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情况下，洛基总能扮演好一位善于察言观色的挚友形象，在他想要刻意讨好某人时，他的贴心更是难以指摘的。

    起码维斯珀不得不承认，在待人接物方面，洛基要更甚于自己，对于人情往来，洛基深谙其道。

    因此在替朋友们挑选礼物的方面，洛基也给出了很多合适的建议。

    维斯珀很难想象，洛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对中庭之事如此了解，更是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挫折足以折断他几乎不曾弯折的脊骨，让他现在面对中庭人也能够露出如此温和的表情。

    她相信，若是此刻，索尔看见这样的洛基，恐怕会瞪得双眼跳出眼眶。

    但越是这样，维斯珀看待洛基的心情就越发复杂，越发无法用以往对待那位阿斯加德二王子的方式来对待眼前的洛基了。

    因此维斯珀一直试图从最近显得格外缄默的眼球口中套出一点话来。

    “……”眼球似乎被她念叨得有些心烦了，“我无法透露，这涉及到了我们的某些协议。

    你只需要知道我来自某个高等维度，拥有超越神明的规则力量这就足够了。

    而我之前所说的内容也自然不是假话，自从你接受所谓的系统开始，你就与我缔结了某种协议，如果不能够完成或者补偿完应有的代价，你自然也会被我吞噬——除非有人早已为你提前支付了某些东西。

    至于修补神格的事情，嗯，能量点当然能做到这种事情啦，但是效果肯定是没有吞噬同源力量的神格碎片来得更快的了，为了考量你是否有那个资格吞噬另一位神明的力量，我稍稍考验了你一下，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眼球如此满不在乎地说道，眼里近乎戏谑了，“所以，怎么说，难道你再度被那位邪神的话语打动了？”

    维斯珀没有回答，但若说没有触动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原谅洛基?抱歉，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资格替任何人做这个决定，即使是另一个自己，她也不能如此决定。

    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终会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就像时光对于神灵的磨损一般无法抵抗，而眼前的这个洛基也绝对无法遗忘那些过往。

    即使扭转了当前时间线上的灾难，改变了所谓的未来，但对他而言，那些早已发生过的事情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即使只有他一个人曾记得那些过往，那也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那么，洛基会原谅他自己吗？

    这个谜题的答案最终也只有他自己能够知晓，旁人无法干涉。

    无论如何，这些原本都不是该属于她的情感，因为这些事情所对标的人物是另一条时间上的“维斯珀”，如今的她所在烦恼的事情，便是何时离开贝克街的问题。

    她诞生于阿斯加德，成长于阿斯加德，对她而言，阿斯加德就是她难离的故土，养育她的地方，她无法否认的母亲。

    对于这片土地，她爱得深沉，就如同其他阿斯加德的子民一般，对其充满眷恋和依赖。

    但在被奥丁驱逐之后，她却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快地适应了其他地方的生活，贝克街显然已经成为了她第二个驻点，即使她在这里还没有呆上太久，时间还不及她停留在阿斯加德的千分之一，她却已经开始无法割舍了。

    这就连她自己都有点诧异了，她仿佛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锚点，一个足以成为她的信徒的人类，一个特别的侦探。

    这种感受过于特别且难以形容，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些格外重要的东西所占据，即使这些东西在她漫长生命尺度中的存在几乎无法以肉眼描述。

    但或许有些东西就不是能用时间尺度能够衡量的。

    而这些东西让她感觉到了沉重。

    破碎的心房再度被填补的感觉很好，她又开始再度体会那种温暖与欢快的感觉，甚至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但同样的，她感受到了一种负担。

    情感是一种双向枷锁，在你与某人产生一种羁绊的时候，它对你们双方就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束缚，让你感受到了对彼此的责任。

    而确认具体的关系，则是把这种责任实质化的开始。

    维斯珀不觉得自己足够承担这种责任，麦考夫的告诫还在耳边，或许他说得对，无论是夏洛克还是她自己，其实都还幼稚得过分，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种责任。

    或许在年龄上，她已经足够成熟，但在情感上，她仍然稚嫩如幼童。

    她不敢轻易允下承诺，因为她不知道是否自己能够实现。

    圣诞氛围总是能够冲淡一些负面情绪，浸泡在大家共同营造的温暖氛围之中，维斯珀甚至感觉到自己头脑一轻，那些有关阿斯加德、洛基、神格破碎的问题都被抛在了脑后，而今天她只需要负责放松，放松一下她一直以来都紧绷过头的神经。

    或许她曾认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一切，但事实就是，其实她一直以来都在为这些事情殚精竭虑。

    但现在，她端着一杯香槟酒，窝在壁炉边，听着柴火的噼啪声，眼神有点迷蒙地盯着那些火焰发呆，似乎有点醉意。

    今天大家都很高兴，就连一向喜欢挑刺的夏洛克脸上也挂着营业性的微笑——不知道这是否是哈德森太太和华生的强烈要求。

    而晚到些许的茉莉今晚打扮得十分光彩照人，哈德森太太见状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姑娘总是朴素过头了，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要花哨很多呢！

    哈德森太太的新饼干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就连夏洛克也赏脸吃了两块。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了，维斯珀笑看着众人在那里欢谈，却没有加入其中的想法，或许对她来说，倾听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而夏洛克则站在她的身侧，用一种极为轻巧且专业的姿态，架起了他更多时候拿来扰民用的小提琴，接着圣诞颂歌的曲调便从中流淌而出，无论技巧还是情感都无可指摘。

    一曲完毕，得到了众人的惊叹且掌声，夏洛克也是一脸受用的样子。

    接着便来到了比较重要的礼物环节，其实众人都比较惊讶的是，看上去和夏洛克一样不通人情往来的维斯珀，给每个她认识的称得上朋友的人物都准备了圣诞礼物。

    华生有点惊讶地看着自己盒子里的那件新夹克，喜上眉梢，但却隐隐有点不安，“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一点？”

    要知道他的礼物其实也就是一本书而已，毕竟最近维斯珀对物理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但这件夹克看上去就贵重很多了。

    维斯珀的视线向下扫去，扫过了华生手上的礼物，接着又听到了茉莉的惊呼，她收到的是一条漂亮简约的铂金项链。

    “毕竟我现在是个无所事事突然暴富的富婆，也就现在能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力了。”维斯珀如此说道。

    雷斯垂德探长拎着自己的新钱包探头去看哈德森太太手里的新香水，然后又看向夏洛克，“所以夏洛克的礼物是什么？我记得麦考夫那里你也送去了礼物吧？”

    夏洛克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琴，一副我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扫了一下维斯珀，“只希望你不会送和麦考夫一样的东西敷衍我。”

    “当然不。”维斯珀摇摇头，脸上带着那种醉酒后的茫然，“你们每个人的礼物都是我单独准备的，连格林太太的也是如此。”

    当然她也没忘了莫里亚蒂，希望他对斯塔克的电子病毒适应良好。

    “维斯珀看上去好像有点醉了——她不会把那瓶香槟都喝完了吧？”茉莉提醒众人去看她脚边的那个空酒瓶。

    “Jesus，”华生惊叹道，“我从未见过她喝这么多酒，看样子，她的确有点开心过头了。”

    “我先送她回去。”夏洛克用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拉起了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维斯珀，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她送出了221B的房门。

    等到221B的房门关上，夏洛克低下头，注视着身侧的维斯珀，也垂下了眼。

    接着就和他所说的一样，将她送回到了隔壁。

    与221B截然相反的是，维斯珀在这里的住所冷清的厉害，就和她之前的那间公寓一样，几乎看不出有多少生活的痕迹。

    夏洛克没有开灯，只是把维斯珀送到了沙发上，语气淡然，“你应该酒醒了吧？无论喝多少你都发现以你现在的体质都无法保持太长时间的沉醉，不是吗？”

    维斯珀睁开了眼睛，即使隔着浓稠的黑暗，她都能感觉到夏洛克在直视着自己，她无法闪躲，只是就那样睁着自己的眼睛，感觉到片刻的失神。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夏洛克的语气依然非常平淡，甚至觉察不到任何的愤怒、悲伤或者是犹豫，仿佛他为这个问题已经等待多时了。

    见维斯珀还不搭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从一开始，你就恐惧拉近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不想建立更亲密的连接，无论是对我，对华生还是哈德森太太都是如此。

    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单纯地恐惧死亡，恐惧分别的苦痛。

    但后来我意识到了，你想要返回某地，继续你曾经失败的事业——即使是那个洛基都希望让你停留在此地的情况下——那么这件事情就连洛基也不支持，那么很明显，你可能要应对的就不只是风险了，那么更可能是死亡。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你的步伐，我不可以，那个洛基不可以，就连死亡也无法阻止你，不得不说，这让我感到迷惘。

    你的那些礼物对于一个单纯的圣诞节来说有点隆重过头了，如果是临别礼物的话，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了——所以，你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