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怒

    魏嘉禾职责所在,少不得为延陵公主分辨两句,“三公主一派天真无邪,二公主您言重了。”

    二公主便把炮口调转对准了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冷冷道:“魏姑娘,你好歹是织造千金,如今还在宫里任职,怎么穿着破旧衣裳来面见父皇,莫不是对父皇心怀不忿?魏大人很是忠心,竟养出个这般女儿,还往宫里送。”

    见她给自家扣帽子,魏嘉禾便反扣回去:“臣女父亲如何,自有圣裁。臣女更不敢藐视圣尊。只如今战事吃紧,父亲既奉圣上之命,筹集军饷粮草,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个使,臣女自当身体力行支持父亲。”

    话音才落,晋陵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浑身珠翠,顿时涨红了脸,指着嘉禾气鼓鼓道:“你……你……”

    晋陵公主怒不可遏,高声骂道:“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竟用这些大道理来压我?才攀上三妹妹,就敢在宫中横行!魏家家风便是如此?”

    嘉禾继续道:“公主何出此言?臣女不过实话实说。”

    这二人剑拔弩张,三公主自个儿反倒置身事外,还一脸好奇好似在问,她们怎么吵起来了?

    倒是晋阳公主叫人把她拉到一边,“不管她们,我们走。”

    又回头向晋陵公主道:“,差不多得了,你又说不过她。口角之争是小事,耽误了给父皇请安才是大事。”

    晋陵公主这才肯罢休,便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把三公主从晋阳身边挤开。

    众伴读、宫女们也忙跟上去。

    到勤政殿时,太监李苏良忙把众人拦下来,“三位公主金安,皇上有吩咐,命奴婢带各位公主、小姐们先去偏殿赏赏花。”

    晋陵公主有些不耐烦,还是随他去了,只忍不住问道:“父皇在忙什么?”

    “皇上正和礼部的曹尚书商议要事。”李苏良道。

    晋阳公主点头道:“多半为着本月的会试,为朝廷选贤与能,自是第一等要紧事。”

    李太监点头直笑:“公主冰雪聪明。”他低语:“按规矩会试本由礼部尚书主持,可今岁曹尚书儿子也要参考。曹大人便得避嫌,请皇上另派他人。听闻,曹公子学问好,长得更好。”

    说着便到门前,他推开来请众人进去,“您瞧,这牡丹花便是曹大人进献给皇上的。”

    众人忙移步到暖阁里,只见白玉瓷盆里卧着一两枝黄牡丹花,任是清冷亦动人。

    晋阳公主爱得不行,笑道:“曹家花匠非同寻常,二月天就养出了牡丹花,还养得这般好。不如让他进宫干活吧。”

    “这可使不得。”李太监赔笑道,“您有所不知,这花是曹尚书亲自栽的。哦,曹公子亦精通此道。”

    “那曹公子叫什么名儿?”晋陵公主忍不住问道。

    “曹述。”李太监道,“来日他若高中,打马游街时,公主们也可看看热闹。”

    她问了小的,嘉禾却要问老的,“李公公,曹大人尊名是?”

    李太监答道:“曹尚书单名一个希字。”

    嘉禾浅笑着,心道:“果然是他家!当初在杭州和他家只做了数年邻居,便成通家之好。”

    晋陵公主望向她道:“你为何问得这般清楚?”

    魏嘉禾答道:“臣女不过确认一下。曹尚书七八年前,曾任苏州知府。他家养花颇负盛名,其中牡丹最好。只因曹家夫人娘家姓姚,便是宋时养出姚黄的那个姚。”

    她却未说尽,曹家长子曹述与她正是总角之交。

    他乡或遇故知,这是魏嘉禾入京以来,第一件乐事。只可惜她在深宫,曹家在宫外,不知何时才能叙叙旧。

    晋阳公主眯着眼睛,问道:“他家有姚黄,你家的魏紫呢?怎不送进宫来?”

    姚黄魏紫向来并称,是魏嘉禾疏忽了,反引到自家身上。

    魏嘉禾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忽听得晋陵公主说:“魏织造不过得了父皇青眼这才发迹,勉强算本朝新贵,哪得闲情雅趣来养花?曹家姚家可是百年仕宦之族,怎可相提并论。”

    嘉禾反道:“论养花养草我家自是一窍不通,但说起绫罗绸缎,不是臣女自夸,天底下也没有谁比我家更通了。”

    她望着晋陵公主,笑眯眯道:“比如晋陵公主您这身衣裳,小袄是葱绿团花纹云锦裁成,已是名贵无比。裙子则用的明黄捻金丝缎,本朝织造府几十年也就做了三匹。圣上当初嫌太过奢靡,已下令不准再织。公主您……”

    “我的自然是父皇赏的!”二公主忙道。

    这时,外边忽然传过话来,“皇上驾到!”

    众人望过去,远远就看见一抹明黄色身影,领着一行人快步走来。二皇子李宣也随圣上来了。

    嘉禾忙跟着大家行礼问安。

    “恭请父皇圣安。”

    “恭请皇上圣安。”

    “二皇兄安。”

    “二殿下安。”

    “免。”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问了好些客套话,这才进入正题,正色道:“按老规矩,该比着皇子的例,于宫中辟一处清静院落设馆,请德才兼备的先生教你们。”

    “父皇恩典,儿臣铭感于心。”晋陵公主忙谢了恩,继续笑道,“只是我和姐姐、妹妹进度不一,一道学反而互相耽误了,不如分开学。”

    皇帝闻言便道,“难道你几个哥哥弟弟不是一道学的?怎么就耽误了你?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岂能单为你破例。”

    晋陵公主撒娇卖乖道:“可父皇也给二皇兄另寻了先生呀?我们有何不可?二皇兄你说是吧?”

    皇帝面色不愉,“你是你,他是他,岂可相提并论?”

    “不都是父皇的亲骨肉?我母妃还比……”

    因晋陵公主仍要纠缠,皇帝便道:“住嘴!读书之事我自有安排。”

    他横眉冷目盯着晋陵,这才瞧清楚她那金丝团花纹裙,便问:“这衣裳谁给你做的?朕早已下令宫中不准再用!”

    晋陵此刻正为皇帝的话伤心,也没个好气儿,“不是父皇您赏的么?去年生辰,父皇的恩典,让儿臣自去您的私库取生辰礼,儿臣便选了这个。儿臣比不得二皇兄,连见好衣裳也不配穿么?我难道不是父皇的……”

    “父皇在此,二皇妹慎言。”李宣淡然道。

    “让她说!”皇帝气得直拍桌子,案上茶盏亦为之一震。

    晋陵公主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她本为父皇第一女,却无端被压成了晋陵公主,连封号都是照着人家的来取……既然吃了亏,父皇就该对她偏疼偏爱,她应得的。

    “儿臣并无错处!”晋陵公主毅然道。

    “你还不知悔改!”皇帝气得走下座位来,指着晋陵公主骂道,“如今海内未平,国库青黄不接,朕才下令要四处俭省。你身为公主却置若罔闻,穿出去让大臣见了,岂不是丢朕的脸!朕的圣旨岂不成了一纸空文?势必还会引得内外争相效仿,天下人又改如何议论我李氏皇族?”

    晋陵这才无话。

    皇帝忍着气,不再理她,又看向晋阳公主、延陵公主。他眯眼笑道:“晋阳朕知道,一向不用我操心。延陵有些时日未读书写字了吧?近来身子既安,便先练练笔、温温书,免得跟不上。先生下月才来。”

    “是。”三公主脆生生地应了。

    三公主深居简出,性情单纯,平日倒不见他父女二人亲近。但俗话说见面三分情,此刻难得见了,皇帝便多关怀了几句。

    皇帝接着道:“你们这一二年间不曾正经上过学,想来手头并没什么好的笔墨纸砚。朕已吩咐下去,库房里的文房四宝,都紧着你们挑。”

    他侧身看一眼二皇子李宣,笑道:“你们平日已得了不少,这回先让妹妹们,也让一让这几位娇客。”

    二皇子点头道:“自然。若皇妹们有不通之处,只管来永延殿。”

    “谢父皇,谢皇兄。”晋阳公主、延陵公主忙又谢恩。

    晋阳公主早看中了那盆牡丹,乘机道:“父皇,儿臣旁的都有,只惦记着时兴花木。可花房养的不及您这盆漂亮。您要是把它赏我就再好不过了。”

    皇帝笑容可掬,“曹家只送了这一盆,你既喜欢,待会儿叫人抬到寿康宫去。”

    晋阳公主忙谢了恩。

    忽然外头进来个太监通报:“启奏皇上,西南有急信到了。”

    因是要紧军务,皇帝只得撇下女儿们,自去处理大事。

    众人也都离了勤政殿,时辰尚早,便相伴一道去给庾太后请安。

    晋陵公主才丢了脸面,反似个没事人一般,笑向自家伴读道:“刘姐姐,你不用跟着我了,好好歇歇吧。”

    晋阳公主亦放了伴读一天假。

    三公主见状,便也回头向嘉禾道:“魏姑娘,你且歇着。”

    “是。”嘉禾求之不得,便在此处与三公主分道扬镳。

    庾太后正如天上孤零零的松散白云,叫人摸不着头脑。那日虽然只交谈几句,可庾太后笑里藏刀、喜怒莫辨,叫人敬而远之。

    魏嘉禾正因避开了庾太后而欣喜,不料转身又遇上了同样回家的二殿下。

    “二殿下万安。”嘉禾福身道。

    “快快请起。”二皇子免了她的礼,“你在宫中住得惯么?”

    嘉禾不意他竟这么关切,只道:“一切都好,多谢二殿下挂怀。天色不好,臣女先行告退。”说着便要离开。

    抬头一看已是乌云蔽日,二皇子回首向侍者叹道:“罢了,咱们也家去。”

    等魏嘉禾回到承光殿,才歇一会儿,便淅淅沥沥落起雨来。嘉禾受不得寒,忙加了件雨过天青色的比甲罩在外头。

    她盯着四方方的天,喃喃道:“真不知要落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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