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兵荒马乱过后，辛医生在一群人的虎视眈眈中下了结论：“人没事。”

    “那他们怎么还没醒？”众人急问。

    “这确实很奇怪。他们昏迷之前，遇到什么事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又再次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突然昏迷了？”

    整齐划一点头。

    辛彬文深吸一口气，炸毛道：“你们——”然后又自己噎回去。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这是笑面虎的人。

    他僵着一张笑脸问：“除了这个，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特别的？好像没有诶。”其中一个胖胖的男孩挠了挠头。

    所有人都是一脸困惑，他们当时也都昏迷了一小会，最后还是被莹莹撕心裂肺的哭声吵醒的。

    倒是旁边一直安静的皮衣少年突然发声：“我昏迷前有闻到一阵很淡的香味。”

    “什么香味？”

    他思忖着回忆：“檀香、琥珀、松柏、苦竹这几个的味道很明显，剩下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气味，我也分辨不出来。”

    “是这个味道吗？”辛医生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药瓶让他闻。

    少年深吸一口气，然后眼前一亮：“对！就是这个味道！”说完，就晕倒在地了。

    “老大！”

    “郑大哥！”

    众人乱成一锅粥，向莹莹更是红着眼睛瞪向罪魁祸首。

    辛医生打了个哈哈，欲盖弥彰地跟叶彤解释道：“忘了这个是吸入型的迷药了，呵呵。”

    “没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再睡一会儿就醒了。”

    “所以说，你觉得他们是因为吸入这个迷药昏迷的？”叶彤语带怀疑，这里有个很明显的问题，他们当时是在开放的马路上，即使这迷药真有效用，被风一吹，大概率浓度也不高了。

    更何况，其中最大的疑点则是——向莹莹怎么没昏迷。除了全程没昏迷的她以外，还有好几个小年轻昏迷后不久就苏醒了。

    对面的辛医生摇了摇头：“我猜这只是一方面，但是其他更多的，就不是医学所能解释的了。”

    言下之意，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控制。

    叶彤跟他对视一眼，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问莹莹：“除了那个森冷的声音、奇怪的树林、围挡的火墙，那会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特别？”向莹莹支着头努力回想。

    叶彤引导她：“那个声音都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北城……好戏在后头……”向莹莹努力翻记忆，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银蟾！”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叶彤和辛医生两人面色一僵，没想到这人死后还阴魂不散，“他怎么说的？”

    “好像在笑，笑他的名字。”再多的，她就想不起来了。那会很可怕，她都不敢细看，不敢细听。

    叶彤继续引导：“那你们有见到什么奇怪的文字吗？”她怀疑，那里正在举行另外一场祭祀。北城之外，果然还有他们的人。

    “奇怪的文字？没有吧……”小孩们纷纷摇头，那会他们害怕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有空关注外面？那火都差点烧进车内了，更别说外面还有一群丧尸在嚎叫。

    倒是向莹莹这时又想起了什么，高高举起了手：“我，我知道！哥哥在车窗上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叶彤急问：“那你还记得是什么符号吗？”

    “不记得了。”她咬了咬唇，“不过现在车窗上还有，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看！”

    等到终于看到那符号，叶彤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ζμηα……νζθτιωα……βεηεφιθτυχ……”

    “彤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向莹莹怯怯发问，离开了熟悉的地方，身边也没有熟悉的家人，她方才开始后怕了。

    叶彤神奇讳莫如深：“月神祭。”

    “那是干什么的？”

    “祈求月神赐福。”

    “月神？月神是什么？”向莹莹表情单纯，“跟那个银蟾有关吗？哥哥说银蟾也是月亮。”

    叶彤点了点头，紧急联络了异能队。秦锐泽带队过来的时候，叶彤正在跟向莹莹讨论回家休息的事情。

    “不要，我不要去姐姐家，我要留在这里陪哥哥。”

    “可是你已经一夜没睡了。”叶彤指了指她眼上的红血丝。

    向莹莹拼命摇头：“我可以猫在病床边睡。”这是她自有记忆已来最黏自家哥哥的一刻，从前她都觉得哥哥好烦，老管着自己，现在真没人管着自己了，她又觉得可怕极了。

    现在就只想哥哥早点醒来。

    叹了口气，叶彤无奈极了，看到远远过来的秦队，超他使眼色求助。

    秦锐泽点了点头，进门重重咳了一声，肃声道：“病房重地，怎么这么多闲杂人等？”

    向莹莹几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贴近了叶彤，站在她背后小声耳语问：“这个可怕的哥哥是谁？”

    她还没回答，就见秦锐泽眉毛一竖：“怎么还在这？！”

    “从现在开始，北城异能队暂时接管这几个病房，除了医护人员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话音一落，所有小屁孩在他凌厉的视线下哆嗦起来，抖着小碎步倒退着出了病房。

    他们迷茫无措问：“接、接下来，我、我们怎怎么办？”

    叶彤振臂一挥：“先回家，等你们睡饱再说。”

    “那哥哥呢？”向莹莹小声问。

    “有我在，不怕。”然后拉着依依不舍扒着门框的小表妹回家了。

    ……

    梧桐洋房602室里自然是不可能住下这么多人的。

    刚刚联系秦队的时候，她就跟他说了一下这个问题，没想到秦队长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隔壁一直空置着的604室。

    是以，刚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拜托妈妈去拿钥匙清理房间，等她们回去估计都打扫好了。

    果然，到家的时候叶妈妈已经煮了一大桌的饭菜，热情招呼他们。

    “你们来了，快进来。”

    “阿姨好！”一群人刚进门的时候还知道乖乖齐声打招呼，等到看到餐厅桌上热乎乎的各式饭菜，一下瞳孔地震呆滞住了。

    “我没眼花吧。”胖胖那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定是昨天太累，出现幻觉了。”

    “我也觉得，我们该不会还在什么幻境里面吧？难怪今天这么顺。”

    “八成是。”几个人哆哆嗦嗦挤在一起。

    叶彤换完拖鞋诧异：“你们怎么还不进来？”一下打破他们的迷思。

    一群人晕晕乎乎地跟着两人来到餐桌，迷迷糊糊坐下，茫茫然然接过筷子，几人对视一眼——这是什么美梦啊。

    真不想醒来。

    桌上赫然摆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西蓝花炒口蘑、山药炒木耳、清炒四季豆、素炒小油菜，甚至还有西红柿炒蛋和拍黄瓜。

    向莹莹这下也忍不住跟旁边的人说：“捏一下我的脸，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然后被旁边同样晕头晕脑的小伙伴大力揪了一下。

    “好痛！”她吃痛得惊叫一声，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叶彤噗嗤笑了出来。

    叶妈妈又从厨房端了一碗白菜豆腐汤出来：“快吃，趁现在热乎着。”

    桌上众人不敢动筷，互相看了眼，推搡着派向莹莹发言：“小姨，这真的是给我们吃的？”

    至今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道现在山城剩下的植物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普通正常的蔬菜水果早就枯萎衰败了，剩下的都不能叫蔬菜了，称呼它们为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才更为贴切。

    那东西别说吃，就连轻易接近大人都不允许。

    是以，自从第二次红月后，别说吃，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正常的新鲜蔬菜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一大桌。

    “嗯？”叶妈妈愣了一下，“怎么不喜欢吗？”她还记得以前莹莹是有点挑食的，今天还专门挑了几个她喜欢的菜来做。

    “这个西蓝花炒口蘑不是你之前最喜欢的菜吗？怎么，现在不喜欢了？那你喜欢吃什么，小姨立刻再给你炒一盘。你想吃白菜、菠菜、生菜、油麦菜，还是苦瓜、冬瓜、南瓜和玉米？”

    “不想吃这些的话，家里还有红薯和茄子要不要？或者说，你想吃肉？我解冻一点炒给你吃？”她说得跟报菜名似的，听得桌上一群半大小伙一愣一愣的，甚至还有人不争气地口水流了一地。

    “不是，不是不喜欢。”向莹莹则是拼命摇头，“这些太珍贵了。”

    “嗐，原来是担心这个。”叶妈妈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放开肚皮吃，不怕。小姨家缺什么都不缺这些的。你彤姐姐可厉害着呢。”

    “真的？”向莹莹眼睛晶晶亮，然后得到大人肯定点头后，一群人终于举起筷子开动起来。

    一开始众人还放不开手脚，犹如做客般矜持地小小夹起一块口蘑，只见口蘑鲜嫩多汁，伞状的切片上还泛着油光，油光里胡椒粉末一粒粒清晰可见，咬一口满嘴留香。口蘑的鲜香、西蓝花的爽脆、浓稠的蒜蓉、还有遍布每一个角落的黑胡椒粒霸道的香气。细细咀嚼，让人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恍惚感。

    “呜呜呜，好好吃。”吃着吃着有个男生哭了出来，“跟印象里我妈煮的味道一模一样。”

    “放屁。”旁边另外一个人从他碗里抢了一块口蘑，“就你家那黑暗料理，别以为我不知道！”

    “哼。”男生抢过碟子，将所有的酱汁都扫进饭碗里。这碗里盛的主食他从来没见过，看着有点像红薯，又有点像土豆，吃着有点点干噎，但是伴着酱汁，别有一番风味。

    “诶，你干嘛。”几个人为了那一点菜汁抢了起来。

    然后刚刚那小小的拘谨就再也不见了，他们风卷残云，就跟老鼠进了米仓似的，比前几天蒙畅和关经义的模样还夸张。

    向莹莹则是老神在在地舀了一勺豆腐汤拌饭，边吃边问：“小姨，这是什么，之前怎么没见过？”一小块一小块的，虽然盛在饭碗里捣碎了，但是还能看出来是某种茎果类植物的样子。

    如果说类比的话，长得有点像煮熟的红薯。但是口感又没有那么甜，带点点糙糙的颗粒感，吃起来更像稻米或者说糙米的样子。

    “这是雪果泥。”

    “雪果？”大家好奇地再次舀起一勺，慢慢品味咀嚼了一下。感觉像是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听这名字很高大上的样子，估计很珍贵吧。众人这会停下了狼吞虎咽，一小口一小口地仔细品鉴。像是要把这个味道记在心里，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能吃到这样珍惜的东西。

    当然，现在的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的这群人，还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雪果。也不知道以后看到自己每一天、每一顿都是雪果的时候，他们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哦，雪门。

    为他们祈福。

    虽然叶妈妈做了六菜一汤，但还是很快就被这群壮小伙一扫而空了。一群人非常捧场，吃得肚皮滚圆滚圆的。吃饱喝足，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打起了呵欠。

    见状，叶彤带他们去隔壁604室住下，三个房间都已经打扫干净，主卧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两个次卧则都是一米五的双人床，床上四件套、被子都已经备齐了。

    “这里你们随便睡，房间你们自己分配，我先回医院了。”叶彤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关门离开了。

    一群人跟鹌鹑似的齐齐点头，直到大门关上的一瞬间，欢呼震天响。

    “这是什么天堂？！！”

    一个人不可置信地按了按客厅的开关，伴随咔哒、咔哒的响声之后，是明明灭灭的客厅灯光。

    “有灯？”

    “对！”

    “还有电！”

    “……对！”

    “居然还有空调！空调还开了20度！”一人尖叫出声，指了指墙壁上的中央空调显示屏。

    “……对！”

    “天哪，居然还有电视，电视里还有本地存储的节目！”向莹莹兴奋地直奔沙发，打开电视挑选剧集。硬盘里面存了好多好多视频，甚至还有她二刷了好几遍《霸道总裁爱上我》。

    “这么多剧集，我看哪个呢？”她犹豫了起来，“《霸道总裁爱上我》、《沈少家的小娇妻》、《我的校霸死对头》、《哥哥不是人》、《上学什么的最讨厌了》……”每一个都是她的心头好，选都选不出来。

    旁边一个男生好奇四处摸索着，突然在电视柜里发现一个好东西，惊叫出声：“游戏机，这里居然还有游戏机！”

    “什么、什么！”剩下的男生们瞬间挤了过来，连房间都不想看了。一个个如数家珍般翻看卡带，“天哪”、“天哪”惊叫连连，这下是真的一点都不困了。

    一群人讨价还价，终于就电视的使用权达成共识。

    所有人先陪向莹莹看两小时《我的校霸死对头》，然后她去房间补觉，剩下的时间就是他们的了。

    “成交！”

    604客厅里击掌声此起彼伏，倒把隔壁的叶妈妈吓了一跳，抱着小黑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安顿好这群小毛头后，叶彤又回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