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家主还是站稳些……小心别说错什么话。”温玖翎看见海云霭回头定住的呆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多少是在害怕，还是想要临阵倒戈。
海云霭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温玖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落：“没想到许久不见温指挥官，您倒还是和那时候一样干脆，您的这些关心……或者是威胁话还是留给别人听吧。我们就先走了，今天晚上我们就不打扰了您了。”
一句冷冰冰的温指挥官，让温玖翎抬起的手瞬间定住，她想要对方肩膀的触碰手也因为这一句话不得不收回。
“随你便，你好自为之。”
手在身侧逐渐握紧，温玖翎咬着牙，像是有些恼怒，她说话时甚至撇开头不愿意再看海云霭一眼。
现在人多口杂，他们的旧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海云霭见温玖翎不愿和自己多说，只能带着司颐提前退场。
与此同时，一直藏在人群里的郑容兮和何安南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要不是了解温玖翎不可能随意怼人的性格，就凭着刚才对方那霸道维护的姿态，他俩都要以为温玖翎是被人下蛊换魂了。
“这是什么情况？”郑容兮挑了挑眉，示意何安南给自己提供点有用的信息，毕竟她离开北三星也有一段时间了，谁知道这几年温玖翎有哪些变化。
何安南看着齐晟言那副看戏的表情，便想到了一个传言：“据说……只是据说啊，小玖好像私下里和海家家主。”
何安南两拳相抵，大拇指翘起来，对着弯了几下。
“懂了吧？”
“开什么玩笑？以前小玖身边的人就没断过，难道她现在还能把自己改成收心谈感情的人？”郑容兮眼角微抽，总感觉这个传言不太靠谱，“不是我说，恐怕我去联姻取O的消息说出来都要比温玖翎能动心专一喜欢一个人的传闻来得靠谱点。”
何安南啧了一声，觉得郑容兮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什么叫动心啊？谁说小玖动心了？她和海云霭之间那是单纯的身体关系，就是解决一下生理需要。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睡没睡出感情我不知道，但看今天这架势……当时你情我愿倒是真，现在有没有旧情很难说。”
“等等……海云霭不是beta吗？”郑容兮忽然反过来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小玖的口味那么挑剔，选个床伴比选装备武器都仔细，她那种龟毛性格能放心地去睡海云霭这种没有味道的心机beta？”
“这你就不懂了吧。”何安南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两下，“现在的重点不是海云霭的生殖性别是什么，而是身份的差别。四帅十二将之间互相联姻本来就很正常，但东三星现在可明显是保皇党，海云霭和司颐今天当老师的面都敢这么嚣张……你觉得齐晟言还能忍多久？”
“现在有老师压着，大帅根本没有办法决定北三星的核心决策。”
郑容兮不是不知道齐晟言攻上中央星的打算，但现实的情况显然和她的理想相差甚远。“要想老师放权给她，大帅首先自己得领悟佛理最高奥秘，真的地获得可以战斗的法器才行。没有绝对的实力，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这一天……不会太久的。”何安南安慰似的拍了拍郑容兮的肩膀，“无论齐晟言能走到哪一步，我们这些人不都是会陪着她走到最后吗？帅命即吾等剑锋所指，哪怕是最后我们所有人背负骂名、浑身染血，当年的仇恨和屈辱也不能忘！”
就两人在那边说话的时候，温玖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在反应过来这种场合不适合自己这样激动后，温玖翎先是有些尴尬地直起了身子，然后略显犹豫地往齐晟言和温喻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差点没给温玖翎气吐血了。
原本刚才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但齐晟言却站在温予身边，夸张地捏着自己的鼻子，顺便还嘟起嘴学着温玖翎不小心‘真情流露’的关切模样。
温玖翎发誓，哪怕老师在这里看着，要不是顾及任务，担心计划受到影响，她今天一定会把齐晟言这个混孩子绑起来狠狠地揍一顿。即便温予可能会罚自己，她也认。毕竟齐晟言这孩子作死也不是一天两天。
温玖翎不信温予能对某人这种挑衅的行为放任不管。
佐伊在察觉到了温玖翎目光的停留后，当即便松开了温予的手，随时做好了准备冲出来和温玖翎一决生死的准备。
这看似隐蔽的防御性动作却没有瞒过在场的三人，温玖翎想揍人的想法只能作罢。
等温玖翎放弃搭话想法隐入人群后，佐伊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五感灵敏度好像又恢复了些。
他原本的精神力和五感觉察能力因为海底一战一直没有完全复原，但处在这种环境下……他的能力居然回来了一些？
佐伊有些出神看着自己的手掌，前方是海云霭拽着司颐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成人形的原因，他原本在海底的一些身体机能和技巧总会莫名地减弱，甚至是消失。
这种沦为无害弱小保护者的情况，让佐伊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受。
他扭头想寻找温喻，但是alpha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松开自己的手，从他身边溜走了，就连一贯咋咋呼呼的齐晟言也不见了踪影。
佐伊心里涌上一阵失落，他分不出这到底是自己的信息素在作祟，还是因为看见敌人的本能反应。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冷静，大幅度的心绪波动对于天生海底猎食者的人鱼族来说十分致命。
“……”
佐伊看着人群中一闪而过的人影，稍作犹豫便跟了上去。
另一边，温玖翎在露台上低头向温予解释着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
远处暗沉的天空像是压抑人心的幕布，耳畔是温玖翎恳切的话，温予看着那方昏暗的天色，久久不语。
“……这就是之前的相处情况，当时有些事情我确实没有处理好，再过些时间肯定会彻底清扫。”温玖翎垂头说话的语气里满是自责，“我绝对不会让这段自己经历影响到军部的其他计划，还请老师放心。关于他的事情……我确实有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你真的能放下吗？”温予没有看她，只是微靠在墙上，任由身体感受着晚间凉风的吹拂。
“我……”
温予不带质疑的语气让温玖翎语塞了一瞬，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出什么佐证去证明自己可以割舍掉情感的部分。
这种由性关系产生、信息素牵绊的莫名情感像是一种无形的枷锁。即便温玖翎想要努力挥刀斩断它，但是身体上的烙印却像刻在灵魂深处的血疤无法抹去。
它不像具体的杀人任务那样简单明了，也没有那么固定的格式可以让人去寻找防范的逻辑。
有时候可能因为对方一句轻柔的话，一个心软的眼神就能让自己建筑已久的心理高墙瞬间崩塌倾倒。
这场感情的较量里，注定没有真正的输赢。
在此之前，温玖翎不是没有接触过别的omega，但偏偏那个beta不一样。她自己或许也注意到了，所以才会刻意避开和对方在公务上的接触。
温玖翎不想骗温予，也不想骗自己。
沉默在黑夜中蔓延。
麻木痛感渐渐演变为撕骨的拉扯感，温予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但她知道温玖翎就在自己身后。
冰冷的锁链穿过骨头，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每一次呼吸时都会牵扯到伤处，随之而来的火辣胀痛感和血液的黏稠外流让温予更是无力抵抗。
她病发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也意味着距离‘任务1’完成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一想到这儿，温予便忍不住咳了两声，在身体轻抖的瞬间，骨链拉扯着肺腑仿佛都能把她全部的血肉都拖拽出来。
明明痛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嵌入骨血的链条却又随着这种微颤加重着痛感。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折磨陷阱，由痛到发抖再都加深痛感。
温予提着一口气不敢让自己松懈下来。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失去了意识，那后果将比迷失在痛欲深渊还要可怕。
就在温予苦苦抵抗着的反噬之痛的时候，站着的温玖翎似乎想出了刚才问题的答案。
年轻的副官看着被黑夜侵吞的最后一抹昏黄，坚定地开口说道：“我知道老师不愿意我们为既定规划做出让步，但凡事必有舍弃……我会选择我认为重要的东西。”
温玖翎似乎找到了自己可以辩驳过内心的观点，她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爱情和□□并不具有唯一性，但忠诚却有。我们都要各自要背负的守护和责任，心里的理想志向自然不同……”
变故就是在瞬间。
温玖翎的话还没说完，鲜血就顺着温予的口鼻溢出，她想要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血，却又因为四肢的无力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老师！”温玖翎第一向温予方向跑去，想要接住对方下坠的身体。
此刻，温予已经看不清温玖翎的面容了，她只能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扑向自己的动作。
看来，这次是要瞒不住了。
这是温予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而后栗色长发的alpha便彻底地晕在了温玖翎怀里。
“这是……”温玖翎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明明没有伤口，但她在触碰到温予的时候却沾上了一身的血……
温玖翎知道老师会偶有犯病的情况，人们也总说那是当时齐成倪留下在血诅，什么嫉妒好友，或者是害怕温予离开，北三星失去助力的说法都有。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温予总是一笑置之，甚至温玖翎有时候也会向温予提起，对方却也只会笑着默认，从不反驳。
温玖翎信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直到此刻温予倒在她怀里，温玖翎才知道，什么血诅，什么不能离开北三星的范围……那些肉眼看不见，但是可以真实触摸到了锁链切实地告诉着她答案。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虽然血诅的方式已经无法追溯，但表现状如莲花的剜肉割血形式却是无法掩盖的，而造成温予身上失血的却是一条条形状怪异，伸向未知虚空的锁链。
温玖翎仰面朝天闭上了眼，心乱如麻。
星际时代的战士往往会拥有血脉和伴生两种天赋能力，它们两者往往一强一弱，相辅相成。
世人皆知温予身负看破未来的顶级天赋———预言之书，却不知道预言之书却只是她身上的那个较弱的辅助能力。
真正让温予问鼎帝国强者之巅，横扫星际的则是她的另一个隐藏天赋———命运之链。
掌握轮回，审判命运；窥探未来，超脱生死。
这才是温予被奉为神明的真谛。
现在，温予身上出现的骨钉便是命运之链的精神实体。
……
这到底是怎么了？
温玖翎不敢相信像老师这样的强者，也会有支撑不住倒下的一天。
即便温予当年被囚中央星，受尽非人虐待，她也从来没有袒露过自己的脆弱。似乎无论别人做什么，她都永远会是那个冷静自持、清高不染尘世的神明。
可如今，好像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