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微量酒精的原因，路曦瞳现在的状态只能用亢奋来形容。
坐到电脑桌前，开机，打开码字软件，开始码字。
明明上一秒她的手指好像都还在颤抖，可是一坐到电脑面前，路曦瞳突然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般平静了下来。
她即将要做的，是自己最最擅长的事情。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简单更顺畅的事情了。
就好像几天前对着电脑大脑空白的人不是自己一样，连之前在火锅店记下的备忘录都不用看，她就可以无比顺畅地写出新的剧情。
柳书白已经和健身房老板顾徵有了一个很漂亮的相遇，接下来，他们应该有一个更加涩气的初识……甚至是初叶。
就把地点设定在火锅店吧，水汽氤氲的环境下很适合两个人感情的悄悄发酵。吃饭自然也不该是两个人的目的。
她要写顾徵试探的眼神和柳书白慌张的回应，要写两个人明明是心知肚明却又偏偏秘而不宣，要写吃至微汗时柳书白微微敞开的领口，要写顾徵帮柳书白擦去脸上红油时指腹偷偷地摩擦，要写酒精作用下意乱情迷却闪闪发亮的双眼……
不够。
怎么可以忽略吃了辣锅后殷红饱满的唇呢？在柳书白那张戴着金色眼睛的文雅脸庞之上，他好看的唇简直就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所以顾徵一定要吻上去，带着酒后的大胆与满心的欢喜。然后逐渐向下，带着湿热的呼吸蹭过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一路吻到喉结处那颗漂亮的痣，轻轻舔舐，用舌尖打转。
用牙齿轻轻蹭过那里的话，柳书白会不会痒得全身战栗呢？
还是不够。
火锅店里小小的空间不足以这二人发挥了，是时候向对方发出共同过夜的邀请了。
接下来……
原本畅通无阻的思路行文至此后突然戛然而止。
是啊，接下来呢？
昨日火锅店里男人那张泛着红的脸突然又跳到了她的面前，像是按到了某个无声的开关一样，啪地一下掐断了她的思路。
不……不对。路曦瞳闭上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海里的人摇走。
我要写的人是柳书白，和现实中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心中默念着，路曦瞳睁开眼睛，继续码字。
黑夜里，白色的码字界面幽幽地泛着蓝光，倒映在女孩的镜片上。可是若是有人仔细去看看她敲出来的字的话，便会发现──
那一行行整齐排列的黑色黑体字，实在是越看越黄。
*
夜色已深，沈鹤羽的手中把玩着一只长着弯弯角的小羊立牌，有一下没一下地像转笔一样地转着。
他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对着电脑前的网页干瞪眼了将近十分钟了。
《健身房的肉浴调较（1v1 糕h）》的图标左上角，赫然又是标上了“最新更新”四个字。他的光标在文章上转了又转，却始终犹豫着该不该点开。
这玩意就好比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身为故事的主角，文章的内容对于沈鹤羽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简直是不断地诱惑着他。可是沈鹤羽很清楚，点开之后里面说不定又是一些颜色鲜明的东西。
他严重怀疑若是自己英年早逝，大概率会是因为左泽那个无良作者乱把自己当原型导致自己羞愧而死。
不管了，先点开看看再说。
……
如果说在前面的几章里，顾徵对他只是暧昧地动手动脚的话，那么在左泽最新的一章里，柳书白则完全沦为了顾徵的猎物。
天罗地网已经布好，而身为猎物的柳书白不但没有想要逃离的意思，反而主动地自投罗网：把自己身上最为娇软可口的肉，主动送到了顾徵的口中。
沈鹤羽握着鼠标的手渐渐地沁出了汗，却又无法停下来滚动界面的手指。好热，脸似乎又一次烫起来了。那个左泽的文字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简直像是一个奇怪的烤炉，把他驾于其上炙烤。
……
“浴室里，柳书白几乎浑身脱力，却仍是紧紧地环着顾徵的身体，强烈的脍竿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全身上下止不住地战栗。”
……
再见。
他沈鹤羽是看不得这等腌臢之言了，他还不到三十，气出个高血压就不太好了。
按了按太阳穴，沈鹤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爬上床睡觉。
管他哪里的神仙呢，请务必显灵保佑他沈鹤羽在睡醒之后忘掉他刚才看到的内容。
可惜，事与愿违。沈鹤羽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左泽今晚更新的那六千个字。
还有评论区里那群反馈热烈的读者，像是某种盛大的狂欢。
这一次评论的人比以往都要多。如果要沈鹤羽找一个原因来解释的话，大概就是，这一次左泽的文字……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样。
左泽虽然写文涩晴，但是更多的时候会大篇幅地去渲染二人氛围，笔法隐秘而旖旎。可偏偏这一次，她突然一改文风，变得直白而大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挑逗的气息。
就好像……隔着时间与空间，自己被左泽全身上下调戏了个遍一样。
大脑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越是不愿去想些什么，却又偏偏频繁地想起。
书中的情节愈发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简直快要成为某种现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被调戏的人仍然是他沈鹤羽，只是这一次，调戏的人是左泽。
她像书里的顾徵一样，只穿着一件上衣就站在浴室门口，冲着沈鹤羽招了招手。而他也像柳书白一样，赤着脚走进了浴室里。
灯光明亮，温暖的浴室内水汽弥漫。沈鹤羽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自己像是她的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她要他升空，他便腾空而起；她要他沉沦，他便坠入深渊。
还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拜托，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哪里还有不发出去的道理！
浩瀚的宇宙之中，无数颗大大小小的星体突然膨胀碰撞，发出耀眼的光后一起爆炸！
一切归于原点。
左泽温暖的怀抱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让我看看你的脸吧，左泽。一直以来把我写成那样不堪的形象，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几乎是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沈鹤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好像，从刚才到现在，还一直没有看到过左泽的脸。
他心底没来由地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这么久……这么久，他怀里抱着的人，到底是谁？
怀里的人轻轻地动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怀抱。
沈鹤羽缓缓地低头，对方似乎也在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
！！！
那他娘的根本不是人吧？！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怀里，抱着是一个羊头人啊！
小羊的毛洁白而柔软，头顶长着一对弯弯的角，歪着头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别说，还挺可爱的。
不对，这根本不是关键啊！为什么这是个羊啊！
沈鹤羽发出一声惊呼，可是羊头人却已经在一次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弯弯的羊角尖已经扎到了他的脖子，传来了阵阵的刺痛感。
沈鹤羽想要推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却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大喊：
救──命──啊──
……
沈鹤羽猛地睁开了眼睛，手里面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硬硬地抵住了他的喉咙。
他拿起来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居然又是羊头！
沈鹤羽手比脑子快，当即便一甩手扔了出去。却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一骨碌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是他睡觉前一直把玩着的小羊立牌。
说起来，这个小羊立牌也陪了他好多年了。
那时候的左泽还没成名，也不写原创作品。刚在芍药上发了三篇短篇同人文，新的长篇正在连载中。
那真是一对热度很冷的cp，在原著漫画之中作者对其着墨甚少，更惨的是这两个人还没有什么好结局。
即便当时的左泽是这个北极圈里为数不多的高质量产粮太太，却也仍是人气低微。因此，在她微博首次达到一千粉丝的时候，左泽开启了一次微博抽奖。
奖品正是和她头像一模一样的一只弯角小羊立牌，附赠一本她自费印刷的作品合集。
沈鹤羽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小羊立牌，无比怀念左泽在芍药初期文笔青涩单纯又籍籍无名的日子。
睡醒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左泽今晚之所以写了大片的涩晴内容，似乎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好像只是单纯的写不出来剧情了，又觉得长时间这样的断更不太行，就生搬硬套了一段涩晴内容去调动读者的情绪。
这才是她这一次更新后文风突然和以前出现了极大偏差的原因。
沈鹤羽想了想，刚准备起身拿起手机，可是刚一动弹就却发现了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已经淡化了不少的羞耻感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强烈。
他慢慢地，慢慢地掀开了被子，低头向下看去──
果然，双腿之间一片黏湿，连床单和被子也全部被弄脏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左右。
他，沈鹤羽，将不得不因为自己的一时情绪激动，而要告别温暖的被窝。
开始清洗被他自己弄脏衣物和床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