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也深知这么跟着车流走，是追不上那辆警车的。

    她灵机一动，抱着老二又拉着老大拐到车流主路旁的楼栋后面，楼栋后的路行人可以走，又没有车流，行动上可以快很多！

    梁雪莹凭着对小区地形的熟知，很快穿梭到了小区西门。这是所有出小区车辆的必经通道，她要在这里等着那辆车。

    果然，一分钟之后，那辆警车出现在视野里。

    梁雪莹将两个孩子拉到人行道站定，又嘱咐了句“不许乱跑”后，她趁警车经过门口的升降杆时，立即冲上前拦在警车前。

    警车车窗降下，一个陌生的面孔伸出车外，朝着她怒吼道：“不要命啦！”

    那人年龄约莫五十岁，开口就是上海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梁雪莹被吼得一愣，同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人已经挡在车前，她没有立马挪开，而是朝着那人恳求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看

    到开车的人不是沈警官，她心中很是失落，但眼前这人或许知道沈警官的行踪，她想问问。

    后面等候出门的车辆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前路又被人挡住，赵明德烦躁地回了一句：“先让开，让我把车开到旁边说！”

    梁雪莹见这人答应了，赶紧退出车道，站在一旁的人行道上。两个孩子见妈妈过来了，立马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拉住她的手。

    眼看着警车使出车道，停靠在路边的安全地带，梁雪莹马上拉着两个孩子上前，满脸笑意地朝车内的人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拦住您的车了！”

    赵明德头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睨着她的脸，问道：“什么事？”

    梁雪莹收敛了笑容，开口道：“请问您认识沈烨沈警官吗？”

    “小沈？你找他什么事？”赵明德眉峰皱起，眼中似是充满了警戒。

    梁雪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回答：“我的案子是他负责的，我想问问他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案子是谁在负责，这么说实属信口开河。但用这句话糊弄面前这人，从而问出沈警官的去向，应该不是问题。

    赵明德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目光同时扫过依靠在女人身旁的两个孩子纯真的脸。这一家人，怎么看都像是个好市民，怎么会和刑事案件扯上边？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小沈是负责刑事案件侦查的，你的案子是刑事案件？”

    “嗯。”梁雪莹重重地点头，接着解释说：“我是被人骗了，网络诈骗，立案的时候，听沈警官说团伙诈骗。”

    赵明德闻言，也相信了她的话。知道小沈的名字，也知道他是负责什么案件的，这些只有案件当事人才会知道的。

    他作为西区公安局的一名司机，平时主要负责局里刑侦大队二队警员的接送工作。这工作看似负责十来人的出行，其实是个闲差。因为刑侦大队的警员们，一个月没几天在局里待着的，平时都是前往全国各地甚至出国去追缉凶犯，只有警员们出差时他去送机，归来时他去接机。除此之外，他没什么事。当然，这些警员的行踪他是知道一二的，但什么时候去送机、什么时候接机，都是临时接到的任务，所以，他得要随时待命，连周末有用车需求的时候，他得随叫随到。

    前几日，他刚送走了沈烨，是送到申城国际机场。

    警员们不会告诉他自己出行的目的和目的地，最多告诉他要去哪个火车站或者机场。但在局里干了这么多年，他也能猜到，沈烨这次是要出国的。因为申城国际机场的航班都是飞国外的。

    他该怎么跟这女人说呢？

    看着眼前女人诚恳的脸，他也不好直接拒绝说“不知道”，但说得太明白，就是泄露警员行踪了。这说话的尺度还真不好拿捏啊。

    斟酌片刻，他说道：“小沈这几天不在局里，出差了。”

    梁雪莹闻言，蹙起眉，追问道：“您知道他去哪出差了吗？什么时候回？”

    赵明德摇摇头，“我只是个司机，哪知道那么多。”

    啊？司机啊！

    梁雪莹瞬间感觉自己这么不要命地去拦车，真是可笑又冲动！

    没拦到正主儿，拦到的是个车夫。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您了！”梁雪莹一脸歉意地说着，并朝车里的人深深鞠了个躬。

    “没事。”赵明德摆摆手，启动车子。

    梁雪莹赶紧拉着孩子朝旁边挪了两步。

    赵明德拉下离合器，一脚踏上油门时，突然想到什么，又伸出脑袋朝车外的女人叮嘱道：“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不为自己，也要替两孩子考虑，他们可都要靠你养呢！”

    梁雪莹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朝着车内的人道：“知道了，谢谢您！以后不会了！”

    看着那辆警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视野里，梁雪莹才回过神来。

    这次真的太冒险了！自己也真是疯了，为了寻找沈警官，居然干出这么危险的事来！

    十五万，真值得自己这么冒险吗？

    再说，找到沈警官，自己那十五万就能全数拿回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

    站在西门口的安全地带，梁雪莹却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没有了足够的力气让自己站立。身旁的两个孩子也经不起她这身体的重量。

    她往旁边挪了挪，靠到人行道旁的院墙上，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妈妈，我们回去吧！”黄欣雨拉着她的胳膊说道。

    “妈妈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再走。”

    “妈妈，你为什么要去拦警察叔叔车啊？”黄昕凌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她。

    连小孩子都知道这样做不对，自己居然做了！

    梁雪莹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回血了，才站直身体，摸着两个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叮嘱说道：“你们可不许像妈妈这样去拦车，太危险！记住了吗？”

    “知道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梁雪莹想了想，又说：“还有，今天的事，别告诉爸爸，还有爷爷。知道吗？”

    “知道了！”

    教育完两个孩子，梁雪莹才满意地拉着他们回家。

    ——

    赵明德今早上刚起床，就接到老母亲的电话。

    老母亲快八十岁了，又有些老年人的通病——心血管不好，还高血压。

    他一直想把老人家接到身边来住，奈何老人家就是不肯搬过来，说是住习惯了住那老宅子，一个人住清净，平时还有小区里那些老伙计可以唠嗑。总之一句话，老人家恋旧，不习惯他现在住的房子。

    他接通电话，就听到老人家跟人在争论，完全把他晾在了一遍。准确地说，是把他的电话晾在了一边。怎么给他打了电话，又不在电话里说话？

    他也弄不清楚那边是什么情况，想着老人家平时也没跟谁这么大嗓门说话的，再加上还有高血压，心里一股莫名的担忧油然而生。

    还是去看看吧。

    心里的担忧不消除，他利落地穿好衣服，也没闲心坐下来吃早饭，直接揣上两个包子就走。

    今天周末，没接到局里用车的通知，但他还是要把车开到单位的。

    下了楼，他直接开着警车去了老母亲所在的小区。

    到了母亲家，才了解到是跟楼上的新租客拌了两句嘴。楼上的租客将洗了没脱水的衣服直接晾晒出来，老母亲住在一楼，正在院子里浇花。突然，头上落了大颗大颗的雨点。她一抬头，就看到三楼的住户将刚洗完的衣服晾了出来，那雨点就是从晾晒的衣服上落下来的。

    她立马去了三楼，朝着三楼的门上一顿猛敲。住户很快出来开了门。老母亲就开始一顿教育。新住户没有觉出丝毫过错，还争辩说：“我晒个衣服而已，犯法了吗？倒是您，把公共区域占为己有，还当真以为那是您的私人地盘？种花种菜随便你？”

    老母亲气不过，又争辩不来，就直接拨通了儿子电话，接着朝那住户道：“我儿子是警察，你要不让我儿子评评理？看看这一楼的院子是不是我家的？”

    ……

    赵明德听了半天老母亲绘声绘声、声情并茂的诉说，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们是在各执一词，争论一楼那院子归谁、还有楼上的住户能不能这么不顾楼下人的反应晒未脱水的衣服。

    为了帮老人家顺气，他便听她发了半天牢骚。最后想，还是要帮老人家想个万全的解决方法——给老母亲的院子装个顶棚。

    楼上的实际不会在意一楼的院子归谁所有，他们只想着衣服不用脱水就晒出去，所以才跟老母亲争论了半天。老母亲自然也不会承认那块院子是她私自圈出来的。所以，让老母亲的院子不淋雨是根本的解决方法。

    跟老母亲说会找人来给院子安装顶棚，老人家又唠叨他浪费钱，没那个必要。他只好一顿开导，说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万一哪天，从楼上掉下来的不是衣服上滴落的水，是一个花盆，那该多危险啊！接着又举了几个实例，才顺利把老人家说服了。

    从老母亲家出来，上了车，启动车辆汇到出小区的主干道上。碰上周末，这小区唯一出去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好不容易挪到西门口，结果遇到一个不要命的女人拦住自己的车。

    第一回碰上这种事，他现在都有些惊魂未定。要是当时没注意，一下子撞到那个女人，别说自己能不能顺利干到退休了，想到那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以后只能活在内疚之中了。

    回到局里，他脑子里还是那个女人恳求他的表情，以及她说的话。

    当时她做那么危险的举动，难道她被骗了不少钱？

    可惜，当时没问她叫什么名字。要不然，他可以让局里的人帮忙查一下她那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事还是要跟小沈讲一下，毕竟他是负责这人案子的，不能当作没发生啊！

    思及此，他拨通了沈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