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并不在意维斯珀在这种时刻所刻意表现出的疏离，即使她的呼吸频率依然正常，神情依然平淡，但她的双眼却暴露了一切，来自她眼瞳的微颤，还有那种几乎是不自觉吸引他的光彩，都将她内心的慌乱与渴求事无巨细地袒露出来。

    他能肯定，即使是在那个洛基出现之后，他对维斯珀的吸引力依然一如往常，甚至更为强烈了。

    夏洛克向来对自己拥有绝对的自信，他不是那种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角色，恰恰相反的是，他的固有人设优缺点都十分明显，极端自我，格外自信，而这种自信绝对不是因为过度盲目，而是因为他对细节之类的拥有绝对把控。

    他擅长从毫厘之间查找真相，他甚至看了好几篇两性关系对人体影响的学术性文章，以求自己判断不会失误。

    虽然维斯珀的体质有点异于常人。

    他向来并不恐惧与维斯珀的对视，甚至说对此还颇为享受，但常人经常会避免过长时间的对视，因为这种姿态太过亲昵，而眼眸总是最不设防的窗口，容易过多透露自己的内心想法。

    但他从始至终，就没有遮掩过自己的真实意图，坦率到有点过于直白，因此对此毫无畏惧，并期待维斯珀的回应。

    维斯珀似乎有点受不了这种对视，她回避着这种过于直白的情感对撞，甚至是否认自己的内心，那必然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那绝对不是因为洛基，这并不是夏洛克自信过头了，即使那位浑身透露着不和谐气息且曾经长久占据维斯珀生命中重要位置的家伙的身上的确有一两分令过去的维斯珀所着迷的特质，但即使是夏洛克也能够看出他的患得患失。

    他的身上一直压抑着某种过于负面的情绪，以至于面对维斯珀时，他的态度近乎恐慌了，即使他掩饰的非常好，但某些小细节依然能够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他在恐惧再次失去维斯珀，这一点就足够奇怪了。

    而这时，维斯珀的视线突然移动，转向了他的口袋，接着，由艾琳倾情提供的特别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看似和谐的静谧氛围。

    一时间，来自华生的提醒和警告突然涌上了夏洛克的心头，过多的情绪和思虑堵在胸口，竟然让他一时失语。

    “我可以解释这一点。”夏洛克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维斯珀却只是困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于是夏洛克大概讲述了一下与艾琳相遇的那天，在他昏迷之后，那个女人翻进自己的房间归还大衣并留下这样一个恶作剧般的铃声的过程。

    但事情的重点常常并不在于过程，而更在于结果，在于为什么长久以来，他都没有选择更改这个对方标记猎物般的充满性，暗示意味的暧昧铃声。

    夏洛克张了张嘴大脑中疯狂寻找合适措辞，却觉得有点解释不下去了，因为维斯珀脸上的困惑似乎依然没有减少。

    于是在这个时候，来自斯塔克的口哨声也突然响起，夏洛克记起来了，那个托尼·斯塔克似乎也做出过类似的举动，改动维斯珀的铃声。

    维斯珀也意识到，这是托尼对夏洛克的反击，看来他也看不下去那个有点过于不体面的铃声了，或者说是在故意挑衅这位侦探。

    夏洛克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因为就结果来看，他们之间似乎扯平了。

    但亲密关系是最难丈量孰是孰非的，即使双方所作出的事情相似，但结果却好像有所不同，这正是令夏洛克疑惑的地方。

    维斯珀看到托尼提醒自己，与洛基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其实托尼根本没必要做这件事情，他只是恶趣味地想要看到夏洛克如何反应罢了。

    于是她便起身，表示自己该离开了，倒不是因为对夏洛克的新铃声有什么不满，只是她向来遵守承诺，临走之前维斯珀突然停住了脚步，突然提醒厨房工作的两人，最好提前一会把那些饼干拿出来。

    但夏洛克却只是一副茫然疑惑的样子，注视着她离去。

    华生一直在帮哈德森太太为下一炉饼干准备面糊，于是他抱着搅拌面糊的碗，往客厅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着夏洛克正一脸古怪地坐在那棵圣诞树跟前，手里举着一串彩灯，却完全没有往树上绕的意思。

    他没有转头，却好像是在询问自己，“她是生气了吗？”

    华生摆头，似乎思考了片刻，“嗯，我不知道，但是我一早就提醒你改掉那个铃声的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夏洛克似乎不满的嘟囔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现在我们确认一件事情了，维斯珀的确因此产生了一点特别的情绪，我对她的影响比她自以为的要深切许多，即使她并不承认。”

    华生抬额，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总之，他就不该对夏洛克的情商期待太多，接着他又忍不住问道，“所以，维斯珀和洛基去吃晚餐了？”

    “是的。”夏洛克稍稍有点意外，毕竟他没有告知过华生这件事情。

    “我自己推理出来的——”华生耸耸肩，然后表示，“毕竟和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学到了一两手东西，不过我想你知道，两个适龄男女性单独共进晚餐具有什么暗示性意味吧？”

    华生是想提醒夏洛克注意这位劲敌，没错是劲敌，因为不管夏洛克怎么描述与讽刺那位洛基的为人，但无可否认的是，那个家伙的确英俊到过分，而且表现得绅士有力，风度翩翩，富有魅力。

    而且维斯珀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相当纠缠的过去，但就现在情况来看，夏洛克一副过于镇定的样子，也没有过度表现，这不免让华生感到有点着急了。

    “我想维斯珀并没有这个意思。”夏洛克倒是异常笃定，于是惹来了华生的一个白眼。

    这时候，烤箱的工作提示音响起，哈德森太太小跑到烤箱跟前，拿出了自己的那盘子小甜饼，然后发出了一声低呼，“哦，好像放多了一点黄油，维斯珀说得对，我似乎应该提早几分钟拿出我的饼干的，这旁边的有点焦了。”

    夏洛克敏觉地压低了眉毛，“你更改了配方？”

    “哦，是的，今天早上我去逛超市的时候遇到了我的老朋友，她给我尝了一点她做的饼干，我想也是时候换点新花样了，但没想到，火候有点过头了。”哈德森太太似乎还有点庆幸，“还好这只是第一盘，接下来我就该缩短一点时间了。”

    华生还挺意外的，“维斯珀是怎么知道，我的意思是她看上去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了，真不可思议。”

    “确实是挺不可思议的。”夏洛克突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华生有点熟悉的兴奋表情，就像是他遇到那些足够引起自己兴趣的迷案时那样。

    “怪不得她之前做过灵媒。”华生对此啧啧称奇，夏洛克倒是不置可否。

    维斯珀身上的谜题似乎越来越多了，但似乎也令他更为着迷了。

    ---------------------------------------------

    那个眼球所提供的帮助要比维斯珀想象地要更为有用一些，起码在和洛基打完一场之后，她暂时没有出现那种神力使用过度的透支感，看来她从眼球那里获得的能量真的能够修补她的神格。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了，维斯珀有点心不在焉地想到。

    坐在她对面的洛基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走神，似乎有点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我们多久没有这么平和地面对面谈话过了？”

    维斯珀的视线才再度落回到他的身上，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前在阿斯加德的时候，在他们都还在修习法术的时候，倒是经常就法术问题有过很多堪称激烈的对话，他们互相都不服气彼此的答案，甚至几度闹到弗丽嘉的面前，希望她能对谁是正确谁是错误的而做出评判。

    但弗丽嘉的答案却是，他们都既是正确的又是错误的。

    他们互有自己的理解这是好事，但他们却都狭隘地认为只有自己的理解才是正确的，并排斥接受不同的答案，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有点相似过头了。

    这也预示着，他们在很多事情上都很难得到一个共同认可的答案并共同合作，因此在索尔知道维斯珀与洛基合作之后才会那么惊讶，他倒是不惊讶洛基想要王位，他惊讶的是维斯珀回选择帮助他，即使她的目的只是希望挽救阿斯加德岌岌可危的未来甚至不惜剑走偏锋。

    “这不像是你的作风。”维斯珀突然这么说道，打断了洛基所准备的一切开头。

    如果是以前的洛基，他会躲避维斯珀那过于犀利分明的视线，换个话题跳过这段他不喜欢的内容，但此刻他却只是无奈地接受着维斯珀审视的视线，“我的确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洛基。”

    “但并不是现在的那个洛基。”维斯珀垂下了眼眸，如此说道，在一开始她似乎就察觉到这一点了。

    但是到了现在，她才逐渐确认，毕竟时间给人或是神所带来的的印记是无法消除的，只能不断叠加，而她从面前的这个洛基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原本的他所不曾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