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就看见沈昭，阿彩有些意外，也不意外，她笑眯眯道：“夫君，你回来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没心没肺，整日里只想着要如何给他找麻烦的日子。
沈昭紧促的眉宇明显松弛了不少，“你为何不走？”
按照他们之前商议的结果，此刻，阿彩已经同上官青昀还有九儿远离汴京，抵达惠州，在兆临公主反应过来前，他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彩回头吩咐完让厨房多备早膳送到老夫人院中，方才与沈昭边走边说，“我仔细想过了，我留下比离开更有用处，我若是真趁夜逃走，岂不是坐实了是我的错？”
“可我到底错在哪里？”
沈昭轻瞥她一眼，她有些不高兴，停下脚步，抬眼看他，“在你心里，我难就是个累赘？”
“还是说你当真想做公主驸马，如果你当真想，你我今日就和离……”
这麻烦精到底怎能做到一开口就如此气人的？沈昭想不通，又不想听眼前人继续说些石破天惊的荒唐话，于是干脆利落堵住了她的嘴。
阿彩张大了眼睛，愣住了神，在她反应过来前，沈昭却心有所感似的，直起身拉远了二人的距离。他从前不解，女子为何非得日日涂胭脂，那唇涂的红艳艳的，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此刻，瞧着眼前人，面色红的和口脂一般，他倒是明悟了不少。
那胭脂被他沾染了不少去，晕染开来，他抬手轻轻替眼前人擦净胭脂，漫不经心说道：“夫人不愿做探花娘子，为夫为何要做驸马郎？”
“你……”阿彩结结巴巴，“你，你做什么？”
沈昭略挑眉，“夫人不知？”
他从不好为人师。
他低下头去，贴近了阿彩唇边，轻声呢喃，“那我再教夫人一次。”
“我……唔。”阿彩哼哼呜呜地说不出话，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
她听见有人轻笑，“夫人学会了吗？”
当真是恼人的紧，她又不是傻子，还能学不会？
宝书打拐角处走过，抬眼看见，不小心惊讶出声，“呀……”刚发出一点动静就叫身边人给扯走，“别出声，我们绕道走。”
四下无人打扰，只有一树梢的绿叶叫风吹动了心，沙沙作响，不知所措。
*
五日前，九儿失踪的第二日，沈昭回府，二人已经少些日子不能好好说话，在沈老夫人面前，却还是有默契做出一副恩爱模样。
可沈老夫人是谁，她那双眼睛什么事情没见过，一眼就瞧出了二人的不对劲。
不过她没有直接开口问二人近来因何事闹别扭。
只是关心阿彩，“九儿失踪一事，你心里可有猜疑的人选？”
阿彩咬着牙不肯说，她心里当然是有个猜忌的人选。
她为了不让沈老夫人再多操心，她已经做好了所有事情都自己抗的打算。那件裹着
沈老夫人又问沈昭，“昭儿，你是如何想的？”
阿彩还是不说话，听见老夫人这样问，她心道，沈昭怎么想？
沈昭怎么想，都与她无关，这是她家的事情，她才不在乎沈昭如何想。
“能在汴京如此，还不曾留下半点痕迹的人，不多。”沈昭开口，他看着阿彩，“我有怀疑之人，九儿我替你找，此人我去应付。”
阿彩没多想，开口反对，“不行！”她回答的过于斩钉截铁，以至于老夫人也疑惑问她，“为何不行？”
“交给昭儿去办，定能将九儿平安带回来。你放心。”
“我……”阿彩放缓了语气，斟酌着用词，“祖母，我想与夫君单独谈谈。”
沈老夫人打量了二人一番，点头，“也好，你们要好好说话，答应我，夫妻之间过日子，定不要互相有所隐瞒，留下了心结就不好了。”
阿彩敬重老夫人，是以不想让沈老夫人担心，“是，祖母，我答应您。”
沈老夫人又看向沈昭，“昭儿，你呢？”
沈昭点头，“我也答应您。”
“你们自去吧。”沈老夫人挥了挥手，将二人打发。
二人一路走回了沈昭的书房，这里甚少有人能进来，就连打扫的人都有规定的时间段出入。
二人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阿彩也不想再这么耗着，她想要开口拒绝，沈昭先她一步开口，“夫人怀疑的人选是谁？”
“就是赌场打探你行踪的幕后之人？”
“一个犹如大海捞针，你都不一定能找着的人？”
这三连问问的阿彩，只觉得是在嘲讽，她看向沈昭，面无表情，“那夫君，你又怀疑谁呢？”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同谁结下了仇怨，谁会拿九儿的性命来要挟于我？”
二人争锋相对，竟然是半点不相让。
沈昭住了口，阿彩别过脸去，“那是我的妹妹，与沈大人有何干系，就不劳沈大人费心了。”
“你想过要与我和离吗？”沈昭突然问。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阿彩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时，只觉着不可思议，“为何这样问？”
沈昭取出那份压在公文之下大半月的和离书，“这是和离书。”
阿彩怒上心头，竟然笑了，“原来沈大人早有准备，是吗？”
她生气的同时，一时想，这样也好，她和沈昭过的算什么日子呢？定亲两年多，成亲也有一个多月，她就站在眼前，她夫君也认不出来她来，何其讽刺？
她难道渺小的犹如蚍蜉，微不可见吗？
“既然你打算与我和离，为何当初还要与我成婚？”她想不明白。
“你不与我成婚，我何至于会丢了妹妹？”
见她生气的，连发簪上的流苏乱颤，沈昭微微皱眉，他将和离书推到阿彩眼前，“你仔细看清楚，这到底是谁写的和离书。”
阿彩冷声道：“不是写的，难不成还能是我写的……”她拿起那封信，看清楚了上头的字迹时，声音戛然而止，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同她常年盼着从远方来的，她父亲写给她的那些信字迹一样。
怎么会这样？
沈昭这里，怎么会有一封她父亲写给他们的和离书？
她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父亲为何要写和离书？阿彩起先不解，但看清楚了信纸上的内容，渐渐明白过来。
“看明白了？”沈昭替自己倒了一盏茶，他本就不打算藏着着这封和离书。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更合适的机会。
阿彩低着头，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她心情低落，“你为何这时才将它交给我？”
“你若想，今日你我就能和离，我亏欠你的，我会补偿给你。”沈昭云淡风轻说道，就好像他并不在意阿彩要与他和离这件事。
阿彩猛地起身，“凭什么你说了算？”
沈昭淡然，“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阿彩想要拍桌子，可她从前不曾做过，一拍桌子，自个儿却手痛的皱起了眉，好险呼痛，她冷哼了一声，“就算是我父亲，他也做不了主。”
沈昭反问，“你本就不想嫁给我，不是吗？”
阿彩皱着眉头，振振有词，“是你喜欢的另有其人才对，所以你才想要和离。”
沈昭冷笑了一声，“是你想要嫁的另有其人，为何要将罪责安在我身上？”
阿彩怒上心头，“我何时说过我想要嫁给别人。”
沈昭寸步不让，“那我何时又说过我喜欢别人？”
二人皆是一楞，再不言语。
不想嫁给别人……
不喜欢别人……
那想要嫁的人，喜欢的人也不是别人。
阿彩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那封和离书放回桌上，“既然你让我自己拿主意，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答应和离。”
“祖母待我如亲孙，为何要我去伤她的心？你未免太欺负人！”
“要是你想和离，你就自己同祖母讲。”
原来你还知道啊，沈昭冷眼看她，“我是她亲孙，我为何要伤她心？”
二人逐渐冷静，谁都不能去沈老夫人面前讲出和离的话来。
若真说了，最伤心的人就该是沈老夫人了。
阿彩从前不在乎，今日才发觉她一直都记着，她觉着沉闷，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我知道你从我们定亲起，你就不喜欢我。”
“我们两年来一共见了十三次面，可你每次都只同我说上两句话，就有事要离去。”
“我知道你很忙，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赴每一次约。”
“大婚当日，你因公要外出。”
“我并不觉着有什么不对。”
“左右我嫁给你，大半也不是奔着与你日日相守来的。”
“是，那日是祖母让我装病将你哄回来的，我也不算对。”
“可你我已经认识两年，你竟然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她说着说着来了气，转过头，怒气冲冲，眼睛亮晶晶的，她当真在生气，“我不要脸面的吗？”
“所以我欺负欺负你，又怎么了？”
“倒是你，心不甘情不愿，可装也装不像。”
“还要怪我整日里只会给你找麻烦。”
“你也太欺负人了。”
她说着说着，委屈极了，忽而捂住了眼睛。
“哭什么。”沈昭心下起了一丝慌乱，怒气早就偃旗息鼓，他心知肚明，一开始的确是他对不住。
“谁要为你哭，有只虫子飞进来我的眼睛里。”阿彩揉着眼睛，只觉着很酸涩又痒。
沈昭没脾气了，起身走到她面前，拉开她的手，见她眼睛都红了，确实没有一滴眼泪。
“你又要做什么？”阿彩想要挣脱。
“别动。”沈昭干脆一手将她两只手抓住，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果真在她浓密的睫毛下发现了一点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