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阿彩写好了最后一个字,她笔尖一抖落下了一滴墨,晕染开来。

    “少夫人,您……”莲河还要再劝,阿彩却是将信塞进了她的手中,“此去,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夫君他也不知何时回京,但这封信,你一定要在他回来时交给他,你记住了。”

    外头那群人又开始催促,阿彩再没有时间,“你听我说莲河,这不是可以说不去的时候。”她从来对朝廷之事不感兴趣,可她今日却明白,时疫之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或许原本一开始是件简单之事,过了几日,恐怕早已经牵扯了太多成了一件复杂的事情。

    “你一定要交给他。”阿彩嘱托了又嘱托,最后离开。

    她不知道在沈昭心里,她到底有几分重量,她也不在意,可是她想,也许,只是也许,也许沈昭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她坐上了那辆不知会驶向何方的马车,撩开了帘帐看了一眼窗外,汴京是繁华之都,一年三百六十日没有一日不热闹的,从早到晚到处都是人潮拥挤的喧闹景象。

    就算是最冷的冬日,也从来都是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不像今日,虽有行人过,却是行色匆匆。一点都不像即将年关时的热闹。

    往年不是如此的。

    阿彩轻轻抚上了肚子,往年很是热闹,她心情不好时,也愿意出门逛逛散心。

    那一年,她十五,是及笄的年纪,病了大半月,整日里枯坐看日起日落,家中哥哥姐姐一向待她极好,再看不过眼,出了嫁的长姐回家来,“这样好的日头,你待在家里做什么,随我出门赏花去。”

    她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可又不想拂了长姐的好意,懒懒地随着长姐出门去,那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喧闹的各色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喧闹。

    汴京城中,异域之地来者不少,长姐带她去了汴京城里最热闹的一处馆所,正是从极寒之地来的异域商人带来的只会在冰雪中盛开的冰晶花,汴京城百姓哪里见过这个,刚一展览,就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前来围观。

    因为感兴趣的人太多,老板竟然在门口设了三道题,若是有人能够解开,那就可以不必排队,直接进去,如果答不上来,那就老老实实排队吧。

    阿彩没什么兴致,长姐却叫她去试一试,“今个儿排不排队就看阿彩你的了,去吧。”

    阿彩只好上前去,答题的人不少,但能通过的并不多,阿彩领了题,认真思索起来,那题也不难,是猜谜,也不止她在猜,旁边还有几个年纪看上去比她大一点的年轻人也猜。

    他们中的一个年轻人信心满满地填了答案递给老板,老板看过后,却道歉,“不好意思,各位,你们答错了,恕我不能让你们进去,一人只能猜一次,不过郎君你们人多,你可以让其他人再来猜一次,是一样的。”

    老板同人打交道的多了,一眼就瞧得出来眼前的年轻人出身怕是极

    “怎么可能呢?我竟会答错?”年轻人不信,老板却笑道:“郎君实则是极聪慧的,只是这题您想的太深远,是以答错了。”

    年轻人气笑了,转头就招呼同伴,“阿昭,你来答,我就不信,是我错了。”

    被他喊了名字的同伴先是叹气,无奈道:“时候不早了,你确定还要在此浪费时间?我们马上就要错过回去的时间。”

    “怕什么,我哪日不挨罚,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好歹是他亲儿子,他总不能把我真的打死。”年轻人不以为意,“好容易出来一趟,我不看上一眼那冰晶花,我绝对不死心。”

    “阿昭,你到底帮不帮我?”

    被他喊了名字的年轻人并不太情愿抱着刀上前来,老板将纸笔递给他,“这位郎君,请猜吧。”

    “阿昭,快快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答出来,我们早点看完早点回去,这不就能不受罚了吗?”

    被催促着的唤作按照的年轻人拿起题目思索起来。

    阿彩停下笔,将写了答案的纸递给老板,“老板请看,我猜的可对?”

    老板接过一看,笑道:“不错,这位姑娘猜得很对,请进吧。”

    “还是妹妹好,免了我排队之苦,走吧。”上官家大姑娘笑着挽住了阿彩的手,姐妹二人并肩上了台阶,刚要进去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这位郎君也猜对了,几位郎君请进吧。”

    又传来那年轻人的声音,“怎会如此?阿昭你竟然答对了?”

    “我怎么就能答错了呢?”

    “方才那小丫头也答对了,就我答错了,这合理吗?”

    被叫做阿昭的年轻人好像是忍了又忍方才开口,“怎么不合理,那位姑娘比你聪明,我看合理的不能更合理。”

    “你到底进不进?”

    “进进进,走着。”

    阿彩忍不住回身看去,只见“阿昭”走在那年轻人身旁,面色沉静,好似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乎,她正在想着,对方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看向了她,似是不解,朝着她微微皱眉。

    叫人抓住了偷笑的目光,阿彩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回过头去。

    却又难以忘记,方才那一眼。

    那位“阿昭”居于少年郎与大人之间,有着大人的沉稳,可又有着少年郎才有的傲气。

    那冰晶花长得什么模样,阿彩有些不大记得,不过她还记得那日遇见的那位‘阿昭’,她作了一幅画后,又将那画同其它的画作放在了一起。

    原本以为画作再不会拿出来,可是后来谁能又想到她遇见的沈家老夫人说起她有个孙儿,问她愿意不愿意做她的孙儿媳妇。

    彼时,她正在为了伯娘给她说亲而头疼,伯娘赌着一口气,一定要给她相看个最好的儿郎才罢休,她想嫁谁不是嫁呢?

    嫁不嫁给喜欢的人,这日子不都是一样的过吗?

    沈家老夫人,她看着很是和善,想来嫁进沈家的日子,也并不会难过。

    所以她想也很不错。

    后来,她也见到了那位沈家郎君。

    竟是那日遇见过的被唤做“阿昭”的年轻人,看上去对方应该是不记得她了,不过也没关系,这比她预想的倒是更好一些。

    至少她对未来夫婿也不是全然不了解。

    *

    沈昭匆忙从平梁山赶回汴京,第一件事回府看望,第二件事,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去了东宫。从前他以为对人性早已了解透彻,可人心险恶,原是有着他无法想象的做恶之心。

    东宫中,萧瑟肃然,所有人宫人都是脚步匆匆的忙碌着,沈昭原是来质问,却又在见到太子时,质问的声音烟消云散。

    “殿下……”

    “虞之,你回来了。”太子坐在屏风之后,低声咳嗽着,嗓音沙哑,却是一贯的温和。

    他一声一声咳嗽着,“孤知道你定是还想问孤,为何城中患病之人皆被挪到一处养病。”

    “臣已明白,殿下不必同臣解释,殿下您可还好?”沈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储君都没逃过时疫,整个汴京城中怕是大半的人都已经……

    “孤如今能做的事情不多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替父皇守住汴京,如今城中还有人暗中各处投时疫之毒,此事孤托付于你,你定要将那些人全都查出来。”

    “还汴京百姓一个安宁。”

    太子拖着一口气撑到如今,等到人回来,那口气泄了大半,他忽而就没了声音,守在一旁的太医连忙上前去给太子医治。

    太子亲信走到沈昭身边,低声道:“沈大人,殿下这些日子忙于安顿全城百姓,费尽了心血,比旁人病得更重,如今城中形势不明,敌我难辩,殿下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还请沈大人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既是毒,下毒之人一定有解药,太医院如今研制的新药虽有疗效,可太子用后却好毫无用处,沈大人要尽快找到解药。”

    沈昭睁开眼睛,解药……

    “虞之哥哥,你想好了吗?”兆临公主心情甚好,宛若此刻不是她生死攸关之际,而是她掌控者全局,她喜欢这种掌控感,所有人的性命都捏在她一人手中,任凭她处理。

    “公主想要臣做什么呢?”沈昭轻声问。

    *

    “沈少夫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要知道此番试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太医院不能保证这药能让将病治好,也不能保证服下此药者,能够药到病除,反而会让你也染上时疫。”苍术又劝说着。

    阿彩轻声道:“我明白的,可大家也总不能一直病着,我也只是个平凡人,倘若能帮上忙就很好了。”

    她们二人说着话,背后却有人匆忙前来,“不行,你不能试药。”

    二人皆是回头看去,许止余脚步匆匆走来,他听说了试药之人的消息,赶了过来。

    “许大人,我想这件事应当由我自己做决定。”阿彩说道。

    许止余站定了脚步,目光轻轻落在了阿彩的肚子上,“沈夫人如今怀有身孕,如何能试药?”

    “我也一直不曾染病,由我来试药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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