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江蓼亭仓皇地赶到瞭春台的时候,脸上的泪早已被风干。

    她焦急地寻找着金流意的身影,扫遍整个瞭春台却一无所有。

    就在她崩溃地大喊出金流意的名字时,一个幽暗的身影才从瞭春台旁的天柱后缓缓走出。

    “你还是来了。”

    江蓼亭见状快步朝金流意走去,在看清他脸上的笑意后,她却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他问:“你还笑得出来吗?”

    金流意徐徐走了几步,一如寻常的轻松惬意,他道:“这对你而言是件好事,怎么不能笑呢?”

    “什么好事?我从来没这么说过,甚至都没想过这些,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你知道我满心欢喜地找你,却被告知你在这的心情吗?这是你的报复吗,那好,现在你把我骗到这里来,你应该满意了吧,满意了就行,我们回家。”

    金流意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无奈地笑道:“我的本意并不是骗你,只是不想让你为此忧心。”

    江蓼亭倒抽一口冷气,打起精神继续劝道:“要真是为了我好,那我们就离开这儿,回坠京楼,行吗?”

    说到最后,江蓼亭声音中都带上了颤意,金流意来这儿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可她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金流意听到她这话,却凉凉地笑了两声,反问她道:“江蓼亭,你觉得我们自欺欺人还过得了多久?”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得跟我走,有一天是一天,有半刻是半刻,我们要我们一起活着!”

    “不行的,不行的……”金流意的声音却充满伤感,说出的话也在风中仓皇逃窜。

    江蓼亭的眼泪立即就涌了出来,她不管不顾地步步朝他逼近,倔强地说道:“为何不行?我是谁,我说行就行,你做出这种选择你让我如何安心?”

    金流意似乎不想再和她争执,一句长痛不如短痛的感叹后,他直接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还骗过我一次,对吧?你看的风云录应该不是这样,让我猜猜,你看到的应该是‘命有三劫,终得一死’对吧?”

    突然提起的风云录让江蓼亭忽然没了反驳的力气,她喉头发紧,艰难地说道:“跟我离开,不然别逼我对你动手。”

    金流意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却步步往后退,眼里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坚决。

    江蓼亭泪意汹涌,见此心一横,还是朝金流意抛出手中的金丝,狠狠贯穿了他的四肢同时尽数固定在了他身后的天柱上。

    江蓼亭看他身上开始渗血的样子,已然泣不成声:“对不起……”

    金流意莞尔一笑,轻声道:“不,你没错。”话音落地,他却自作主张地往天柱的方向狠狠一靠,任由交缠在他四肢上的金丝尽数刺破他的躯体。

    他这一动,反倒是五脏六腑都被划烂了,刚才还好好站着的人,此时却只剩了半口气。

    江蓼亭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难以置信地往前走了两步,回过神后立即收了金丝,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勉强接住往下坠落的金流意。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这就走,我去找商家兄妹,他们一定会治好你,我们走……”

    江蓼亭蹲下身,强硬地把金流意背在身上,可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她疏忽大意到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金流意。

    就在她没走两步,甚至还没走出瞭春台的时候,温热的液体却在她脖颈处汇聚,像水流一样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江蓼亭低头一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得红了大半,只一个低头的瞬间,就已在地上汇聚成了小小的水洼。

    她在血泊中看到了自己形容枯槁的脸,也看到了金流意血流如注的伤口。

    江蓼亭六神无主地把身上的人放下来,下意识去捂住他的颈动脉,但不管她怎么用力,鲜血却始终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扔她再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江蓼亭从没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事,这比杀了她还让她无措,真真恐慌从心底传来,她哆嗦着手,口中无意识地开始祈祷:“救人……救救我们……”

    她不知道自己在求谁,要是真有神佛存在的话,一定能听到她心底的呐喊。

    可剩着最后一口气的金流意却打断了她,他拽住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没用的,我心意已决。”

    “不行,不要留下我,求你……”

    金流意的力气逐渐流失,他太疼了,被金丝贯穿的地方疼,被他自己割断的动脉也很疼,疼得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可他依旧还想和江蓼亭说说话。

    他勉力笑道:“其实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的,你就当这是一个疯子的爱……”

    江蓼亭把他抱在怀里,口不择言:“我不管,我现在只要你活着!”

    金流意却伸出占满鲜血的手,轻轻抚摸了她的脸颊,低声道:“希望你早日见到你姐姐……”

    “还有,千万不要救我……”

    他的力气已只够他说这么几句话,话音落地,他的手也软绵绵地锤了下去,任凭江蓼亭自欺欺人地紧握着他,他也没有一丝反应。

    至此,金流意对江蓼亭的爱与恨,在自愿赠与中彻底消散。

    在金流意的死面前,江蓼亭所有慌张的行动都无济于事,她的呼喊与任何补救都换不回来他的体温,明明当初一身热血的他,就在她怀里变得冰冷。

    万般无奈之下,江蓼亭只好背起身上的人,直奔南庐药谷,商家兄妹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只有他们能救金流意。

    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南庐药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谷里万籁俱静,江蓼亭却带着一身血腥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而商萸大概是个眠浅,嗅觉还敏感的人,江蓼亭刚在庭院门口站定,准备敲门时,她已经气冲冲地开门了。

    “你这是干嘛?”

    商萸很是生气,这天底下多少人都会让他们三分,只有这江蓼亭数次得寸进尺,有来有回也就算了,这大半夜来扰人清梦算什么事!

    江蓼亭却不在乎她的斥责,她立即在商萸面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把背后的人放下,恳切地说道:“求你救他。”

    听见这动静,商映菡也被吵醒了,他眯着眼出门便看见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出,也立即上来询问:“怎么回事?”

    商萸却好玩地瞥了江蓼亭一眼,随即绕着两人踱步,时不时看一看金流意的状态。

    “死了多久了?”

    江蓼亭听见这个死字,心里一惊,声音也变得艰涩:“三个时辰左右。”

    商萸一听更乐了,立即笑道:“哎哟喂,难不成你就一直背着这具尸体日夜兼程地赶到这?”

    江蓼亭无法辩驳,她停止身体,高声道:“求神医救他,有任何要求,我万死不辞。”

    商萸闻言无奈地咋舌,摇头道:“起来吧,我又没让你跪,再说我救不了的话,你就是跪在这里三生三世,那也救不了。”

    江蓼亭没再跪下去,而是换了个姿势让金流意依偎在自己肩上,出声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活他?”

    商萸听完笑笑,如实道:“我还没说要救他呢,能不能救另说,要是能救也不急于这一时,要是不能救,那也不差这一刻,你先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先说说是谁杀了他?”

    被商萸这么一问,江蓼亭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她抬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商萸和商映菡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商映菡自不必说,他都是听商萸的,而商萸又极为固执,要是当真不说的话,恐怕难以求得她的施救。

    江蓼亭酝酿片刻,还是低声道:“是我杀了他。”

    “真的?你竟然还有手刃爱人这一天,我看你就是利欲熏心,走火入魔了。”

    商萸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眼下江蓼亭正有求于人,再说金流意的身体一再冰冷下去,她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而此时商萸又问:“说吧,你这么精明的人,杀了他,是想算计什么?”

    事到如今,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江蓼亭捡了要紧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

    商萸听完竟破天荒地感慨着摇头,仰头望月道:“感情竟然是如此复杂的事情,不管是亲情、爱情、友情,终归是太过纷乱了,清净点也罢。”

    听完这话,江蓼亭忍不住问道:“我说完了,现在可以救他了吗?”

    商萸闻言饶有兴致地转身,轻轻摆手:“哎,别急啊,我还有事想问呢。”

    江蓼亭倒吸一口冷气,接着道:“是什么事情,你请问。”

    “哼,还没见你这么低声下气过,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取了南山四派的枢椎,为了修复摇光盏,那他的呢?他的尸首尚在你眼前,你当何为?”

    商萸的问题已经清楚明了,只江蓼亭一时无法面对,她佯装不解道:“你这是何意?”

    商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起身道:“何意?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穷凶极恶,我只想给你提个醒,我认识的江蓼亭可不会优柔寡断,他不惜牺牲自己给你做了嫁衣,我很好奇你的选择,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个问题请恕我无法回答。”

    “哼!别想蒙混过关,不想回答也得回答,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取他的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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