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上寒哥你看，”王博书端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他把报纸摊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摸了摸自己许久没有打理的一小把胡须，“你们看这标题，第二基地新增奇才，幻境类异能一展雄风，副标题就更离谱了，三阶异能者单挑两只四阶异能丧尸大获全胜，我的妈耶，这可是四阶异能丧尸啊，这个人到底是谁？”

    江上寒垂着眸，把手里的尖刀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我看看我看看，”小花凑上去看报纸上的正中位置，配图是废弃的金沙区服务区，服务区的大半部分建筑都被糊上的一层黑乎乎的粘液侵蚀得不成样子。

    小花清了清嗓子，轻声念道：“2061年1月20日，三阶异能者秦庸与队友误入金沙区服务区，途中遇上两个四阶丧尸，队友全部丧失抵抗能力，秦庸以一挑二，一只四阶丧尸死亡，一只四阶丧尸重伤，秦庸吸收四级晶核后成功晋级到四阶异能。”

    “我的乖乖，那么厉害的吗？怎么办？好想去认识他一下。”小花捧着脸，“好想嫁给这个男人。”

    王博书白了一眼小花。

    “康佳，你看这个男的，厉害不？”王博书又把报纸举在康佳脸边，康佳接过报纸迅速扫视了一遍，彩色插图上，摄像师脚底下一顶遗落的虎皮帽子也不慎入镜，与这个背景格外地格格不入，她重新把报纸还给王博书。

    “厉害。”她垂着眸，在桌子上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这人这么有潜力，赶紧把人挖过来啊，京城开出的条件绝对能让这个人心动，第二基地都破成什么样了，到时候我就能抢占先机，嘿嘿嘿。”小花拖着腮。

    康佳两道英气又不失秀气的剑眉微微皱起，微微凌厉的长凤眼里折射的光永远是镇静而冷漠的，她安静地又翻了一页。

    小花也知道这女孩儿的厉害之处，不敢再说话，连忙扭过头尴尬地和王博书窃窃私语起来。

    康佳却突然放下纸笔，伸出手：“王博书，把那份报纸给我拿过来。”

    她的视线凝聚在摄像师脚底下的虎皮帽子上，这顶虎皮帽看上去正常地不能再正常了，除了头径有点小，戴它的人年龄一定不大。

    “怎么了康佳？”王博书伸出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报纸，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康佳的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只是抓着报纸的手越来越用力：“这份报纸你还要吗？”她平静了一下心情，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盯着王博书。

    “康佳你要用啊，那你拿走好了。”王博书摆了摆手。

    “这篇报纸上除了秦庸没什么大新闻，你要这张报纸干什么？”

    王博书和小花不解地同时看向康佳，康佳盯着报纸，看得极认真。

    “我刚才用异能测了一遍，这是我朋友的帽子，不会错。”康佳的语气有些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异样，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别的。

    小花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你的那两个朋友？”

    江上寒擦刀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康佳。

    他们知道康佳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康佳一直没有放弃找她们，他们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康佳这么冷漠的人在乎。

    四年前，康佳进京城时，副部长也终于找到了他的小儿子……血淋淋的上半副身体。

    据说张副部长小儿子失了双臂，眼睛和声带俱损坏，下肢更惨，不论找了多少治愈系异能者都无法修复，烧伤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成了一个废人。

    而寻找副部长小儿子的队伍全军覆没，只剩下康佳一个人把副部长小儿子送到京城，副部长因此给了康佳不少好资源，让康佳一步登天。

    “康佳？你要去干什么？”王博书在她身后叫住她，他戴上帽子急匆匆地跟上来。

    康佳打包了自己的行李，拉开门，门外的风雪一下子涌进来，她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迎着风雪，清冷美丽的面容纯净地像是雪中精灵，连声音都冷淡空灵：“去找她。”

    江上寒不耐道：“你怎么去找她，这里离金沙区服务中心那么远，你打算一个人开车去？”

    康佳慢慢地蹙了一下眉，毫不留情道：“所以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管闲事？”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说话了。”小花见两人火药味颇浓，连忙把康佳拉出来，“那我陪着康佳吧。”

    “我和你们一起，说不定我能帮什么忙呢？”

    王博书急匆匆把自己的衣服随便打包了一下，跟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小花怎么不准备衣服的。

    京城已经陆续出现了两位五阶异能者，同时，四阶异能者的数量慢慢地增多，康佳去年就已经突破了四阶异能。他们能住上那么好的一套小公寓是沾了康佳的福，出任务时康佳也帮了他们不少，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应该让康佳一个人离开。

    “那么急的吗？”王博书坐在驾驶座上喊道，“小花，你看后面的油够不够。”

    松花数了数后面的几罐汽油，点头：“够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她从后面绕过来，跳上副驾驶座。

    康佳低头看着那只虎皮帽子，她试图继续从这顶帽子捕捉一点模糊的记忆。

    这顶帽子似乎是一名老妇做的，老妇得了一块虎皮，她手极巧，一个晚上缝制好虎皮帽，戴到旁边看不清脸的少女头上。

    她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知道她在笑。

    康佳定睛看着报纸，旁边江上寒抱着手臂，“她对你来说似乎超过了亲人的关系，说说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队长你不是不来了……”

    松花掐了一把王博书，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开你的车。”

    然而这次康佳并没有拒绝，带了一些茧的手指轻轻拂过插图。

    “她们都是很普通又美好的女孩子，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是她们教会我，什么叫作……”

    松花兴致勃勃地往后看：“教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没想到啊康佳。”

    “情感。”

    康佳的外婆从来没有发现过康佳的不对劲。

    康佳小时候，康佳外婆曾经向康佳要过半个梨子。

    小康佳虽然不解为什么她要问自己要梨，明明桌子上还有好几个，但是小康佳还是放下手上的逻辑思考书，切下半个甜梨递给外婆，外婆亲了她一口，笑眯眯地夸她孝顺。

    但她只是低下头继续看书，“孝顺”这个词对她来说似乎有一些抽象，直到她开始上学，听到乌鸦反哺的故事，才明白了“孝顺”的具象化含义，它原来不是小孩给大人分梨的意思。

    这个时候，小康佳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对于情感这方面有些过于迟钝。

    “康佳，回来了？”外婆笑眯眯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脸，指着旁边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康佳真棒，第一次上学竟然没哭，看看别人家的小女孩儿，以后还有的她哭呢。”

    外婆的声音有些骄傲。

    小康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言的失落，她顺着外婆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嚎啕大哭的女孩儿，是她的同学，也是陌生的邻居，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但是长得特别可爱，哭声大得半个街道都能听到。

    小康佳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仿佛哭得不是女孩儿，是她自己。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感，这种割裂感把小小的康佳折磨得苦恼不已。

    于是康佳走过去，把兜里的纸巾递给女孩儿：“不要哭了，江楠，你老爹还没回来，那就来我家吧。”她安慰着小女孩，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在那一天，康佳觉得自己好似和她绑在了一起，这种感情，不是友谊，而是，更深一层的……

    精神上的共生。

    小小的康佳能在江楠的身上找到一种久违的、缺失的情感。

    ……

    下雪了，冷风嗖嗖，不久就把世界装饰为白色。

    马雪风喘着粗气，视线触及到后面的江楠，咧嘴笑了一声：“秀秀，你没事吧？”

    江楠小小声应了一句：“我没事。”

    马雪风挑衅地看了一眼秦庸，秦庸没理他，抱着手臂，松松打了一个响指，处于幻境里的丧尸立马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待另一只丧尸赶来时，秦庸的幻境就开始彻底生效，在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下，两只高阶丧尸开始向对方攻击起来。

    草，这下连马雪风也不得不承认，秦庸是有两下子的，他的幻境竟然能轻易迷惑三阶的视野，还能想到这种妙招，秦庸今天又救了他们一次。

    但是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马雪风看向黑暗的金沙区服务中心。

    周围黑得像，老三突然尖利叫道：“我看见三公里处有一只丧尸正向我们冲来，这只丧尸比这两只更强大，快跑啊。”

    他不顾一切地冲出秦庸的幻境后，立马被缠斗着的两只丧尸撕成了碎片。

    萧传扉怒道：“蠢货！”

    “小心！”秦庸推开江楠。

    那一根黑色的指甲险险擦过江楠的脸颊，江楠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秦庸抱在怀里躲过丧尸又一击。

    “幻境对这只丧尸完全不起作用，那这就是只四阶丧尸了。”秦庸表情凝重，把江楠慢慢放下，“你们先走，我可以撑一会儿。”

    “那你怎么办？”江楠担忧地看着他。

    丧尸突然在空气里拍了两下手掌，啧啧道：“看得我好感动啊，你们的感情太伟大了，放心，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一起做我肚子里的亡命鸳鸯吧，哈哈哈。”

    秦庸突然嗤笑一声，他上下打量着丧尸：“就你？”

    队长突然发动了大量风刃，向丧尸射去，丧尸毫不在乎这几道风刃，连防御动作都没有做。

    “忘了告诉你了，幻境内我有绝对掌控权。”

    下一刻，风刃就以高百倍的速度向四阶丧尸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