后,气质焕然一新,就连府里与苏砚朝夕相处的婢女侍从们都没认出来他来。

    苏砚本身长相就不差,皮肤白净,五官清秀,也许跟云卿住得久了,两人还有那么三分相似,只是他平日里不修边幅,穿着随意,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一美男胚子。

    虽然一直跟在云卿身侧,陪同他出游,但此刻谁也不会想到之前那个啃着鸭脖子满身油渍的小跟班就是眼前气质卓越的纪氏二公子。

    还有句话叫做贵人多忘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哪个上等人会记得一个下人的长相吧。

    “云儿呢,今日怎么没看到?”纳兰清漪问道。

    “侍郎大人,兄长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在休息。”云澜对答如流。

    “春寒还未过,是该注意身子。”纳兰清河笑说道。

    宴会其乐融融,唯有昔垚和几个与云卿走得近的公子小姐看着云澜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说不尽的悲悯来。

    *

    一日前。

    云卿独自瑟缩在榻上,望着远处,全无笑意。身旁的侍女和侍从劝了他好多次,也不肯用膳,只是呆呆地发愣。

    不到戌时,他又倒在榻上睡过去了。

    由于心事重,即使疲惫万分,他的睡眠还是非常浅,但凡有一点动静,就能瞬间从梦中惊醒。

    午夜时分,云卿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忽然感觉自己身后有一双略带冰冷的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背。

    “苏砚。”他刚想要想转身但感受到两只环抱他的双臂慢慢收紧,试图阻止他翻身。

    “公子,不要转身,听我说就行。”苏砚怕两人四目相对,让他难以开口。

    云卿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再动。

    “公子,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过了今日世上就再无苏砚,只有纪氏二公子纪云澜了。”苏砚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午夜却能听得异常清晰。

    他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垚姐姐曾问过我,有一天你要是嫁人了我该怎么办,当时我的想得非常美好,如果有一天公子你嫁了人,那我就陪嫁过去,反正我不要离开你。只是没想到,眼下是我要先离开你了。”

    “苏砚,对不起……”云卿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巾。

    “公子别对我说对不起,如果没有家主和公子,我早就被野狼吃了。”苏砚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其实入宫也没什么不好的,每天都能吃到御膳房的美味佳肴,每天都能穿精致的新衣,要是升了官,还能被很多人喊‘大人’,可风光了。只是不知道我会分到个什么样的差事,就跟凌烟阁的盲盒一样,打开了才知道……”苏砚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苏砚,答应我不要被选上可以吗?”云卿情绪难以自抑,竟萌生出了这样可笑的想法。

    “公子是不是糊涂了,这哪是想说不选上就能不选上的,以家主和尚宫大人的品级,以纪氏在京城的地位,陛下怎么会舍弃这么大的利好呢?”苏砚虽然在小事上稀里糊涂,可对这天下大事,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之前这种事情与他和云卿都不相干,所以装聋作哑罢了。

    *

    翌日清晨,云卿醒来时,榻上空空,身边的人已没了踪影,枕头边留下一字条:兄长今日不适,莫要出来见客了。

    “兄长”二字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在了他心尖上,若说云卿活到现在最伤心的时刻,这次绝对排得上号。

    纪婠扇他耳光,他更多的是怒气,苏砚被迫入宫,他更多的是无奈,祖母去世,他更多的是遗憾,就连昨天晚上苏砚抱着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幻想着一切还能有转机。

    可在看到字条的那一刻,他才深切地感受到,那个每天绕着他转的小跟班,那个日日掀他被子的叫醒师,那个每次去凌烟阁都弄得满手是油的冒失鬼,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代表着纪氏脸面,行为举止处处受限的二公子纪云澜。而即便是这样的纪云澜,与他朝夕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半年了。

    他眼泪簌簌落下,慢慢浸染了整张字条,重墨浓度的字迹被晕开,直到再不能分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直到府中礼炮齐响,他才意识到已是巳时了,宾客都到齐了。

    *

    云卿虽爱玩,可碍于纪婠的管制,能出府的日子并不多,认得苏砚的也就更少了。

    只有从小长大的几位,长孙氏的二小姐长孙钰,纳兰氏的二小姐纳兰昔垚,高氏的大公子高千尘。

    还有一位最近混熟的纪云柔,但纪妍一定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不是问题。

    至于胜棋楼和凌烟阁中与他混得面熟的人,其实并不清楚他原本的身份,也都不是问题。

    云澜昨日下午便向纪婠讲述了此事,得到许可后分别去寻了这三人,讲述了府中的情况,并请他们保密,只要这三人不说,再加上男大十八变,便没有人能知道这二公子其实是个“冒牌货”。

    “你当真要入宫?”长孙钰趁旁人不注意将云澜拉到一旁问道。

    “姐姐,我不入宫,公子……兄长就要入宫,这是唯一的办法。”云澜回道。

    “姐姐你莫要再提这伤心事了,但凡有出路,他都不会离开云儿。”昔垚在一旁讲到。

    “婠姑姑为何选你?”长孙钰万分不理解,“这纪云澜常年被养在临安的萧府中,京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容貌,婠姑姑完全可以在民间找一个年龄相当的,也不是非你不可。”

    “因为这世上除了那个死去的孩子,只有苏砚会拼了命地护着云儿,护着纪氏了。”千尘在一旁叹息道,自从昨日云澜来高府找他,他便已经猜到了纪婠的心思。

    而云澜也在那一刻明白,今后自己将背负的是什么。

    他转头望向云卿的住处,眉宇间尽是无可奈何,但又带着些许的欣慰。

    *

    子时,夜雀无声。

    京城外的小小村落,承载了男女老少的美梦。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少女坐在小溪边,暗自享受着月下独酌的乐趣。

    少女名叫朝露,朝阳的朝,寒露的露。

    她的一袭玄色衣袍与暮色融合在一起,就算是眼力最好的猎人,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发现她的存在。

    月色下,唯一显眼的就是那只通体银白的八尾狐,它乖顺地匍匐在女孩玄色的衣袍边,安详地进入了梦乡。女孩抚摸着那只白狐,遥望着日落之地,陷入沉思。

    待到天明时,已有村民陆陆续续来河边濯洗衣衫,鸟儿的鸣叫声与濯衣的敲打声交相呼应。

    带着甘甜的风迎面吹来,少女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想将风中所有的甜味都吸收殆尽,中和心底的一汪苦水。

    见少女起身,那只八尾狐摇动尾巴,瞬间化作一块玉佩,少女将其挂在脖子上,拎着行囊向京城方向走去。

    长安城很大,从城外步行,哪怕不休不眠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少女走得不快,她似乎并不着急赶路,反而非常享受一路上的景色。

    正值春天,山花烂漫,落英缤纷,走在林间小道上,但见远处群山浩渺,冲天叠嶂,近处芳草萋萋,鸟语花香,能如此吸收着天地精华,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修行。

    凝白的璞玉在玄色衣袍的映衬下,尤为显眼,只要不是毫不识货的人,一眼都能看出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小姑娘,这玉不错,人也不错。”少女行至城中已是亥时初,正是夜市收摊,歹毒作乱的时间。

    迎面走来的是几个面目丑陋,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众人举着木棍,意图行不轨之事。

    少女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恐之色,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抱胸,以一种毫不在意的眼神斜视着这几个一脸横肉,面目猥琐的男人。

    最前边的男人径直往上扑,试图抢夺少女身上的玉佩,他的手还没触到女孩胸前,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了几丈之远,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只见那被推出去的壮汉骂骂咧咧指挥道:“这娘们竟然会武功?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其余几人举起木棍,试图围攻少女。

    那少女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就在一众歹徒冲到少女跟前,落棍的瞬间,少女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中,歹徒们用了十足的力气,相互打在了对方的木棍上,传来噼里啪啦断裂的声音,手臂一阵剧疼,嗷嗷的叫声不绝。

    “有妖怪啊!”众人惊呼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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