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爱的是我吗？你们爱的是能给你们挣脸面的儿子，不是我，如果我真的要犯罪，你们报警抓我，好啊，真的是是非分明，绝不包庇儿子的好父母啊，可我是要犯罪吗？你们哪怕是问我一句也好啊。”
吴母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事，你们从来不先问我一句，假设我真的要做坏事，你们也没想过要拉我一把，给我一个机会改过自新，而是想着要把我这个坏东西给关起来……”吴振谦眼睛发红，“你们教育其他的孩子，总愿意给他们机会，希望他们改好，可你们对亲儿子却是连教一教都不愿意。”
“他们那是小打小闹，你那是下毒杀人啊！”吴父吼道，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我真的有下毒杀人吗？”
他一句反问，让他们哑口无言。
吴父不甘地说，“你写小说，我们不知道，那个手稿就和杀人计划一样，我们是误会你了，但是你要是心里不是对那些同学不满，你能写出那些玩意儿？心里阴暗，才能写出这么可怕的情节来，你居然到头来还怪我们！”
“从小到大，你们都不觉得你们有错，错的永远是我。”
他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外走。
宋柚淮看着他，明明他在笑，却笑得异常悲伤。
“原来我从来没有长大过，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原地不停地绕圈，还是会被他们伤害。别人都羡慕我有一对做教师的父母，家境不差，学业有成。”吴振谦喉间发出难听的笑声，“有时候真的想和他们换一换。”
宋柚淮平静地望着他，“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人生烂死了，还有什么可以破坏的？”他反问。
“把烂掉的那一部分切掉，那么就不会烂了。”
“可以吗？”
“可以。”
吴振谦笑了，“如果可以，我也想。”但是，他很清楚，不可能的。
“吴振谦，你要相信破坏神。”
“相信你，就可以了吗？”
“是，把烂掉的部分破坏掉，再将自己养一遍。”
他捂着脸，不知道是在说给破坏神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对，要相信，相信……”
宋柚淮手心里的金剪子缓缓地朝他而去，他闭着眼，只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股温暖包围。
那种感觉，仿佛是婴孩被羊水包裹着，还待在母亲身体里一般，那时的他是被父母所期待的孩子。
他被这奇异的感受震惊了，等他回过神来，酒店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没有破坏神。
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黑夜，忽然一束烟花绽放，那一刻，沉寂的心又忽然用力地跳动起来，他站起来，看向烟花。
破坏神说，祂会破坏烂掉的部分。
可他忘记问祂了，烂掉的部分是什么？
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是吴母打来的，但他没有接，而是直接关机，他忽然很累，不想再执着地和他们争辩了，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打开手机，发现高中同学群里不少人关心他，他温和地笑了，发了一条谢谢的信息，表示自己没事。
接着，大学认识的好朋友约他今年夏天一起去学冲浪，他背上有不少的伤痕，那是吴父在惩罚幼时不听话的他时留下的编藤痕迹，因此关于水上运动，他很抗拒。
他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他们肯定会觉得他可怜吧，尽管他是可怜，但他偏偏需要的又不是同情。
可此刻，他再回忆他的成长期，那些可憎的记忆开始淡了。
等他再一次低头，他回了朋友一个好字，接着又开始在医院的公众号上预约了一个皮肤科，激光可以去疤痕吧。
曾经困扰着他、刺痛他的鲜艳，忽然开始褪色，不再灼伤他，而是渐渐地褪至平淡。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烂掉的部分是什么了。
是他那回不去的成长期，也是他不愿回忆的成长期，那些困住他的点点滴滴，再也无法画地为牢了。
******
宋柚淮感受到了信仰，眉眼微弯，接着，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串串香！
她倏地奔向厨房，看到了正在做串串香的贺恒，“万岁！”
背对着她的贺恒猛地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随即笑着说，“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还要等一会儿。”
她并不失落，等待美食的过程也是美好的，反而冲劲十足，“你继续，我去外面逛逛。”
“买奶茶？别了，我做些水果茶吧。”
“不是，我要去宰一波魇！”
贺恒：？
快跑出去的宋柚淮又跑了回来，“对了，答应的水果茶不能忘哦。”
“知道，不会忘的。”他无奈地说。
“嘿嘿！”她兴冲冲地往外跑，多斩杀魇，多赚钱，买肉肉吃！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吃上了串串香，宋柚淮一边吃，一边回复着神明群里的信息。
倒霉神：？？听说你发疯了，突然灭了三只魇。
爱情神：哇哦，我的小姐妹棒棒哒。
幸运神：可以天天维持这种颠婆模式吗？
健康神：这个世界需要你。
平安神：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你。
宋柚淮刷到这句话的时候，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
宋柚淮咬了一口里脊肉，“我不喜欢人。”
“嗯？”
“可如果没遇到你，我可能已经消亡了。”
“我没遇到你，也可能早就被魇吓死了。”他说。
闻言，她笑了，以前的她确实有着作为神明的责任感，灭魇不在话下，“人类是很自私的，他们可以随时抛弃他们信仰的神明。”
那个年代，多少神明消亡，她不愿回忆。
“神明也可以自私，不是吗？”他说，“总会有用一生一世信仰你的人类。”
神明，也可以自私。
她喜欢这句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有任务了。”
“什么时候？”
“现在。”
******
贺恒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医院门口，下意识地先摸摸口袋，没有摸到温暖的物体，宋柚淮去哪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轻轻的翅膀振动声响，一只蜜蜂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宋柚淮？”
“嗯，我在。”
这一次，她变成了蜜蜂。
“看来，这一次是我们倒霉地进来了。”她叹气。
几分钟之前，他们从神明局那里了解了任务内容，之后几组人分别被派到能量波动异常的区域，等待魇之空间再一次出现。
“易丰说了，这次的魇之空间不太对劲，能量波动比以往都要强烈，是A级魇之空间，你要小心。”她说。
在他们进来之前，已经有其他的人进来的，他们是第二批。
易丰也提到，这次的能量波动一开始是不强烈的，直至神明局的人进入之后，能量波动就变了，这一点也很奇怪。
“嗯，你也是。”他点点头。
他们对视一眼，贺恒将她小心地放在肩头上，朝医院走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贺恒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干脆找到了医院的分布图，现在科技发达，除了有图制的，还有电子的，他伸手在电子板上触了一下，一个立体医院建筑物出现，他慢慢地研究着医院的布局。
宋柚淮说，“你先看，我在附近看看。”
“嗯。”
她振动翅膀飞了起来，墙上的钟正走着，她瞄了一眼，中午十二点二十分。
这是一家综合医院，占地面积挺大的，她正试图找找财富神在不在。
之前进来的神明是财富神，而搭配的人叫蒋明。
魇之空间没有破掉，他们一定还在里面，而财富神也会护着蒋明，和财富神有关的……
她蹙眉，可能是财务科。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吵杂的声音，“这里是哪里？”
“我不是在去上班的路上吗？”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这应该是被无意间卷入的普通人，有三个人。
“你们干什么？看病就去挂号，在这里吵吵闹闹，就出去。”保安走过来，对那三个人说。
三个人顿时安静了，连忙往外走。
她飞向了贺恒，刚待在他的肩膀上，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声，紧接着三人中的两人跑了回来。
两人分别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一个手里提着早饭的长发女人，他们面色苍白，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西装男人指着外面，“外……”
保安脸色一沉，“公共场所你们不要吵闹。”
“他！”长发女人抖个不停。
“再吵就出去。”
出去两个字像是触动了他们惊恐的神经，他们立马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保安盯着他们，见他们暂时安分，这才转身回大门口。
西装男人见人进进出出，仿佛什么事也没有，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假象，但，活生生的一个人莫名地在他眼前消失，只留下一地的血渍，这血腥诡异的画面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里消失。
“我、我们先保持安静，看看情况再说。”长发女人拉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