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哼着嘴里的歌,这是乔柒福自己做的的调,之前弹钢琴几乎天天弹这首,久而久之江楠自己都会背了。
虽然钢琴更适合忧郁淡雅的音乐,但是乔柒福总是喜欢弹奏一些节奏感强烈,拥有浓烈情感的歌谱,这首歌曲也不例外。
刘婆趴在窗户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江楠在角落里一边哼歌一边看蚂蚁把她们的饭渣搬走。
江楠挺喜欢观察这种小动物,这窝蚂蚁她看了好些时间,不知道怎么,最近蚂蚁们明明是在冬眠的时间,但出动的频率反而多了一些,但是依然整齐有序,就连一些掉落在地上的细小旧棉絮也都搬走。
江楠把自己碗里剩下的一粒米丢给了它们。
“假好心。”刘婆看到江楠的动作,阴沉沉的眼瞪了她一眼,坐在床上。
江楠把碗放在桌子上,一根手指抵着下巴,有些撒娇地耸了一下鼻子:“我哪里假好心啦,婆婆,你说,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蚂蚁怎么都睡醒了?”
“你都十八岁了。”刘婆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我十八的时候都在村子里嫁人了。”
“啊?是啊,我前两天刚过完生日……”
刘婆突然上前一步。
江楠跌坐在地上,桌子上的碗被她的胳臂不小心挥在地上打翻了。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刘婆嘴里的米渣喷在有些干裂的嘴上,两只眼发红地狠狠瞪着江楠,一只手拎着江楠的衣领说了第三声:“你给我滚!”
“养了你四年了,就算是养猪都能杀来吃了,养只狗还能给我看家,看看你,你能怎么样?你就是一个吸血蛭,寄生虫,从今天开始,滚出我的院子。”
人们打开门好奇地注视着刘婆的举动。
她一把把江楠撂在院子外面的雪地里。
前些天还搂着她睡的刘婆今天打了她一巴掌,说她是吸血蛭,把她赶出了院子。
短暂的耳鸣后,脸上的水痕变成了冰凉的痕迹,连嗓子都被喊哑。
比起炎热,江楠更喜欢寒冷,寒冷对她来说是一种特殊的感觉,总是让她更加清醒,但是今天,这股深入骨髓,深入肺腑的冷让她不断地发着颤。
江楠开始回忆她是什么时候惹刘婆生气的,或者是因为她从来没去找过秦庸,或者是她每次面对刘婆说的那些话都很敷衍,又或者是她花了太多钱,太多太多了。
但是江楠真的被“吸血蛭”这三个字刺伤了,她甚至怀疑这是一场噩梦,但凛风刮在脸上的刺痛又告诉她,这就是真实的,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一人,恍惚间和四年前的那个滂沱大雨里的自己,紧密而奇妙地重叠起来。
人在脆弱痛苦的时候会反反复复回想起那副让她陷入痛苦的时刻,沉浸在悲伤之中,自然而然便忘记寻求这件事的逻辑。
一只脚踏在面前。
秦庸依然穿着他密不透风的黑铠,他玉白的俊脸没有因为这寒冷天气变色一分,然而冷气仿佛全部聚在了他的脸上。
他待的时间有点长。
“我不走。”江楠的眉毛上也落了一层雪,固执地蹲在地上。
远处,一只黑色的怪物竟然进了基地,它浑身都是倒刺,是兽尸,是一跳近百米远,浑身毒刺的兽尸。
它身后跟随着成千上百只丧尸。
是尸潮,尸潮来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庸拉起她,脸被冻僵之后,嘴角僵硬地上扬,夸道:“好姑娘,好孩子。”
但是明明他自己才是一个少年,不是吗?
他们开始奔跑起来。
停到一辆小皮卡面前,秦庸把她塞了进去,马雪风坐在主驾驶座上,接到她,便开车启动艰难地在冰天雪地里行驶起来。
世界好像一个巨大而持久的幻象,江楠在昏迷前最后一刻模模糊糊地想着,为什么她要活下来。
为什么她要活下来呢?
自从那次金沙区恶战,秦庸便再也没有过使用幻境,他过度衰老的身体机能不允许。
从他还是一个小宝宝开始,他就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成长,身体,大脑,智商,但是他的寿命也仅仅只有六年。
这全归功于异生物圈养人口用的催生素,一个人类的婴孩,在服用催生素之后,仅仅在四年之内就会长成成人,神智与常人无异,甚至更聪明,而身体状态,肌肉状态达到顶峰,仅仅是为了异兽的口腹之欲。
然而在两年之后,它们会迅速地衰老,但是残忍的是,为了口感,它们的“肉质”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和衰老。
……
江楠猛地坐起来,自己躺在一颗老枯树的树根上,一大片白色的雪占据了视野。
一朵朵白色的花颤巍巍地长在江楠的周围,江楠盯着这些花的时间有些久。
“醒了?”
一个光着膀只用两片破布围在腰间的瘦削少年拿着一根白花搔着她的脸,他的身体非常具有美感,很具力感,一看就有极其强大的爆发力,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热武器。
少年身后有一个短发女人把水壶里的冰块放在锅里煮,一个淡绿衬衫男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个穿着玫红裙子的女人和一个同样只围着两块布的少年吃着绿色的窝窝头。
江楠的鼻头冻得红红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喂,我们捡到你的时候,你的那个什么司机已经死了,他似乎不懂下雪天限速的交通规则。”少年似乎逗笑了旁边穿着玫红裙子的女人。
江楠一言不发,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怀里。
一个绿色的窝窝头被丢在面前。
“吃。”他蹲在江楠旁边,似乎想要看一眼她的反应。
“别管她了,爱吃不吃,”玫红裙子女人打量了一下江楠,“那么弱,指不定是靠别人才能在这末世里活得下去。”
淡绿衬衫男人从石头上下来,把丢在地上的窝窝头捡起来,递给江楠:“不吃一些吗?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肯定饿坏了吧。”
江楠接过窝窝头,是加热过的,已经凉了,但是并不硬。
“你从哪里来?”
“鬼叫山。”江楠嗓子嘶哑。
“鬼叫山?似乎是长鑫山岭偏南边的一座山,我们现在在北边。”衬衫男站起身,“如果你想活下来,把窝窝头吃了,我们上路。”
江楠把窝窝头吃了,喝了一点热水,被冻僵的四肢才略微恢复了一些过来。
“走吧,上路。”
他们走得很快,把江楠甩在后边,江楠感觉什么在脸上一坠一坠的,一摸,是一块冰粘在自己脸上。
江楠想把冰揭掉,留了一手的血,这是在翻车时被地上的一簇冰晶擦伤的,血痂也跟着被扯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短发女人嗅到了鲜血味,停下脚步,把手上的罗盘收起来,眉眼间有几分不耐:“这片区域怪物很多,你最好快点想办法止血。”
在树上缠绕着的枯藤竟然慢慢地朝江楠伸去,被短发女人一刀割断,她个子很高,比江楠还高了半个头。
江楠捂住脸颊,直到血不会再流出来。
“阿筝,别管她了,走吧。”
阿筝,也就是短发的女人,看了一眼江楠,“跟上。”
江楠踩着他们留下的脚印,倒是也不费劲不湿鞋,只是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京城的,让她一时有些踌躇。
“走啊。”后边的少年推了她一下,他和之前那个少年长得一模一样,同样背着一筒热武器,是一对双胞胎,也很高,目测有一米九四九五,听他们讲话,似乎是哥哥,被称作豌豆炮,弟弟叫作豌豆包。
江楠脑子有一些发晕,“你们,不是去京城的吗?”
他嗤笑了一声:“我们不去京城,你要去京城啊,也行,你去呗。”
江楠白着小脸摇了摇头,急忙跟上他们。
如果说鬼叫山还有人烟,那么这里就是完全的深山老林,树有窜天高,时不时有几只狍子鹿飞快地穿越在树林里。
“阿筝,你这罗盘到底灵不灵?怎么乱动?”玫红裙子女人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月季你别说了,阿筝好不容易从朱熺那里要来的罗盘,怎么可能没有用,”淡绿衬衫男把拐杖插在雪地上停了下来,“等罗盘稳定下来再走。”
江楠偷偷看了一眼他,她总觉得衬衫男背着人那么高的包会把他压趴,但是事实上衬衫男似乎游刃有余。
他把身后大包放在雪地上,月季哼了一声,从包里翻出来个折叠椅坐下。
阿筝根本没理月季,罗盘上的小指针抖个不停,阿筝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附近一只异生的磁场干扰了罗盘,”豌豆包说干就干,身影快速地像一道闪电一般消失在视野中,“我去看看。”
江楠靠在树上,揉着有些酸痛的脚踝。
优伶被包裹在衬衫下的体格看起来瘦弱,但是并不弱,看出一张羊皮卷地图,在地图上衡量着:“长鑫山岭北边的这个小角,就在这块,不会出错。”
但是他们也没见过碎片到底长什么样子。
“在这里,阿筝,带着她过来!”不远处传来豌豆包的叫声。
刚穿过一片灌木丛,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一片看不见的东西似乎格挡在眼前,面前的一片湖泊,呈现出一半干涸一片水泽的奇特景象。
阿筝轻微地揺了一下头:“把这块碎片收到你的空间里。”
“啊?你怎么知道……”