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吟一如既往走在瀞灵廷的街道上,对四周的目光熟视无睹、议论置若罔闻。她不打算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可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没有办法。

    而且,就算早知今日……

    “啊呀,这不是吟酱吗?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吟闻声一愣,原本在思考事情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只见京乐从酒家的窗户里探出头,这场景倒像是多年前自己烦恼于始解时。

    现在,她虽然也略有纠结,却不会再采取相同的行动,她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她摇头拒绝,京乐却一副似乎很懂她的表情,醉鬼口无遮拦、语出惊人:

    “哎呀,整天泡图书馆可没法放松失恋的心情,还是来一起一醉解千愁吧!”

    ?怎么还有这个版本。吟有些无奈,胡言乱语起来愈加轻车熟路:“我垂涎松本小姐美貌的事情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吟的话还没编下去,刚刚被提到的美人松本小姐就一把推开京乐,豪爽但体贴地递给吟一瓶新酒,“偶尔也要给自己放松一下,”松本乱菊探出身来,连美人身上酒气都让吟觉得可以接受,但压低声音说出的悄悄话让吟心梗:“男人这东西嘛,不值得,带回去一瓶酒,在自己屋里就不用一直装坚强了。”

    ……吟接过对方的好意,也在心里咬牙切齿“谢谢”蓝染。

    自从那天真央之行,关于她单恋蓝染的各种传闻开始在瀞灵廷广泛传播,规模更甚她当年被退婚。只不过,当时的推手是她自己,而这一次……

    他有一百种方式达成现在的效果,但那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她再也没办法再借用自己比起其他人对他更加了解的微妙信息差来‘使唤’他帮忙了。

    早知道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那天还不如直接豁出脸面做得再过分些、搅得他更加不得安宁。

    那天,吟从“蓝染居然在资料库里真的搜集还准备了帮她扯谎的笔记”判断出对方当天确实赶时间,一时起了些得寸进尺继续耽误耽误他的坏心思。

    一起下楼之后,学生不减反增。吟也习惯了身边的万人迷众星捧月,直接在公共场合玩笑提议他做向导带她参观真央。

    现在想来,虽然蓝染大概没用镜花水月,但在其他人眼中的场景应该是她恬不知耻地威胁:“蓝染老师,你也不想你的学生拿不到理想的职位吧?”

    那些学生们犹如保护唐三藏的孙行者般警惕地望着这边,四下神态各异可总归是偏负面的,吟这才察觉到他们对自己并不友善的态度,再看蓝染那副设计好的神情倒是明白了原因。

    “实在不巧,我还有些番队里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奉陪。”他拒绝得很干脆,但仿佛过于善良的人不得不强硬,面色有些僵硬,比起进资料库前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些——简直像是她刚刚独处时提出了不合适的提议甚至趁人之危了一样。

    可如果那些学生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过于良善之人”眼镜后面的双眼里毫无尴尬之色,分明演得敷衍。而且……也不怕现在这个有些软弱的形象影响自己风评。

    吟心头窝火。虽说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她也不算枉担了这虚名,可还是越想越气。既然他现在乐于扮演“为了维持体面风度被无良贵族恶女缠上的受害者”甚至还让大众相信了这一点……那她为什么不能坐实这一点?情感纠葛剧本都选好了,就该把刺激和滑稽贯彻到底。

    于是,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拽住蓝染的领子把他拉近,在一众以为她这个女妖精要吃了唐三藏的孙行者面前帮他扶了扶眼镜。

    那一刻,四周的呼吸声都屏住了,而吟始终仔细观察着蓝染:虽然表情管理是影帝级的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但下意识的灵压波动难以控制,他的惊讶应该是真的。

    这就是逗人玩的乐趣吗?虽然自己大概是被他带坏了,但感觉真不错。吟从未想过她还有机会说出通俗小说里的霸总语录:“我不喜欢勉强。”随即潇洒地扬长而去。

    演出一副被她单恋纠缠又不忍心伤体面和气的可怜样子不就是为了让她再没有机会像今天一样利用他吗?那她就把最后的氛围定格在这个最符合他剧情设定也最破坏他形象的瞬间好了——她就不信他堂堂护廷十三队队长不在意软弱形象的负面影响。

    吟摇摇头不再思考几天前的事,抱着松本乱菊给的酒默默向着家的方向前进。她最近对下一个调查地点已经有了思路——远山家和大灵书回廊。

    调查前者是为了后者。大灵书回廊位于中央四十六室下方,而中央四十六室的封印几乎由远山家先祖一手设计、建立,所以如果要寻找潜入那里并神不知鬼不觉突破封印的方法,远山家的秘密资料绕不开。

    虽说吟已经对图书馆不抱希望,但仍然会以较低的频率定时去看书。

    其实这几年时间里,得益于她总会抽出很多空闲时间在图书馆待上小半天的安排,她原先岌岌可危的名声已经快由不学无术变成勤勉好学了,但是最近蓝染的事情让她不仅失去了这个扭转风评的机会还直接降级成痴女。

    虽说对自己的风评并不在意,这也只是那个向来不干什么好事的人又一次小奸小恶……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时总要加上对方而反过来却并非的情况还是令吟恼火的。

    轻车熟路拐进家族资料室,吟继续之前的调查。

    前几天,她没翻到大灵书回廊的资料,但在远山家的近期史料中:当代远山家家主远山德宗的妻子“竹内千代子”与他青梅竹马相识多年,和其他贵族继承人一样,两人很年轻就结为伉俪,婚后几年内就生下了有天才之称的崇羽。

    她的母亲,从小被山本总队长收养、早早进入元字塾和真央,是如何作为远山家继承人的青梅竹马与之早早大婚生子的?愈发具象化的诡异违和感让吟感到恐惧。

    或许山本总队长与远山家之间还有其他秘密,或许她的母亲还有其他秘密,或许这不合逻辑的一切根本都是被篡改过的。

    同样,即使翻遍文献,吟也没有找到半点关于母亲斩魄刀的记载。

    她只能寄希望于传说中内容不因死神个人意志而被篡改的大灵书回廊。

    而经过她翻箱倒柜的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几张年事已高的手稿——破破烂烂、许多字迹不清。无论如何,这种前年文物还能找到就已经不错了。

    怎么看,这种最高机密的重要材料都应该被记录在更不易因岁月损坏的地方,吟小心翼翼照猫画虎抄录图像和文字时倒是反应过来,或许不是石碑之类的东西不存在,而是不该被自己看见。

    她如今看到的,应该是流落在家中高权限领域的沧海遗珠,而真正被记录、流传以备不时之需的石碑,应该只有家主可以看到。

    想到这里,吟干脆把这几张破破烂烂的纸张夹带走了。现在的问题变成了:她需要找机会去中央四十六室踩点,看看这“草稿纸”后来有没有被改动。

    而合适的方式只有一个:在中央四十六室审判官,兄长远山崇羽开会之前借故去清净塔居林?探望他一下,然后等他去开会再顺势留在四十六室踩点。

    几天后,四十六室还有大概半小时开始会议时,远山崇羽莫名其妙接到自己的小妹妹跑来找他商量事情的密报。

    四十六室的重重守卫很上道地没有把按理说根本不该在未预约觐见的情况下闯来的远山吟直接赶走。没办法,如果他们真的合理合法去做了,此事传扬出去远山家面上挂不住,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吟被秘密带到崇羽在清净塔居林的住处时,崇羽面色阴沉挥斥其他人,极不耐烦地沉默着,可以想象,如果吟没有做出合理的解释,一定要挨罚。

    但吟本来也不打算让崇羽满意,甚至,他最好多生气一会儿,气到留她到会议结束接着训斥。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吟故作天真直奔主题,语气急切:“我想申请增加一个议题:允许真央学生经过选拔进入封印司。”

    果不其然,崇羽捏着桌角的手都用力到发白了。好歹她这位哥哥没经过战斗训练,徒手掰不坏桌子。

    再次开口,崇羽音量不高,语速却快了几分,他对吟毫无耐心,但不得不在这个时间场合压抑怒火:“远山吟,你是被什么人灌了迷魂汤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不指望你在封印司做什么,但也不能是个吃里扒外的蠢货!”

    他信得毫无防备。吟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再渲染加强。只要老老实实站在这里挨骂就好。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真央干了什么,你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傻?有些人可乐得慷他人之慨赚个好名声。你出力不讨好还要让出自己的利益,最后只赚了个‘贵族家的傻公主’名号。”

    眼看他骂完都起身快走了,吟只能添把火:“我也不是一无所获,会得到许多有潜力有才能的下属……”

    “你不需要!你以为你是为什么成为总司?只要你是本家的公主,分家再有才能的人地位也越不过你。‘公平’、‘变革’是下等人企图惹乱子编排的口号。没有冗杂流程哪里养那么多闲散体面的家臣?没有庞大系统牵连更多小贵族哪来的影响力?没有等级分明的垄断怎么让封印司所有人心悦诚服于你这个傻的?因为他们知道反抗没有出路,只能认命。”

    这还是崇羽第一次这样露骨地在吟面前说这些。但她不是真的傻,更不是不知道远山这种家族的立身之本。

    可近来翻看家族历史,吟发现家族这两代的行动比起从前出现很多变化:父亲远山德宗时代开始培养家臣战斗能力(虽然结果收效甚微)、虚化事件后崇羽试图插手大鬼道长选拔……这些都是从前那个一心致力于提高中央四十六室影响力、打压志波家的远山不会做的事情。甚至自己当年和白哉的婚约原本也不该发生:最优选本该一如既往是纲弥代和四枫苑。家里当年总不能真要派自己去吃白哉独苗苗的绝户吧?

    这些不细论,吟倒是对家中情况有了些猜想。于是,一直装傻充愣的吟终于开口反问:“仅仅维持这些就能达成现在家族的需要吗?如果家臣养尊处优太久、四枫苑带出的人不能相信,还有什么人比真央的学生更可塑、出身更清白?”

    “谁教你这些的!”这话脱口而出,崇羽甚至没有控制住音量。但他一瞬间反应过来,此地不算保险,于是下一句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音量:

    “从你开始学习本家封印术那一天起,就和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没有别的退路。无论那些男人说的甜言蜜语多么恳切,都只是在利用你给他们自己谋利——除非他们求着你入赘到远山家。”话语间崇羽坐回座位,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想离开了。

    “没人教唆我。你知道我和那些会把贵族权势当本钱的人合不来,至于我那些为自己守护荣誉的泛泛之交就更不可能对我手里这点权力感兴趣了。”这话虽然让崇羽听着皱眉,但吟语气坚定、语速轻缓,没有半分紧张,的确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毫无立场、任人摆布。

    “我不是安于祖辈功业贪图享乐的草包,更不甘心拥有天赋才能却被你们当成吉祥物随便安置。我从始至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这次换崇羽沉默了。他惊讶地注视着吟,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妹妹。他本想说什么,可门外传来敲门声,催促审判官会议即将开始。

    于是,崇羽没来得及想出回答吟的话,只是告诉她等自己回来就去开会了,而吟终于有机会踩点。

    她本来没想过暴露得这么彻底,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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