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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中)

    云卿第一次怀疑慕容璟的身份,是在纪嬗遇刺那一夜。

    红衣少女策马疾驰,穿越玄武门直达内廷,守门侍卫纷纷退避三舍,不曾查验。

    虽然慕容璟是大周的郡主,可任何除了皇帝以外的人出入宫门都需要持令牌查验,哪怕是凤君和长帝姬也不例外,更别说区区一异姓郡主了。

    除非,她有随意出入宫闱的特权。

    大周暗卫在执行任务时,为避免身份暴露,皆蒙面示人,慕容璟那日以天冷挡风为由,恰好戴着面纱。

    而守门侍卫和暗卫之间确认身份的信物,极有可能是那匹白马脖子上的黄色绶带。

    桃花林里,他以为慕容璟心悦千尘,心中感伤。

    后来,他劝她少去青楼,她明明想答应,却犹犹豫豫,顾虑甚多,最终含糊地说“我尽量”。

    那时他的心中便有了隐隐的猜测,彻夜难眠,追问千尘。

    千尘不愿说,只是反反复复地劝他置身事外。

    他越发肯定慕容璟一定是皇家的暗卫,才需要隐瞒身份,并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暗卫。

    纪氏与薛氏结仇,两次刺杀后,云柔觉察到纪嬗宫中有内奸。

    他一不作二不休,写匿名信举报自己,只为揪出了那个暗藏在玄清宫中常年与薛氏传递消息的宫人。

    却在大殿之上意外发现薛灵沄找的大夫竟然是慕容璟的侧夫星纪。

    他开始怀疑慕容璟那些侧室的真实身份,于是找来慕容琛询问,慕容琛告诉他慕容璟的侧室虽多,但迎娶的时候没有仪式,迎娶后只待在慕容璟的别院里。

    这么多年,那些侧室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就连他日日住在慕容府,也只是见过一部分。

    再联想到那一个个名字。

    “星纪”“玄枵”……

    “角宿”“亢宿”……

    “端月初一”“端月初二”……

    一级一级,一层一层。

    这么多年来,慕容璟以娶侧室之名,将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府中,以逛青楼为由,秘密传递着一条又一条的讯息。

    她以慕容府为核心,以风月楼,醉月楼为两翼,在皇城之滨,天子脚下,织起了一张密密的情报网。

    可她自己得到了什么,受不完的弹劾,数不尽的奚落,还有十年如一日风流浪荡的骂名。

    犹记得那日,曲江冰雕之上,千尘语重心长地劝慰他远离这些是非。

    他回去想了一夜,活在阳光下固然是好,可她在漫漫长夜的黑暗中,怎能无人掌灯相照。

    *

    “真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开始挖墙脚了,还是在我家。”慕容璟叹道,“所以你根本不是骗他,他早就知道你要偷令牌,故意把我灌醉的。”

    “难得你也有上当的时候。”云卿得意地瞟了眼慕容璟。

    “不对啊,既然开始你怀疑我身份是在我带你进宫的那次,”慕容璟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放过每一个漏洞,“可你受伤住我家,收买阿琛明明是在那之前。”

    云卿感到尴尬,将脑袋埋在了狐裘中,藏得严严实实的。

    “看来有的人……”慕容璟言语中带着玩味,说了一半又停住了片刻,“早就……别有所图。”

    他不敢看她,只能脑袋枕在膝盖上,脸朝着另一侧,绀青色的发丝在风的轻拂下舞动着,溢出浅浅芍药香。

    慕容璟伸手捕捉了一缕发丝,放在掌心摩挲着,笑道:“怎么不束发了?”

    云卿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晌后才回答道:“我不喜欢束发,只有成了亲的男子才会束发。”

    慕容璟将他的发丝绕在指尖打着圈圈:“这半个大周的权贵可都参加了你的婚礼。”

    云卿微微动了动,慕容璟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明显觉得他身子僵了僵,声音幽幽传来:“那次不算。”

    “怎么不算了?”慕容璟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揭伤疤,“当初某人可是铁了心地要嫁的,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是没拦住。还有,口口声声答应的事情,说违背就违背了。真是情深似海……”

    云卿突转头瞪了她一眼,甩下一句“明知故问”又转了过去。

    “上次的提议你要不考虑一下?”慕容璟旧事重提,“你想想,你这假成婚的事儿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在那些人眼里,你已经是二手货了,不如我就委屈一下,把你收了。”

    “不要。”云卿一口回绝,“我是假婚,你可不是,怎么算都是我吃亏了。”

    “刚还说我明知故问呢,”慕容璟将指节当做梳子,在他的瀑布般的青丝间滑动着,触感如同光滑的绸缎,“他们都是我的幕僚和下属,而且方才不是答应你不做簪星卫统领了,他们自然有了别的去处,没人跟你争宠。”

    “那薛灵沢呢?”云卿语气中带着点不悦。

    “他不过是个挂了名的姑爷,那年成亲,新婚之夜,我便将他赶去了旁院。”慕容璟苦笑道,“为这事儿,朝中不少人弹劾我,我每次都低头认错,但从来没改过。”

    知错,但绝不改,这很慕容璟。

    “那年我十六岁,刚接任簪星卫统领便发觉了薛氏与皇室中人有勾结,行巫蛊之术诅咒太上皇,意图谋反。为了找出幕后策划之人,我决定假意娶薛氏,以便于观察控制。”慕容璟的思绪倒回到八年前,“那日,我因为一时的疏忽,不慎在薛灵沢面前暴露了簪星卫统领的身份,所以只能赶在他泄露消息之前杀了他。”

    云卿缓缓抬起头,看着慕容璟半晌后问道:“所以,你真的是因为他发现你的身份杀了他的?”

    慕容璟点点头。

    云卿只觉得一阵凉意爬上后背。

    慕容璟嘴角微抿:“簪星卫统领身份暴露后,往往会进行身份确认,在不能保证眼前人可信任的前提下,便只能杀了,当然还夹杂着别的原因。”

    “什么?”

    “因为他派人行刺你。”

    云卿怔住了片刻,胡搅蛮缠道:“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名义上的原配,我怎么算都是个填房,见了他的牌位还得行礼不说,以后死了还要跟他埋在一起,我嫌膈应。”

    慕容璟伸手在她脑袋上狠狠点了下:“我呸,什么死不死的。”

    云卿委屈道:“这不是现实问题吗,我只是未雨绸缪。”

    “你放心,薛灵沢没有葬在慕容氏的祖陵中,更没有葬在王陵中,他被薛灵沄带回去了,就连灵位上写的都是薛氏大公子,与慕容氏没有任何关系。”慕容璟拿起酒壶轻酌一口。

    云卿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笑意,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冷冷道:“哦,那我考虑一下。”

    耳根处的红晕出卖了他,慕容璟将计就计道:“行,你慢慢考虑去。不过别犹豫太久了,本主向来花花肠子,贪恋美色,这原配的位置都是先到先得的。万一有人捷足先登,那就只能委屈乐渊大人做小爷了。”

    云卿直接顺杆儿爬,厚着脸皮道:“郡主如此说在下便放心了。论美色,这同龄人之中我只承认两个人能胜过我,可这两个人,都对你没兴趣。”

    看着他一脸自信的模样,慕容璟倒是很有兴趣:“我倒是想听听,这两人是谁?”

    “一个呢,当然是尘哥哥。”云卿的语速渐渐放缓,“另一个呢,是紫霄宫的那位。”

    沉默了许久后,慕容璟开口道:“是不是只要陛下能看上你,你就不把自己排第三位了。”

    云卿这才意识到这两人都是昭宁帝看上过的人,笑了笑道:“这倒不是,纵然陛下看上我,我还是这样认为。”

    “有一年我与皇姐游湖,她酒劲儿上了头,说起过你们三人。”慕容璟道。

    “包括我?”云卿有些难以置信,昭宁帝将千尘与司徒楠相提并论自然正常不过,可为何会连带着提到他。

    慕容璟笑了笑,“你知道这大周皇族女子聚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聊什么吗?”

    云卿想了想:“朝政?”

    慕容璟摇摇头。

    “不会是什么胭脂水粉……可这些不是尚宫局整日想破头研究的东西吗?”云卿嘀咕道。

    “是男子的容貌。”慕容璟道。

    云卿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

    大周女人当权,相比前朝,男子往往更加注重容貌气质,男风盛行。

    他虽然早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听到自己被如此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对比,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那个评价他的人还是当今的九五之尊。

    “皇姐说,阿尘的容貌固然是俊美绝尘,天下无双,却独独没有烟火气,就如那水中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半丝尘埃,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哪怕她为君,他为臣,可在他面前,她始终保持了几分敬畏,哪怕她知道他所谓的心有所属不过是为了拒绝她而找的理由,她也不敢强迫他。”慕容璟清朗的声音伴着淡淡的酒香弥漫开来。

    “至于司徒楠,他更像是一尊精致华美的花瓶,一颦一笑都美到无可挑剔,却少了几分生机。他对她恭敬顺从,可皇姐在他眼神里看到了恐惧,他在害怕她。每次见到他,皇姐都会变得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在几个呼吸之间,这尊花瓶就碎了。”

    “而你,论容貌,不逊于他们,论心智,比他们单纯,论性格,你的喜怒哀乐更为真实。你没有阿尘那种缥缈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和傲气,也没有司徒楠骨子里那种对人的防备和恐惧。”明月撒银泻玉,映在慕容璟的眼底,折射出寸寸微芒,“但皇姐不可能看上你,所以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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