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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下毒

    生日后不久,便到了武举开科的日子,欧阳逍顿时忙碌起来。

    此次武举主要考察“武技”、“骑射”、“兵法谋略”,最后一科由欧阳逍亲自主考。但除了这三科以外,还有一项秘而不宣的考察,那就是对通过三科的人才再暗中调查,查明身份来历,以及对东煌是否忠心。凡来历不明,或与敌国有些许瓜葛的人,一律不予录用。

    只因欧阳逍吸取前车之鉴,深知各国奸细活动频繁,如此大规模的开科取士,难保其它两国不会派奸细混入其中,是以不得不万分谨慎。也正因如此,选出来的俱是武艺出众、熟知兵法,又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让他可以放心重用。

    一连数日,欧阳逍都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和绿萝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还好这丫头颇能自得其乐,整日在府中拉着众人一起疯玩,倒也并不无聊。

    这日欧阳逍回到府中已经半夜,绿萝早睡下了。欧阳逍到她房中待了会儿,见她睡得正香,便悄悄退出来,到了书房,照例将绿萝的贴身丫环莲儿叫来,问她小姐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莲儿是金七爷的一房远亲,不仅聪明伶俐,对欧阳逍更是忠心,于是被派去专门服待绿萝。每天她都会向欧阳逍汇报绿萝的情况,而他也总是事无巨细,都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这种例行公事的报告竟成了他每日最期待的事。

    这段日子因为忙碌,甚少能和绿萝说上话,他心里着实思念得紧。听了莲儿的转述,就仿佛亲见了她的音容笑貌,和她一起过了一天似的,可以稍解相思之苦。莲儿见他爱听,也总是详加描述,她本就口齿伶俐,往往讲得绘声绘色,生动之极。

    这日,欧阳逍听莲儿讲起绿萝如何顽皮,竟想去火烧马蜂窝,结果差点被马蜂螫到之事,虽然才去看过她,知道无恙,却还是忍不住问:“被螫到没有?”

    莲儿摇头:“幸好‘影子’赶来,挥鞭驱散了马蜂,小姐才没有受伤。”她是绿萝的贴身丫环,自然知道“影子”的存在。

    “后来呢?”

    “后来小姐就说要请‘影子’喝酒。‘影子’起初不肯,但小姐说他若不喝,她就自个儿把一坛酒全喝光,于是‘影子’就答应了。”

    “后来?”

    “后来他们就一起划船、喝酒,玩得很高兴。”

    欧阳逍沉默了,“影子”一向孤傲,从不喜与人交往,什么时候起,竟然可以和绿萝同船喝酒了?小丫头的魅力还真大!他不无醋意地想。

    莲儿见他面色不佳,忙道:“小姐请他喝酒,其实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

    “小姐告诉过奴婢,她一直很想知道‘影子’长什么样,所以奴婢猜她是想灌醉‘影子’,好揭下他脸上的黑布,瞧瞧他的模样。”

    欧阳逍不禁哑然失笑,这倒真像绿萝会干的事,“她看到了吗?”

    “没有,小姐刚碰到黑布,‘影子’就察觉了,他虽然有了醉意,但轻功还是相当了得,竟从湖面上踏水而过,掠上岸便消失了,气得小姐直跺脚!”

    欧阳逍止不住大笑:“萝儿一向任性妄为,却在‘影子’那儿屡碰钉子,这叫什么来着?”

    “大概是‘一物降一物’吧!”莲儿机灵地接过话头。

    “对、对——”欧阳逍笑不可遏,“或者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想到自己总拿小丫头没辙,现在总算可以看她吃瘪的样子,心中大乐,但想到绿萝气得跳脚的可爱模样自己竟没瞧见,不觉又暗道可惜。

    莲儿看他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欧阳逍察觉到了,问:“还有何事?”

    莲儿迟疑着,结结巴巴地说:“回、回王爷,今儿发生了件很奇怪的事。”

    “说!”欧阳逍剑眉一挑。

    “奴婢给小姐送药的路上,遇见了二夫人,她硬要将药碗端过去瞧瞧——”

    “大胆!不是吩咐过你这药不准让旁人经手吗?”欧阳逍拍案而起,莲儿唬得慌忙跪下:“奴婢本是不肯的,谁知二夫人身边的丫环玲珑像是颇有些武艺,她架住奴婢的双手,奴婢便怎么也动不了。”

    “玲珑?”欧阳逍目光一闪,“接着说!”

    “是。奴婢虽然不能动,但眼睛却一刻也不敢离开药碗,只见二夫人端过去瞧了瞧,就还给了奴婢,还说她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是一碗药,便没了兴趣,递回药碗就走了。”

    “你真的看清她没在药碗里动手脚?”

    “她的一举一动奴婢都紧盯着,确实没做什么。”

    “她可是不小心将指甲浸入了药中?”

    “正是,王爷怎么知道?”莲儿惊愕地张大了嘴。

    欧阳逍冷笑:“这是江湖人常玩的把戏,她身边既有个会武艺的玲珑,自然会学到这套伎俩,你也太不小心了!”

    莲儿低头垂泪:“奴婢该死,竟被她骗了过去,还把那碗药端给小姐喝——”

    “她喝了没有?”欧阳逍厉声喝问。

    “没有!没有!”莲儿慌忙摇头,生怕说慢了会被王爷撕成碎片。

    欧阳逍神情稍霁,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情形到底如何?如实说来,不得隐瞒!”

    “是!”莲儿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泪是汗的水珠,竭力镇定地说,“奴婢把药端给小姐喝,她看了几眼,又闻了闻,就说这药味道不好,怎么也不肯喝。奴婢想起刚才二夫人的事,心里起了疑,就将药端到卢神医那儿,请他瞧了瞧,他说——”

    “药中有毒?”

    “是,卢神医说这毒要一月后才发作,会让人心脏逐渐衰竭,就像自然死亡一样,谁也瞧不出来。”

    “好阴毒的手段!”欧阳逍狠狠一拳击在桌上,咬牙道,“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姓花的,她竟胆大至此,当真以为本王不会治她么?”

    莲儿偷瞄了他一眼,又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奴婢还有一事觉得奇怪——”

    “说!”

    “就是看小姐的神色,好像知道药中有毒似的。连卢神医都检查了半个时辰才确定有毒,她却只看了看、嗅了嗅便发觉不对,是以奴婢觉得很奇怪。”

    “你怀疑她?”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处处透着诡异,望王爷能多加提防!”

    欧阳逍沉吟了片刻,便道:“你速请卢神医来府,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还有,今日之事你须守口如瓶,不得对外泄露一个字,否则本王定不饶你!”

    莲儿郑重叩了个头:“奴婢记下了,王爷请放心,奴婢决不对人提起今日之事。”

    莲儿走后,欧阳逍独自对着案头的水晶灯盏出神。夜烛之下,浮光淡淡,照亮了他冷峻的面庞,流光勾勒线条分明,清俊的眉间却暗笼着阴云。

    他静静地坐着,如同雕像般凝固。

    没过多久,卢神医就来了。他不知王爷深夜急召自己有何事,惊疑不定地伏在地上,但闻白烛燃烧时“嘶嘶”的声音,在这静夜听来竟有几分惊心。

    欧阳逍仔细审视着他,目光有着鹰一般的沉着与犀利。卢神医不敢抬头,却能察觉到两道锐利的视线钉在自己背上,似要穿透肌肤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渗出了冷汗。

    欧阳逍看了他片刻,慢慢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她既已失忆,为何还懂得分辨毒药?”

    在他逼人的目光下,卢神医心跳得越来越快,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道:“月儿姑娘精于用毒,分辨毒药已成为她的一种本能,当遇到毒药时,她的这种本能便会自然而然地发挥作用。从今日情形来看,她似乎并不知道药中有毒,只是本能地感觉那药味道不对,是以拒绝喝下。”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她似乎不只会分辨毒药,平日行事,有时竟与昔日一般无二……”

    “恭喜王爷,这倒是件好事!”

    “好事?”

    “许多高烧不退的病人,醒来后都会变得痴傻,月儿姑娘却只是失去记忆,遇事仍会用以前常用的方式解决,心智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是么?”欧阳逍半信半疑,目光明灭不定,沉思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问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

    “你如何能确定她只是本能的反应,而非假装失忆?”

    卢神医蓦然一震,惊疑地望着对方。烛光闪烁,欧阳逍脸上的神色亦是莫测,幽深的黑眸,如暗夜般不见底色。

    原来他一直在怀疑……

    风从窗外吹进,被汗水濡湿的衣服传来阵阵寒意,卢神医深吸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挺直了身子,语气铿然地答道:“在下当时察看过她的脉搏和瞳孔,身体上的反应绝骗不了人,就算她假装,也断不能装得如此逼真。因此在下以三十年的医术和项上人头担保,月儿姑娘的的确确失忆了,请王爷放心!”

    欧阳逍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一脸笃定,不觉信了大半。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本来担心她装失忆骗自己,可一旦弄清她真的失忆,心底却又有了些许失落。

    卢神医看了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不用太过忧心,只要小心照料,按时服药,不要刺激她,月儿姑娘总有一天会痊愈的。”

    “总有一天?哪一天?”欧阳逍神情怅然,“一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永远?”

    卢神医不敢回答,只是磕头不已。

    欧阳逍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且退下吧,本王知道你已尽力,此事非人力所能挽回,只能听天由命了。”

    卢神医离开后,欧阳逍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拿着走到窗前,慢慢打开了盒盖。

    明月高悬于空,泻下一泓如水的清辉,照亮了盒中的两颗药丸。

    一颗是黑色,黑得就像深漠的夜空,似要将人无情地吞噬。

    另一颗却是红色,鲜艳得如同情人唇上的一点胭脂,带着一丝邪恶的诱惑。

    他先拿起那颗黑色药丸,对着月光入神地看着,神情一时沉痛一时迷惘,仿佛又看到当日她逼自己服下此药的情形。

    ——“如果一个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虫蚁在身上爬动,啃噬、撕咬每一寸肌肤,咬穿五脏六腑,并且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腐烂,肌肉一块一块掉下,化成一滩尸水,白骨一点一点露出,变成一具骷髅。整个过程中所有的恶心、痛苦、恐惧、绝望……他都能清清楚楚地体验到,偏偏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就像一具有意识的尸体,那他会如何?”

    ——“会生不如死。世上竟有这般可怕的毒药!”

    ——“可怕的不是毒药,而是人心。毒药再厉害,药性也是固定的,人心却易变难测。我可以掌控毒药,却未必能掌控人心。要让我相信一个人,还不如相信‘噬尸’!”

    当日,自己为了取信于她,服下了“噬尸”,毒发时感受到的痛苦折磨,是此生再也不愿回想的噩梦。然而他终究是赢了,赢得了她的信任,赢取了她的芳心,也赢得了解药。

    真的赢了吗?

    失去的似乎更多!

    他的目光移向那颗红色药丸,血一般的颜色刺得他眼中一痛,闭上眼睛,她凄厉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回荡……

    ——“若我偏要选毒药呢?”

    ——“我虽爱惜性命,但为了让你后悔一辈子,这条命不要也罢!”

    ——“因为我恨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是你毁了我,让你只能在噩梦中看到我,让死亡惩罚你的欺骗,让悔恨日日折磨你!哪怕化成了灰,我也不会停止恨你!我会在地狱中不停地诅咒你,让你夜夜不能安眠,让你的灵魂永远得不到安宁……”

    ——“你永远都想像不出我有多么恨你!就算天塌了,地裂了,海水干枯了,我对你的恨也不会消失!”

    这声音像锐利的刀刃,生生划破他的肌肤,渗入血液中,凝结成冰,冷得令人发抖。他忍不住抚上了胸口,那里又开始绞痛,像有根铁刺,深深地埋了进去,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月儿,你真的已经忘了吗?

    忘了你的爱,和恨!

    那么深,那么深的恨意,真的全都忘了吗?

    月光沉默地自窗格间筛下,像一汪苍白的死水,落在地面,慢慢凝成冰雪的碎片,带着亘古的空漠与清冷。

    一弯孤月、几点残星,天,竟也萧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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