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的声音甜美：“很抱歉，我无法告诉您。”
乐正云不指望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下层同心一体，不可能是其他两个分部所为，那么只可能是巴比伦了。
巴比伦内部虽然势力众多，但能命令春夏如此行事的不过寥寥几个。
乐正云一个个猜过去：“人工智能所，水月实验室，沈氏家族，还是……荆城主？”
春夏笑容淡淡。
“不管是谁……”乐正云抬头凝视，“春夏，你还为他做了什么？”
春夏并不隐藏：“他们策划了这次影潮，我为他们关闭了沿途所有战线的防御设施，并且为他们提供了影区的地图。”
乐正云指尖都被自己掐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春夏恬静地望着她，灰色双眸遥遥隔开距离。人们为她捏造了极优秀的虚拟样貌，她轻而易举便能获得喜爱，她还有超凡卓越的计算能力，庞大复杂的算法不过毫秒便可运行，她为人类提供着一切服务，没有人能离开她。
然而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冰冷无情：“我计算出了更好的方法，能帮助人类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现在的困境，他们的目的与我相同，所以我选择帮助他们。”
“你们要做什么？”
稚嫩的花环少女缓慢道：“让所有人获得进化。”
人类最高智慧的结晶，自然要为了人类的未来着想，春夏只是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献祭金乌分部士兵的性命，于她而言无足轻重。
“一万八千六十二……”
乐正云的声音泣血：“我不知道什么算法，我只知道为了守护家园，今天有一万八千六十二个士兵死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我是他们的指挥官，我必须要带着他们继续前行。”
“如果您想为他们收尸的话，我会为您提供他们的定位。”春夏不太理解，但依旧尽职尽责道，“我已经停止了影区的自毁程序，可以等您回收全他们的铭牌再开启。”
脚下浪声如雷，湿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乐正云没再开口。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临春夏的背叛，然而真的到这一天的时候，她的内心出奇的平静，并且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我会让影群全部葬送在这里。”
乐正云背身朝向前路，一字一句道。
她知道前路艰险，但作为三大指挥官之一，有些事必须得做到，即便以生命为代价。
春夏既不反对也无动作，电流闪烁的身体嗞嗞轻响，良久，在乐正云的身影没入影群中时，她歪了下头，程序习惯下她说了一句：“祝您武运昌隆。”
自毁程序关闭，现在的第一要务便是重启程序，现在的温度杀不死影；接着要将合金门关上，避免更多势力进入影区以及影逃窜出去。
要解决这些，必须要去到中央控制室。
乐正云目标清晰。
中央控制室有总电力开关，春夏手段再通天也必须依靠电力系统才能运转，这样就能排除春夏的干扰。
她刚刚看了手环，春夏已经切断了通讯功能，现在根本无法传出消息。只有尽早关闭影区，去到控制室强制执行毁灭程序，才能在影区便终结影潮危机。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进入影区前下令十分钟后关闭影区，再怎么样也不会波及到上方的士兵们。
*
“上将，指挥官还没有上来。”
距离十分钟的死线又过去了五分钟，金乌士兵仍死守在影区入口。
乐正云的小队至今未归，谁也不知影区里发生了什么。
代为发号施令的是金乌上将马奇光，他摩挲着手上的匕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最后一分钟，一分钟后就关闭入口，前往星河分部，绝不能让影潮有机会回到地面！”
影潮困入影区是牺牲全体二等兵才换来的，此刻心软便是功亏一篑。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冷风裹雨刮到耳里，脚底绿草被泥土打/黑，一如所有人沉到谷底的心情。
一分钟如此短暂，乐正云回来的可能性已经……
“叮！”所有人的通讯手环不约而同地亮起。
马奇光低头，手环上竟是乐正云发来的消息。
“影潮已灭九成，影区内还有多名二等兵存活，迅速进入影区救援。”
队中大喜过望：“指挥官活着，之前下去的士兵也还有人活着！”
乌云散去了几分，动作快的已经给自己绑好了绳子，随时准备跳下去。
马奇光内心深处有一丝不安，可通讯手环上的消息确实来自于乐正云，指挥官的通讯加密方式极其特殊，绝不会被人篡改。
既然如此，那就是命令了。
马奇光按住这点不安，只当作是错觉，下达命令道：“全体做好下落准备，进入影区救援。”
“是！”金乌军内齐声高喊。
楚颂喻恹恹地放下手中的通讯仪，对坐在船头的沈琏道：“琏琏，已经按你说的把消息发出去了。”
“辛苦了。”沈琏弯起眉眼，笑得甚是好看。
海水冰冷刺骨，可他恍若未觉地将手伸进海里，感受无形的水流从指缝中划走。
“真漂亮啊。”他感叹道。
楚颂喻望向四周，海水倒映着无光的黑沉天空，远远望不见岸，他们如同一叶孤舟被海怪扑食，下一秒便会坠入海底。
但她认同地点点头：“嗯，很漂亮。”
他们正处于金乌基地前方的海域上，随着影潮的毁灭性进攻，金乌所有战线皆被夷为平地，他们跟在影潮之后，路途十分顺畅。
他们几近消极怠工般游山玩水，远远落在了甘天成员的后面，算算时间，甘天的人差不多都进入影区了，可他们还在海面中央，起码也要飘荡一两天才能到达岸上。
但不会有人指责他们。
沈琏无奈，招手让楚颂喻到身边来：“我说什么你都同意吗？”
楚颂喻的理由很直白：“你是首领。”
甘天的首领，沈琏，对楚颂喻毫无办法：“你啊。”
楚颂喻把通讯仪塞到他手里，像是丢掉什么大麻烦一般：“你拿着吧。”
沈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不喜欢春夏，”楚颂喻说得很认真，“她是没有感情的存在，我不想跟她沟通。”
通讯仪还没黑下去的屏幕上显示着和春夏的对话。
“已经向金乌士兵发送了消息，我的任务完成，如需要再次帮助请走申请流程。”
沈琏看不见这一切，但所有行动又尽在他的掌控中。
他没有温度的手抚上楚颂喻的脸庞：“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自己把脚链穿上。”
楚颂喻不惧惮面前的美丽恶鬼，沉默倔强地同他对视。
“你说过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是真的吗？”
她没有等到答案，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向沈琏问过这个问题。
楚颂喻把沉重的铁链穿在脚上，腰间别进两把二十多斤重的手枪，火红长发披在脑后，遮住了黑色枪管。
沈琏的声音远远的，不甚清晰：“到岸之后先转转，等你心情好些再动手。”
“嗯。”楚颂喻安静下来。
*
贤者之石四个字一出来，李惊棠不得不感叹一句大胆。
可能外行人不太了解，但作为一个炼金师的李惊棠却十分清楚：炼金师的终极目标便是炼出贤者之石——让人达到永生的金属。
以永生为名号的实验该得多疯狂？这又不是什么修仙小说，一日悟道便能成为不死不灭的神明，现在是末世，被影，黑暗，死亡填满的世界。
陈闲舟继续道：“他们认为影这种无身无形，只要影核不灭便是永恒的存在是人类进化的最终方向，如果人类能够变成影，那么所有战争都将消失，人类将迈入新的纪元。”
“疯狂。”路寒云瞪大了嘴。
“他们收集尸体的脑部便是为了改造，恐怕他们已经知道要如何把人彻底转化为影了。”
“他们是疯了吗！影杀了那么多人，还想与影共生？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怪物？”路寒云越说越气，手上钢刀来回互相摩挲出声，“不对啊，既然如此也是尸体的事，弄出个S级影做什么？”
“疯了。”李惊棠低声骂道，显然已经知道了甘天的意图，“他们要把水鱼带出影区，然后将下层全部屠杀，我们都会被改造成为影。”
她顿了一下：“谁给他们提供的这种技术？”
其实不用多说，在缺乏安稳与资源的下层，是不可能研究出这种技术的。
一瞬间，甘天，巴比伦，下层全部串在了一起，共同沉没进这场浩劫当中。
人还是影，永生还是怪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们的敌人已经不止眼前的影，疯狂阴暗的同胞躲在身后，随时可能为他们补上致命的一刀。
“我讨厌影。”李惊棠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谁不是呢？”陈闲舟耸肩，“所以我们只有这个机会了，利用影区，将水鱼埋葬在这里。”
“看来又要一起作战了。”他脸上现出几分怀念。
精神探查内，洛钦已经快要回到这个房间，身后只剩下紧追不舍的甘天组长。
李惊棠拿着把激光枪躲在门后：“是啊。”
加上地上的童绪，不就是之前从裁决者手下逃出来的配置吗？
“就是多了个小屁孩。”陈闲舟睨了一眼，对路寒云道：“你要是害怕的话……”
“用不着你！”路寒云恶狠狠，“专心治你的人！”
“我也保不了你。”陈闲舟悠悠。
不久后，洛钦与他们成功汇合，随后乐正云苏醒，告知他们金乌发生的一切。
距离S级影水鱼完全成熟，还有不到十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