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确切的告诉你，下一处乃至下下一处目的地都很艰苦，不亚于此，你想好再回答我，明日给我答复便可。”
我留下这句话便和伽弥一同离开村子准备下一站的干粮物资。
伽弥换了身看起来比较清爽的常服，但也不是那身让我印象深刻的粉。
是黑白相间的衣袍，很适合武将平日活动身手，干脆利落。
不像我，平时无事的时候穿的总是正经端庄，根本都无法疾步而行。
小离说这还算好的，若是进宫还会戴步摇，更加复杂。
这不，走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喘气。
“我说，为什么不驾马车？”
拉着伽弥的衣袖，想找个地儿歇会儿。
“天女大人，你看这地儿适合驾车吗？”
伽弥嘴上这么说，但也还是放慢了脚步。
“我就真的不理解，天女的衣服就不能和你们一样方便活动的吗？”
刮来的风还带着丝丝寒意，鼻腔难受得很。
“你的衣服都是宫里准备的，如今咱在那位面前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伽弥瘪瘪嘴看起来也有些无语。
“我背你，”他走到我面前蹲下。
“得了吧，我还没有娇气到这个地步，”说实话，这一下我是有点感动的。
毕竟还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对我到这个地步。
只是我已经二十几岁了，基本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立的生活方式和心理。
对于这些好意，我不敢接受。
“没和你闹着玩，”他示意我搭上他的肩膀。
“我也是，”拍拍他的背，“走啦。”
“真是……”无奈的跟在我身后。
不知道阿月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但还是准备了他的那一份。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就着月光回到屋子，伽弥拾柴生火去了，我便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那轮皓月。
不远处有道影子晃了晃，心下了然。
“阿月，今天的月亮也很美哦。”
果然，他踌躇了一会儿，从阴影处走出来。
“望舒总是能找到我。”
他的声音很温和，不像他平时的低沉。
“那是，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怕了吧？”
趴在窗沿，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月色映在他的侧脸，让他原本有些消瘦的轮廓多了份温和。
只见他摇摇头，在我面前站定。
他摊开手，手心里放着一只叶子折的风车，很可爱。
我拿在手里把玩，“阿月，你手也太巧了。”
“村里小孩都有，想着你也要有，”他笑着，水汪汪的双眼盛满了温柔和笑意。
“当你在夸我年轻，”瘪瘪嘴把玩着风车。
“望舒。”
“嗯？”
“你不会丢下我的，是吧？”
……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我自然不会有丢下你一说，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也不会硬要你留下，每个人都应当自由。”
连他之后万一要离开的说辞都帮他想好了。
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我不该把他拴在身边，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而不是一定要绑在我身边。
我来到这里，和他相遇本就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和他相处融洽舒适已然更难得。
我是很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的。
即使最后我会离开，而我带不走他，那我也愿意在这个时间里和他待在一起的。
“你在哪我便在哪，”他注视着我。
“好，”笑了笑，“不找那个姑娘了？”
“去了她的家，发现和我所认识的不一样，我还是更喜欢我所认识的她，”手里不知何时又冒出一枝桂花。
花朵开的很是饱满，散发阵阵清香。
可是现在并不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啊。
他递给我，笑意不减，“让我跟着你吧。”
“望舒。”
这话听着不太对……
他天天和我在一起又什么时候找到那个姑娘的？还去了她家？
这桂花又是哪里来的？
据我所知，也就只有林子里的那棵月桂树了。
可是那棵树已经在皇城中我的府邸了。
他这又是哪里来的？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我看着他，缓缓道。
“那日你险些被村民砍伐，我与你初次见面。”
是了，他就是那棵月桂树了，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能闻到那月桂香。
旁人却是闻不到的。
“阿月，你要找的姑娘……是谁？”
“她曾与我相见不相识，”他垂首，嘴角留存着淡淡的笑意，“她不必认识我，我寻得她就好。”
“她若空中皎月，于我是无边灰暗中的光。”
他浓密的睫毛上隐隐闪烁着晶莹，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
“我生于乱世中，身边无数生灵无一不对我说枯木再也无法逢春，迎接的只有腐烂为泥。”
“偏偏我活下来了，世间轮回，人世百态，我一一见证。”
“可是我还是不知我究竟为何存在于世。”
“那日你出现在我面前，困扰我百年的疑惑终于得解。”
“你如皎月，我便是为你而生的。”
……
他抬眸，微微泛红的双眼含泪望着我，“还请您一定不要丢下我。”
我被他的这番诉说震住，我只是路过而已，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只是很喜欢那棵月桂而已……
他为何看起来如此深情……
我难免自我怀疑，我真的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吗？
抬手擦拭他脸颊的泪水，欲言又止。
“言重了……阿月，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甚至我都没有资格与他谈论拯救二字。
我来到这里是有我自己的私心，我要完成任务，然后找到那个人。
“你不会知道的，”他一反常态的反握住我的手，掌心贴在他有些湿润的脸颊上，微微发热。
他看起来不想继续说，我也没有问下去，因为我知道只要我问了，他一定会说，不管他想不想。
夜，屋外的篝火噼里啪啦作响，我盖着不是很厚的被子实在难以入眠。
知道伽弥一定在外面守着，便披着被子打开门。
却见伽弥背对着我望着无边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很柔软，也很孤独。
“被我迷住了？”
“……”
果然，他还是他……
“明知道我在身后还故作深沉，”嘟囔着走到他身边，就着被子席地而坐。
“什么叫故作？我本身就很有内涵好吧！”从炉子里取了碗热水递给我，“凉会儿再喝。”
将碗捧在手里取暖，往他身边凑了凑，“跟你说个秘密。”
“哦？”他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很是敷衍。
“我好像被告白了，”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在这里我的心事只能说给伽弥听了，他的话，每次都是看起来很不耐烦听我说这些，但也会记在心里。
“看出来了，”瞥了我一眼，脸色有些发黑，“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这么明显？”摸摸自己的脸。
他看了之后更加无语，“怎么？这就喜欢他了？”
“瞧你说的，”喝口热水，身体暖和起来了，“我自然是清楚现在的情况的。”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呢，”瘪瘪嘴。
“别阴阳怪气啊，”胳膊肘隔着被子碰了碰他。
“我当然记得，只不过，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某个举动会对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影响，”看着碗里冒出的热气，有些出神。
“不忍心了？”他问道。
摇摇头，“是个人都会于心不忍吧。”
任务一结束我们就得回到原本时空，而他还会继续留在这里，想到这里我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是啊，很正常，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两手一摊，“大不了你带着他跑，万事有我在。”
“放心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大不了我们一起走，”将碗放好，手搭在他的肩上，“咱们一起跑路。”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又开始抬头看星星月亮的。
就像是自动开启了一扇屏障，隔绝了外界所有。
包括我在内。
其实他静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孤独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单薄。
原来那双桃花眼没有笑意的时候，也是会思绪万千的。
到了启程的日子，村里的乡亲们都出来送行。
村长也杵着拐杖在家里人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挥手。
“天女大人，多亏你们啊，不然我们村子算是要被这些风沙毁了。”
“无需言谢，应该的。”
我颔首，和他们道别之后便和大部队一同离开，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
我知道他们更舍不得的是一左一右两个大帅哥。
得知我们要启程的消息，村里大婶和姑娘都掩面而泣表示她们的不舍。
我也知道那眼泪没有一滴是为我流的……
世界啊，难道他们就是这么双标的吗？
即使我内心咆哮，表面还是要端着做神圣的天女。
马车中，小离把早饭摆放好便退下。
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很少，基本上只有在皇上有密旨传达的时候她才会出现。
我心中自然是知道她不是可以相信的人。
毕竟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更不是被皇帝控制的天女。
每每有密旨，内容不过都是在拐弯抹角的命令我不要做出逾矩之事。
就像是和村民走的太近，就像是做农活，诸如此类……
但我向来逆反心理比较强，越是不让我干我偏要干。
更何况，我本就不是天女，为何要被一个生于遥远时代的帝王束缚？
总是要离开的，又何必畏手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