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

    从殿外走进个身着银白缕金木兰纹云锦对襟襦裙少女,身段儿纤细又苗条,容色清丽却又不失温婉,唇边常常泛起丝丝笑意来。

    月姝清眸光潋滟,泪眼婆娑间便已飞奔到少女跟前,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臂将其紧紧揽进怀里,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如雾气一般散于天地之间。

    她肩膀微微抖着,语气带着丝丝哽咽:“姐姐…阿清好想你。”

    月姝清感受着背脊处那一下下轻柔地拍打以及耳边不断传来月姝宁抚慰的话语,让她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

    月姝宁贵为大梁嫡长公主,为人和善,又疼爱姊妹。十五岁时嫁给了那时候的新科状元张镜竹,两人颇为恩爱。

    可让月姝清没有想到的是,那张镜竹竟是个衣冠禽兽,表面上对月姝宁疼爱有加,背地里却对她不冷不热,而且还不让她随意外出,更是不能让她离开他一点儿视线。做错一点儿就轻则说教说教,重则打骂。

    而之所以为何没有仆从,是因为他将她所有亲信的宦官宫女全换成他的,还美其名曰是因为爱她,若有人敢去跟皇帝报信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都搬到很远的乡下去了,身边仆从也就一两个,其余的张镜竹早在成婚后一两月以各种理由遣散走了。

    月姝清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从上世月姝宁留下的遗书知晓的。没错,在与那张镜竹成婚两年后,不堪其辱地从万象神宫上一跃而下。

    就这么死在了她的母后跟前,那日后,当朝皇后彻底疯了,每日疯疯癫癫在自个儿寝宫内喃喃自语什么。而张镜竹则被皇帝追杀。其余人在看到月姝宁遗书时,才明白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月姝宁也不曾一次想求救,可每每想求救时,张镜竹眼线无时无刻盯着她,她真的害怕。

    而上一世的今日,她因为闹别扭不愿见月姝宁一面,故错过了她最后的求救机会,也错过了她的最后一面。

    所以今生,就让她来救姐姐吧。

    月姝清松开了对月姝宁的桎梏,她长而卷的羽睫上挂满了泪珠,在烛火映衬下,显得异常柔弱。

    可她丝毫没在意,只是有些愧疚地看了月姝宁一眼,伸手轻轻拽拽她的衣袖,声音越说越小:“阿姐,对不住,是我方才太久没有见你,有些激动了。”

    她低垂眉眼,根本不敢看月姝宁一眼。

    月姝宁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她伸出因劳作过度而布满厚茧的手,噪音含笑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四妹妹了。”

    她感受着脸颊那又疼又痒的触感,泪水再次模糊双眼。月姝清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心疼月姝宁。她姐姐可是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月姝宁捏完月姝清脸一瞬,便后悔了。她竟忘了自个儿不再是哪个无忧无虑的嫡长公主了,再一看月姝清那泪眼汪汪的模样,更是觉着是自己弄疼她了。

    果然张官人说得对,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她,只有他能接受这样的她。

    月姝清趁月姝宁沉思之际,快速拉起她的双手细看。这一看,顿时感觉身侧有无数道响雷炸得她体无完肤。

    她那原本的芊芊玉手如今变得比古树还要粗糙,还竟生了密密麻麻的掌纹,那些个掌纹里头还渗了些泥土,感觉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样子。

    她努力控制着自个儿表情,就这么看着月姝宁慢慢涨红了脸,神色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惊慌,对方将手抽离开来,说出的话儿更是期期艾艾:“四妹妹啊,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你姊夫等着急了。”

    月姝清顿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将要转身离去的月姝宁,脸色微微一沉,眼瞳泛着薄冰,她伸手扼住月姝宁腕子,在她回眸那瞬间,面上情绪倏然收住,转而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儿:“阿姐,你今晚能陪陪我吗,我昨晚上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有点不敢一个人睡。”

    她听罢,并未立即给予月姝清答复。她面上隐约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心里头也不断的开始彷徨。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来。

    一边是自己自小疼爱的亲妹妹,一边是自个儿夫婿,她选择一方另方肯定是不悦的。也不知道张官人在家能自个儿做饭吗,其余事也能应付过来吗?

    她脑中闪过几段张官人灰头土脸的样儿,最终下定了决心般,挣脱出月姝清束缚,薄唇轻启,笑意蔓延开来:“阿清,我还是回去吧,你姊夫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月姝清眼睁睁看着自家姐姐面上的纠结神色闪去,朝她笑时,她以为她成功了,可结果就是手一空,耳边飘荡着月姝宁那堪称弱智的话语。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也不知道那姓张的给月姝宁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如此死心塌地的。不过她若今日敢放她回去,说不定明日她看见的便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月姝清看着月姝宁一只脚已然迈出门外时,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对着月姝宁大声喊:“我梦见我被姊夫给杀了!”

    此话一出,她面前原本要走的人儿霎时像钉住了般一动不动。月姝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定定看着月姝宁,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刚才□□是她乱说的,毕竟若自个儿直接说梦见月姝宁死了或者梦见皇后疯了,大抵会被皇宫眼线添油加醋。

    而那话虽然也会添油加醋,可好歹会被当做无意识的梦魇罢了。

    她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唾沫过食道所发出的“咯噔”声,在此刻格外清楚。月姝清见她有些犹疑地回眸看她,动作僵硬的如同刚出冰窟里头爬出来似的。

    月姝宁眉头轻轻皱起,瞳孔微微有些瞪大,声音稍稍有些干哑:“你没有做哪个梦吧?”

    语气虽是疑惑,但细听却是个肯定句。她是不信张镜竹会杀人,还是觉着月姝清在撒谎。

    月姝清倒是觉着是后头可能性大,她心里头忽然有种不想管月姝宁,随她怎么做的冲动,但很快被她遏制下来。竟然重生了,那便把之前遗憾弥补吧,即使最后结局没有改变,可是好歹尝试过了。

    她握紧双拳,眼尾恰到好处的泛起了薄红,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嗓音中更是带着点儿沙哑:“姐姐是觉得我在骗人吗?”

    语气委屈中又带着点儿倔强,眸光更是看都不看月姝宁一眼。她怕一看,就真的会哭出来。

    月姝宁眉眼探究性的舒展开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妹妹怎么会骗我。”

    “那能陪我吗,我甚是胆怯至极,恐日日陷入梦魇。”

    月姝清语气带着点儿娇嗔,她看着月姝宁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起来,又开始纠结起来。

    就在月姝清打算放弃之时,月姝宁却很是郑重地点点头:“好。”

    月姝清原本难过的神情登时一扫而空,转而亲昵的揽过月姝宁胳膊,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更是止不住的兴奋:“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浅云,你去派人到宫门哪儿停靠的马车说,她今晚在我这儿歇下了,让他快趁城门未关时回去吧。”

    她后半句话是对浅云说的,待浅云离去后,她才拖着月姝宁坐到床边。月姝清坐上去那刻才想起,自个儿好像一开始是要问宋知闲。

    于是她先向月姝宁问了关于集英殿的事后,才从她嘴里得出今日所发生之事。月姝清才明白原来宋知闲真的那么会装,她真的有理由怀疑初遇是他设计的了。

    待问完这个后,月姝清才开始说出自己梦到的两个梦。一个是张镜竹杀她的,她说得极其真,甚至还手脚并用描绘出那时的场景来,也同时让月姝宁也被吓得一惊一乍。

    第二个便是月姝宁跳楼,皇后发疯的事。她特意隐去了重生以及遗书这两件。一是重生不会有人信的,同时也怕被有心人听去,二是遗书内容就是真实发生的,若说了该怎么解释,说做梦,梦也不会那么真的吧。

    末了,月姝清将手慢慢覆盖住月姝宁手背,轻轻磨挲,目光隐隐透着坚定:“阿姐,你很优秀,也很漂亮,莫要因为某些人莫须有的言论而否认自己,你应当好好做自己,为什么跟张状元在一起后就变得如此懦弱。这完全不像你了啊阿姐。”

    “妹妹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也有不足之处,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姊夫都会提醒我,他有时就会跟我开开玩笑,其实对我是蛮好的,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月姝宁眼睛炯炯有神,就像黑暗之中闪烁着星星,说到动情之处时,眼底迸发出的爱意不像是假的。

    她一时有些语塞,感觉自己真的好累,自己好像说什么月姝宁都不会听的一样。但她却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那他怎么会让你出嫁两年就只回一次皇宫?还各种找机会将你身边人辞退,以及还各种监视你,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月姝宁问言,微微一征,随后以一种怪异目光看向月姝清:“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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